第205章

  「難道要玄錚死，你也無所謂嗎？」

  兩人礙於鳳黯在場，話一直未明說，但斯然見少年事不關己的態度有些惱怒了，於是直接去觸碰他的底線。

  果然，少年人的怒火「噌」的起來了，側目盯著斯然，目光似要將她一片片撕碎、再踹進泥里蹂躪一番才勉強泄憤。

  然而這一切也並非斯然所願，她沒有辦法，已然走到絕路。

  少年人經歷了複雜的心理鬥爭，試圖理解她的處境，半晌，內心波瀾漸平，眼中怒火平息，緩緩開口道：「即使為神，我也無能為力，不過俞川既能扭轉時空，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必定會觸及其他人的命運軌跡，我也是鑽了這一點的空子才重回塵世間。」

  「你既然問我這個問題，便是此事違背了你的心愿，這不是在考驗我，而是考驗你。」

  說完，他轉身離去，身形頃刻間消失，唯留空靈的聲音在無垠的曠野中飄蕩。

  「你回來，我還沒問完…」

  斯然四處張望、尋覓，卻只是徒勞…絕望之餘，她把目光投向鳳黯，幾近嘶啞的聲音懇求道：「你知道聚仙村覆滅的真正原因是吧？你會幫玄錚的，一定會的…」

  兩人曾經交過心，又合謀設計今日之事，斯然只能抱著兩人已經冰釋前嫌的僥倖心理求助。

  三日之期將近，在邱長林、少年人那裡接連碰壁，鳳黯是她最後的希望了，作為謀劃一切的鳳黯，斯然認為她一定知道聚仙村的真相，一定有足夠的證據…

  她別無他法，只能相信…

  她是一個自傲的人，從來沒有這麼卑微、無助過…然而鳳黯只是冷笑了一聲，帶著剛剛未散的絕望冷冷道：

  「是我讓玄錚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雖然他的性子使然，可我暗中推波助瀾，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聚仙村與我無關，關於那裡的一切，我也是之後才知曉的。」

  …

  玄錚在雁岩山下等了許久，才見斯然神色黯然的走了下來，他本想安慰幾句，可心中苦澀難擋，於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默默牽起斯然的手往山下走去。

  衛然看著拿他當空氣的兩人，心情複雜的嘆了一口氣。

  明天該做如何選擇？是隨心，還是按照設定走下去？斯然心中的天平慢慢傾斜。

  她任由玄錚牽著手，兩人目光相對，卻誰也不肯開口說第一句話，就像平靜的湖面只需一點點風就會起了漣漪，打破了眼前的局面。

  三人到了山下的岔路口不得不停了下來，左邊是青峰劍門的方向，右邊是上清宗門的方向，正前方是去往西境積字齋的方向。

  玄錚斯然相顧無言，呆站在原地很久很久，從白天到黑夜…

  衛然好似睡了長長的一覺，夜色漸明，看看兩人後嘆了一口氣，提醒道：「這天也亮了，明日就到期限了，你們是要去上清宗門，還是遠走他鄉，遁世生活？」

  斯然與玄錚對視一眼，還是不忍開口，也就是這一偏頭，她瞧見衛然正用盤坐在地，用一角擦拭靈劍，「你要幹什麼？」

  斯然的聲音莫名的緊張，她真擔心衛然因目前局勢的發展而貿然向玄錚動手。

  衛然抬眼看了她一眼便知她的想法，但他什麼都沒有解釋，仍低著頭繼續磨劍。

  斯然仔細觀察他動作不急不噪，這才注意到是自己太緊張了，懸著的心緩緩放下，再回想她的想法簡直是可笑，憑衛然剛剛說的話哪裡是動殺心的？

  衛然抬頭看著她淡然一笑，暖暖的聲音響起，「我猜你們會去上清宗門，不論結果如何，你們只管去過喜歡的生活，其餘的交給我。」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衛然比斯然自己還了解她的心思，所以他已經做好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準備，只為成全她。

  玄錚不是做縮頭烏龜的人，斯然也不是逃避現實的人，所以無論這一趟是什麼結果，他們都會走一遭。

  斯然慚愧的垂下頭，搭上衛然磨劍的手背，兩人目光相對，萬千情緒湧上心頭，斯然一開口聲音就哽咽了：

  「對不起，衛然，這個世界上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只有你…」

  是她未經他的同意，擅自將他帶到了這個世界；是她背棄兩人的信念，讓他一人默默承受；是她割捨了與他的一切，在他孤獨終生…

  「我尚有來處，而你只剩去路，雖然這條路上沒有我，但我始終在你身後望著你，我便是你來處路上的星月，給你光亮，給你溫度，給你方向…我在，你就不會在途中迷失。」

  衛然情之殷殷的安慰著，聽起來更像是一場不舍的道別。

  雁岩山上，少年一句話摧毀了斯然回家的念想，他有飛升成神的實力，卻仍留在這個世界，實乃無奈之舉，衛然既知這個結果，便只想斯然餘生過得暢快些。

  如若不殺玄錚，那所有的賭注就都壓在上清宗門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場上了。

  成，玄錚為多年荒誕的行徑正名，反邪歸正；敗，他極可能一怒之下屠宗，依照劇情快速發展下去，血光蔽日，天翻地覆…再無迴轉的餘地。

  「不，該是我做你的來處，天高海闊，你去過屬於你的生活…星移斗轉，我就是你的家…」

  斯然一把抱住衛然，說著說著便只剩下了哽咽的聲音…斯然徹底崩潰了，身若浮萍，命不由己的無奈讓她再也堅持不住。

  玄錚第一次看到斯然崩潰，這和他印象中倔犟不服輸又一意孤行的斯然有很大的不同，他一時怔住了，這一瞬間，雲溪的話如微風拂過般一點點飄進他的腦子裡…

  待他回過神，兩人依然沉浸在悲傷中難以自拔，他長舒了一口氣，道：「我終於明白雲溪為何恨我入骨、非要我死不可了，就連你在上清宗門時也是如此，你想殺我的，原因與她毫無二致吧，雖然我不知你是因何原因放棄了…但總歸最該死的是我。」

  玄錚垂下頭，筆直的身影好似蒙了灰，隱隱的聽到他無聲的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