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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55:44 作者: 秋山直
可是趙頤不識相,沒有停止騷擾,起碼在當時的我看來是這樣的。
因此我開始直接人身攻擊,唐遇受到了怎樣的侮辱,我就加倍還給她。再後來,面對面的對峙也順理成章出現。我絲毫沒有認為自己做錯事和反省的念頭,反而得意洋洋地把報復視為理所應當,甚至連唐遇阻攔都顧不得。
直到那一天,我在睡夢中被電話吵醒,得知唐遇出事,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然而唐遇已經死了,怎麼都彌補不了。我又是那樣膽小虛偽,不敢承認自己是導致悲劇的罪魁禍首。從那之後,只有甘願被她鎖住念想,我才能舒緩負罪感。
以及繼續守護我心裡的那個小姑娘。
原以為這一系列事情會埋沒在時間裡,漸漸被遺忘,誰想到張蘊這個讓我又恨又怕的人又出現了。我仿佛能夠看見唐遇怨恨地注視我,指責我是共犯。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鬱結的情緒卻未得到緩解。頭部低垂,把臉深深埋在臂彎里,好似這樣就能減輕罪惡。
不知過了多久,在意識幾乎深陷於死寂中時,外面隱約傳來車輛的聲音。猛地睜開眼,果然見明亮的車燈刺破了黑暗,最終停頓下來。
我光著腳,跌跌撞撞地跑下樓。
凌緒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回了面色慘白的Abby。未免驚擾到長輩,我們把她安置在客房內,並叫醒阿姨為她準備乾淨衣物。
Abby的額頭上貼著紗布,其餘部位看似並未受創。凌緒告訴我,她是因為雨天車速過快,輪胎打滑偏離道路,撞進了綠化帶。幸虧除了頭部的皮外傷,並無大礙。
我這才放下了懸空已久的心。不管怎樣,和張蘊無關就好。
儘管Abby只受了輕傷,她卻像遭受重創般流淚不止。無論我怎樣詢問關心,她都不做回答,只是獨自抽泣,不曾正視我一眼。
「從我到醫院見到她,她就這樣,問什麼都不肯說。」凌緒很是無奈,照顧Abby休息後,把我帶離了客房。
關門的剎那,還能看見她蜷在被子下面,不斷顫抖的身體。想到從前她是那樣自信驕傲,如今竟膽怯至此,我不禁心疼又愧疚。
要不是當初我一意孤行惹怒張蘊,也不會有這麼多事件發生。
折騰了一晚,凌緒疲憊不已。他難得安靜,洗漱完畢就倒在床鋪上,難掩頹色。可即便這麼累了,他還是以親密的姿勢將我摟在懷裡,許是擔心我害怕。
我將頭枕在他的手臂上,懷揣著懊悔,合上了眼。
一如之前的每一天,夜晚總是難捱。
翌日,天還未亮,我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去查看Abby的狀況。
她還保持著昨晚入睡的姿勢,身子蜷作一團,像胎兒一般側躺在被窩裡。我小心地靠在她身邊,手虛虛環住她的腰,試圖把體溫貼身傳遞給她。
窗簾緊拉的房間像個巨大的黑匣子,我失神地望著穿透布料的微光,鼻尖飄散著黏膩的汗味和洗髮水的香氣。光線由暗變明,屋內唯一能夠證明生物存在的只有兩人規律的呼吸。
漸漸,仿若是心靈感應,在我收緊摟抱她的手臂的同時,她轉了過來。
Abby把頭緊靠在我頸間,我一下又一下輕柔拍打她的背部,希望以此能夠撫平她的顫|動。她無聲哭泣,淚水沾濕了我的皮膚,微微的涼意讓我胸口沉悶起來。我幫她捋開被汗水濡|濕的額發,下巴抵在她的發間輕輕摩擦。
她的身子震了一下,而後把頭埋得更深,好似要與我血肉相|融。
過了很久,直至屋外窸窣的聲響趨於安靜,帘布也遮不住日光照射的時候,房門被敲了兩下並打開了。
來人腳步徐徐,在身後停下。
「起來吃點東西吧。」凌緒湊到我耳邊低聲說。
我起身,把Abby帶去清理洗漱。待他再次端著餐食回來後,我們已穿戴整齊地坐在窗邊。
凌緒沒有走,抱臂靠在邊上看我們吃早餐。Abby的眼睛還有些泛紅,她機械地啃食吐司,不言不語。
簡單的麵包和牛奶,吃了整整一小時。時間漫長到幾乎被我遺忘時,Abby終於開口了。
「都是報應。」她的指甲在桌面上來回划動,音色沙啞,「這世界上真的有報應。」
我握住她的手,關切道:「昨天你怎麼那麼晚還在外面?我以為你下了班就回去了。」
她把手抽離,始終垂眼不與我對視,「我去找陳靖言,告訴他我不想瞞下去了……結果回家的路上就出了車禍。你知道嗎,我就那樣眼睜睜看著自己不受控制,衝出了道路……撞擊的那一刻,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就像唐遇一樣……」
她的聲音不再平靜,淚腺又源源不斷分|泌|液體,抓緊衣擺的雙手強烈震顫,似乎在克制什麼,「全都是報應……老天爺在懲罰我……」
從她說話開始,我的太陽穴就不住跳動。尤其從她嘴裡蹦出「車禍」、「唐遇」、「報應」等字樣,我的心口升起了極度的不安。
「什麼叫報應,什麼叫和唐遇一樣?」我死死地盯著她,從齒縫中擠出話語。
「傷害趙頤的那件事,」Abby的臉上又露出讓我恐懼的詭異笑容,「是老天在警告我不能再瞞了。」
我吞著喉嚨,警惕地問道:「是不是陳靖言叫你做的,但是他又不讓你說出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