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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55:44 作者: 秋山直
    「不要害怕,我不是死人。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這十年裡的事情。不過首先,你給我安靜點。」

    我用力吞著喉嚨,試圖把驚呼吞進肚子,但不可抑制地朝她拼命擺頭。

    沈余安歪著頭,好奇地看我,「你似乎不信?」

    我直勾勾地盯著她,喉間未敢作聲。

    「那可真是麻煩啊,看來我之前告誡你的都沒記在心裡。你還是對唐遇這個身份那麼忠誠。」沈余安幽幽地說著,而後湊到我耳邊,好似在說閨間密語,「其實見到你這麼努力,我還是很驚訝。沒想到你真的為了一句話,在圈裡掙扎了七年。」

    我雙腿發軟,順著牆壁滑落下去,卻被她一把拽住。

    「你胡說什麼呢?」我咧開嘴大笑,笑聲卻隨身體大幅顫動,「唐遇已經死了,她的屍體就那樣擺在我面前!你居然說你是她……」

    她輕嘆,扶直我的身子。右手捧著我的腦袋,拇指在臉頰上輕輕摩擦,每一下都引起我麻痹似的戰慄。

    「當你能夠和我一同拿起獎盃,那一天我們就是真正的朋友。」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蓮香,「如果沒記錯,我那時是這樣說的吧。」

    雙眼睜大,腦海真空。就是這樣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使我幾近暈眩。

    她何止沒有記錯,簡直是一字不落,連高傲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15歲初次在秀場見到唐遇,我跑去後台找她,鼓起勇氣說希望能和她交個朋友。

    唐遇拒絕得很乾脆,並未因我是陳靖言帶來的人而友善相待。如同在台上,私底下她也像天鵝一樣孤傲。

    許是想要打消我這個陌生人的念頭,她說了沈余安說出的這句話。只是她想不到,我的確為了與她並肩而去當了演員,這一當就是七年。

    記得對話的當下,唐遇正在角落休憩,她的聲音又柔又輕,只有我一人聽見。自那之後,我也從沒向任何人提起過,包括陳靖言和凌緒。

    因而,沈余安既然能夠完全複製出話語和語氣,那就只有一個解釋。

    我無望地看向她,沸騰的熱淚灼痛了眼睛。

    「為什麼……」喉間發出喑啞到自己也感覺陌生的聲音。

    沈余安不再微笑,幫我拭去淚水,嗓音虛幻飄然,「因為嫉妒。」

    我好似一隻斷線的風箏,任由她牽引推拉至沙發坐下。她坐在我對面,舉手投足輕巧如燕。

    我弓著背,雙手不自覺緊抓沙發,指尖將布料揪出難看的波紋。振動聲帶,畏縮地提出疑問:「既然如此……死掉的是誰?」

    只消稍稍思索,眼前便能浮現清晰的支離破碎的屍體。

    「是唐遇。」沈余安面無異色地張合嘴巴,「我的雙胞胎妹妹。」

    我感覺頭部神經開始發疼,「我不懂……什麼叫是唐遇?你不是說你……」

    她打斷我的話,「我本名不叫唐遇,我叫唐安。只不過我那妹妹用自己名字報名選秀又不想去,我就乾脆對外沿用她的名字。」

    我深深埋頭,絞盡腦汁整理她的話語。好一會兒才直起腰,語氣中抑制不住莫名的哀求,「那我認識的是……」

    「是我。」她眼神堅定,「一直都是我。」

    我向後一仰,重重地靠在沙發上,精疲力盡。

    「所以陳靖言也從頭至尾知道這件事,只有我被蒙在鼓裡是嗎?」

    沈余安抿抿嘴,「因為一開始就欺瞞了大眾,加上我妹妹管教不當性子太野,所以不方便坦白內|情。尤其唐遇又酗酒又嗑|藥撞上護欄,導致重大事故,偏巧張蘊也跟在後面,更加不能把事情傳出去。本來我的事業就已經被毀,不能連自己都搭進去。」

    「難道不是唐……」我頓了頓,沒有把唐遇二字說出,困惑道,「你妹妹被張蘊追車,所以才造成車禍嗎?」

    「不是。張蘊的確跟在她後頭,但沒到出事的地步。」

    我大驚,脫口而出:「陳靖言明明說是張蘊這個神經病緊追不捨,你妹妹又服用過致|幻劑才出事的!還因此把她關進精神病院!」

    沈余安的面色不再平靜,言辭也犀利起來,「張蘊從來都沒有精神病,她也不是導致唐遇死亡的根本原因。但這不代表她不知道我的秘密!趙頤曾經看見過我和唐遇在一起,還以此要挾我,鬼知道她有沒有告訴張蘊。只好在張蘊發現之前,先把她搞定。」

    我的思維一片空白,剛平緩的呼吸又劇烈波動。

    「所以陳靖言費了那麼大勁壓消息、搞張蘊,就是為了幫你隱瞞?還把你妹妹的身份一併拋棄?」我不敢置信地質問。

    沈余安輕笑,完全失了以往的清冷,不屑的神情看得我相當心寒。她理所應當地說:「誰叫張蘊不識相,要不是她找人騷|擾我,怎麼會帶出一系列事情?偏偏她倒霉,非要那天去跟蹤唐遇,而唐遇這個蠢貨又自己找死,那就別怪我們把責任推她身上。」

    我被一連串的信息砸得頭暈,頭一回發覺消化內容如此艱難。抱頭費力思索,嘴裡不斷喃喃:「怎麼會這樣……張蘊是罪有應得,但不至於因為這個被關進醫院……還有唐……你妹妹的死算什麼?」

    「唐遇的死算什麼?」沈余安忽然輕笑出聲。

    我抬起頭,見夢裡出現過的眼眸正注視著我,帶著熟悉又驚懼的怨恨。

    「當然是活該。」她一字一句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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