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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01:26 作者: 春陰垂野
    她蹲下撿起,本無意窺探內容,奈何「江與鶴」三個字寫在上面。

    她看了半響,而後抿了抿唇。

    楚桑落裝好衣服回到醫院。正要進門,後面有人喊:「嫂子。」

    「湯俊?你什麼時候來的?」楚桑落就要擰開門,「來看江與鶴的吧。」

    哪知,湯俊否定,「我想跟你說點事。」

    湯俊能跟她說的,也無非是江與鶴了。

    因此,楚桑落垂下手,「好。」

    兩人來到醫院天台。

    這裡幾乎是沒有人經過的,靜穆祥和。

    夜幕初上,遠處燈火闌珊。

    「我高中成績最開始很爛,」湯俊調侃說,「好在是江哥拉了我一把,不然老早就留在慶林鎮繼承家業,整天面朝黃土。」

    楚桑落笑笑。

    江與鶴對朋友很好,這是個毋庸置疑的事實。她記得高中那會兒,江與鶴學的理科,卻偶爾還會教文科的湯俊。

    「不過江哥從不讓我摻和他的事。老大那群人不是學生能惹的,我也菜,壓根沒實力幫江哥。」

    乍一聽到那個稱呼,楚桑落沉了臉。

    如果沒有那個為非作惡的人,她跟江與鶴怎麼會分開六年?

    「後來大學,江哥被錄取北方TOP1。我也踩了運氣,擦線錄上一所同城的一本。從小鎮來到大城市,帶給我很多衝擊與震撼。太多新奇的事物,令我眼花繚亂。我也因此過了好長一段逍遙的日子。嫂子,你好奇江哥的大學生活嗎?」

    楚桑落點頭,「嗯。」

    好奇啊,怎麼會不好奇。沒有那場意外,她應該是跟江與鶴一起上大學的。

    「其實沒什麼好講的,江哥把大學過得忒無聊,」湯俊撇嘴,「不是在兼職就是在兼職的路上,基本見不到面。」

    楚桑落靜默。

    寒窗苦讀十二年考上大學,剛滿十八的少年們脫離枯燥的高中,在大學開始嶄新人生。

    在她就讀的學校里,在她的身邊,都有父母在背後支持,沒有人為了吃穿而奔波。做兼職也不過是一種錦上添花,或是完美簡歷。

    簡言之,大學生活都是多姿多彩,豐富有趣的。

    但江與鶴,確切點說,從認識他起,他就在為生計努力。湯俊一提醒,她猝然清醒:江與鶴是真真切切的孤獨一人。

    異鄉求學,人地生疏。

    江與鶴甚至沒有時間跟機會去過普通人的大學生活。

    她不敢想,江與鶴是怎麼度過大學四年的。

    湯俊的口吻像是羨慕中參雜著敬佩,表現出來就是一種不解,「就那樣,江哥的專業績點還是名列前茅,真神奇。」

    楚桑落平著聲線,「他提前自學過,或者抽空補上的。」

    慶林一中是鎮上最好的高中,可教育資源受限,相對來說,學生成績也沒那麼亮眼。

    她轉學過去,每次考試都能甩下第二名三十分左右,第三名甚至會落下上百分,呈現成績大斷層的局面。

    其中,第二名就是江與鶴。在她沒轉過來之前,慶林一中的名招牌,常年年紀第一。

    起初她對這個事實也感到非常疑惑。打架、逃學,江與鶴樣樣都沾,儼然是壞學生的標配。

    那樣的成績到底是怎麼得來的?

    直到後來,她發現江與鶴只要來了學校,絕對不會在課上睡覺,通常是邊聽就寫完了作業。

    再後來,關係近了點,也曾看見江與鶴做題到深夜。

    他或許天資聰穎,但決不是別人口中的完全不努力。江與鶴要比他們更加努力,才能匹配得上那份天分。

    湯俊恍然大悟:「原來是在背後偷偷學習,然後驚艷所有人。」

    這是網上最近流行的梗,氣氛變得有些輕鬆。

    兀自笑了會兒,他又接著說道,「大四那會兒,江哥開始創業,我也力所能及地幫點忙。創業初期總是最難熬的,江哥不喝酒的,也有好幾次因為拉業務喝得酩酊大醉。也因為某個項目,熬紅了眼,連續好幾天沒怎麼休息。」

    楚桑落唇線抿直。

    她是自己開的律所,但家境給她帶來很多便利。資金、人脈等唾手可得,即便是這樣,初期也稍顯困難。

    「臨近畢業,公司有點起色了。江哥又在學什麼滑雪、馬術、高爾夫,還有什麼破禮儀。我心想著,本來就忙得不行,學這些玩意到底有什麼用?」湯俊目光悠遠,像是回溯到那段時光,「不過結果證明,江哥眼光總是要長遠些。氣質越來越沉穩貴氣,隨之消失的,還有那股少年銳氣,斂去乖張,不見喜怒。」

    是了,楚桑落第一次認識的江與鶴沒有如今這般冷淡寡言。

    雖然也不愛講話,但有時會懶散地說幾句玩笑話。脾性有點沖,渾身釋放出的氣壓就是——「不要惹我」。

    她還記得一次,是因為什麼誤會了江與鶴。水落石出之時,江與鶴臭著臉不願理她。

    她以為江與鶴是真不想見她,便想著先走開,找到法子再來道歉。

    走出幾步,江與鶴沒有一點動靜。她有些懊惱,看來得下番功夫才能讓他原諒自己了。

    沒想到幾秒之後,江與鶴追上來拉住她的書包帶子。

    「你怎麼這樣啊?」

    他音里有些急,調子也慢慢低下去,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那時的江與鶴鮮活許多,而不似再見之後的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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