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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55:44 作者: 秋山直
    「陳幸,你要是什麼時候也對我表現得崇拜到無可救藥該多好。你不知道,留學那幾年,你每次跟我視頻,不是問題目就是講唐遇。我真的很鬱悶,世界上怎麼有你這樣沒良心的人。我辛辛苦苦給你輔導功課,你不感激就算了還老提另一個人。還是個女人!」他勾著我的肩膀,報復似得把體重都倚在我身上,「還好我那時候遵紀守法,對未成年沒不健康的思想,否則早就被醋酸死了。」

    不僅如此,他還說:「如果你是彎的,麻煩早點告訴我,我好想辦法把你掰直。」

    對於他的另類告白,我一時無話可說。在我看來,那時並未因唐遇而忽略他,只不過將他跟唐遇擺在對等的位置罷了。原來我還是偏心了,竟然讓神經大條的發癲緒都能察覺到不公平。

    能否彌補是一回事,怎麼也得先把他哄開心。於是我踮起腳尖,摟緊他的脖子,與他緊密貼近,「這不是更說明,你和唐遇在我心裡是不一樣的麼。我是很崇拜她,可我愛你呀。難道你希望我每天誠惶誠恐地把你當作神明來膜拜?」

    凌緒沒接話,把頭側向一邊,指了指自己的臉。

    我像嗜甜重度患者,揚著嘴角湊上前去品嘗專屬糖果。卻在親吻上柔軟肌膚的剎那,餘光偏見一個只在記憶中留有模糊印象的身影好似鬼魅一般,混跡於人群中。

    猛然打了個寒顫,使得腳跟幾乎是同一時間重重地落回地面,險些因慣性向後摔倒。

    「小心點。多大的人,站都站不穩。」凌緒眼疾手快扶住我。

    我無暇顧及,甚至都未對自己的失誤及時反應,只是急忙背過身大口喘氣一言不發。

    初夏的夜風還算涼爽,卻在我額上吹出了涔涔冷汗。

    凌緒還在對我的怪異舉止表示疑惑,但我一個字都聽不進,耳膜里迴響著的儘是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像鼓面被用力敲打,一記一記撼動心臟,傳至大腦深處。睜大眼無神地盯著前方,直至四周嘈雜的人聲逐漸清晰,這才緩緩轉過身,像個鬼祟的小偷驚駭地窺視剛才引起恐懼的方向。

    什麼都沒有,甚至半個相似的人影都不見。呼吸開始平息,膽子也大了起來,開始仔細搜尋密密麻麻的人群,不想放過任何可能。

    但依舊什麼都沒發現。不禁懷疑是自己杯弓蛇影產生臆想還是那人同從前一樣太會躲藏,竟然眨眼就消失不見,如煙縷迅速散發。

    「究竟發生什麼了?」

    凌緒突然把手搭在我背上,我條件反射似的從他身邊跳開。如此一激,平復沒多久的驚慌重回心頭。

    他眉頭緊擰,又向前走了幾步,被我連聲阻止。兩手擋在身前,作出防衛的姿態,語速飛快地說:「先回酒店,什麼都不要問。馬上回酒店。」

    他聞言拿出手機叫司機來接,目光始終停留在我身上,沒有移開半秒。我忽而想到什麼,趕忙讓他叫司機不要開到這裡,而是停在鬧市區等待,我們搭計程車去匯合。

    掛完電話,凌緒幾番伸手試圖觸碰我,都因我躲閃而作罷。他並未因此不滿,而是又向我張開手掌,眼神堅定。

    我顫抖著迎了上去。指尖相觸的瞬間,被牢牢抓住。滾燙的體溫沒有被我黏膩冰涼的手汗擊退,而是透過緊合的掌心爬進每根細紋一路延伸至全身。

    隱約感覺橫列右掌的疤痕在發痛。

    「我好像看見張蘊了。」我翕動著乾涸沙啞的嗓子說,「從前騷擾唐遇的那個人。」

    直至回到酒店,凌緒都沒有鬆開我的手,反而越握越緊。力道之大,近乎要讓彼此契合。

    顧不得會否打擾,我直接敲響了沈余安的房門。不消片刻,門就被打開了,開門的是陳靖言。

    「有事麼?」他疑惑地打量我倆。

    我沒說話,拉著凌緒進房並把門掛上安全鎖。確定窗簾緊閉,這才鼓起勇氣一股腦將剛才的遭遇說了出來。

    回來的路上這段說辭在腦子過濾了數遍,當下講起來十分順暢,毫無磕絆。唯有講述時克制不住的顫抖嗓音是無法掩飾的。

    說起來不過是一秒鐘的事情。只是眨眼間看見,立馬就消失不見。可我講了好幾分鐘,並將自己所有的擔驚受怕都告知。陳靖言也是如此,一樁簡單的事情,他聽完沉思良久,遲遲沒有出聲,仿佛全部情緒都凝滯在臉上。

    待沈余安擦著頭髮從浴室走出,他才提出了疑問:「看清那個人的臉了?確定是張蘊?除此之外還發生什麼了嗎?」

    三個問題,我都說不出答案。

    只是短短一秒,而且空間擁擠,只能隱約辨認她的身形。何況從前跟她只有數面之交,五年過去,記憶很可能發生偏差。努力回想,竟完全記不起那一瞥時她的容貌和眼神。

    凌緒開口蹦出幾個音節,被我制住。我抓著沙發椅的扶手,動作遲緩、小心翼翼地坐下,腳像灌了鉛似的沉重無力。

    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因為傍晚遭遇跟車,所以心有餘悸,一點風吹草動都產生聯想。

    「出什麼事了?」沈余安皺著眉,靜悄悄地走近。

    陳靖言沒有向她解釋,而是拿起手機走到陽台。玻璃門緊閉,聽不出任何聲音,屋內陷入怪異的寂靜,唯有凌緒手心的溫熱是切實存在的。

    不久,陳靖言進來了。他的神情已不像剛才那樣嚴肅,在我面前彎下腰,音色低沉又不失溫柔地說:「別怕,應該只是誤會。我剛問過了,張蘊還關在醫院裡。一直有派人盯著她,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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