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花落知多少（3）

  一團泥餅被扔在臉上，曹軒面無表情的將它擦去，繼續砍柴，不知哪家的熊孩子見無趣，也就嘀嘀咕咕的走了。

  小左還在義憤填膺：「什麼人啊！又是哪家香客帶來的熊娃子！竟然在寺里撒野！」

  他一邊替曹軒擦臉，一邊疑惑：「他們怎麼會走到後院來？」

  曹軒看一眼站在門邊的不提不語兩兄弟，別開了頭。

  那兩人交頭接耳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曹軒正覺得不妙，剛剛的孩子去而復返，手上居然還拿了彈弓。

  泥餅和石頭子兒的威力可差了太多，曹軒都覺得疼，更何況是擋在他身前的小左。

  他正準備破口大罵，不提已經幽幽道：「出家人，不可口出穢言！左師弟你可要考慮清楚了！」小左只好閉緊了嘴，只是始終也不肯走，硬生生用瘦弱的身體擋在了曹軒身前。

  這是個孩子的身體，又干又瘦，根本擋不住什麼，曹軒卻覺得來自外界的惡意真的有一瞬間消失了，他的手指邊，有一株含苞的野花忽然在他眼前緩緩開放，他瞳孔一縮，連忙伸手蓋住，心中忍不住砰砰跳起來，剛剛那是什麼？

  他難道，真的不是人嗎？

  「整天和個妖孽混在一起，師弟你小心也和他的家人一樣，被活活剋死！」

  曹軒的手僵住，剎那間整個人如墜冰窖。

  他看著眼前這個孩子：和自己待在一起的話，他也會死嗎？

  他站起來，在小左受傷的眼神中，將他推開：「不要管我了！」

  小左呆呆的坐在地上，直到那兩兄弟走過來：「被人嫌棄了吧？跟屁蟲！你沒有尊嚴的嗎？」

  小左抿唇，他不知道什麼尊嚴不尊嚴的，他只知道，他無家可歸的時候是曹大哥帶他上山的，他生病的時候是曹大哥照顧的，他差點餓死在柴房的時候也是他最先發現的！

  「閃開！」他要去把曹大哥追回來！

  曹軒這一走，就跑到了後山上，大概因為陽光好，南山上樹木特別茂密，就算才初春，剛開始發芽的灌木就能輕而易舉淹沒他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瘦小的身軀，他站在灌木里，想起了剛剛的事情。

  朝前方伸出手，眼看著不可思議的事情再次發生，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曹軒被一堆盛開的桃花晃花了眼睛，他移開視線，看著枯黃的灌木和地上還未曾完全化開的殘冰，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

  大地在春季醒來，貓冬的長蛇也是！

  當身後傳來一聲驚呼，曹軒循聲找到腿腳已經腫起，嘴唇微微發烏的小左時，他的腦袋瞬間就翁一聲炸開了！

  「小心也和他的家人一樣，被活活剋死！」

  「活活剋死！」

  他捂住耳朵，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人帶回了寺里，不去聽那些冷嘲熱諷，不去管那些幸災樂禍，在眾人震驚的注視下，一腳踹開了主持的房門。

  「大師，救他！」

  誰也不知道這件事究竟讓曹軒想明白了什麼，小左脫離危險的當晚，他就收拾行囊向主持表達了離意，迦葉大師沒有挽留，反而遞給他一個繡著魚戲蓮葉間的荷包，讓他離開後再看。

  小左撐著一點清明問：「曹大哥你要去哪裡？還會回來嗎？」

  青紫的臉還透著虛弱，身體的難受遠不及看到曹軒沉默面孔後產生的恐慌。

  「曹大哥，你，回去很久嗎？多久也沒關係，我會等你回來的！」

  曹軒垂下眼，將一個小布包放在床頭，那是他拼命存下來的三十文。

  他說：「別等了，我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