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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為跟他一起工作會發生許多趣事，豈料他嚴厲至極。或許是我那句「要你把我送上金鹿獎舞台」的豪言壯舉徹底激起他的鬥志，以至於都沒了怕老婆的慫樣，還恨不得把我當炮灰來噴。

    簡直是變了個人。

    由於客觀原因，拍攝進度有些跳脫，後面的戲份時有提前。而我和沈余安又是扮演自己，還得扮演靈魂互換後的對方，相當於一人分扮兩角，隨時精分，剛上手怎麼說都有些不太適應。

    偏巧最近在拍一場林婧心理轉折的關鍵戲碼。

    劇情中，當我作為寄住在蔡芷心身體中的林婧，和蔡芷心的男友謝楠在宴會上共舞時，頓時被他的氣質吸引。

    這個男人林婧已接觸過幾次，和蔡芷心一樣，帶著高層階級的傲氣和自信。還有一點小自私，看蔡芷心不爽，卻為了生理需求和人際關係，遲遲不提分手。可他越是高冷，就越讓林婧產生興趣。因為林婧也不喜歡自己男友周丞飛的性子，說得好聽叫淡泊，說得難聽叫甘於平庸，可惜礙於感情深厚，只得刻意迴避問題。

    於是當謝楠這種她從未接觸過的男性，帶著她羨慕的階級出現時，內心的好奇和虛榮開始甦醒了。

    她操縱蔡芷心的身體，裝出蔡芷心應有的神情，卻難以克制地用自己的眼神，近乎崇拜欣喜地關注謝楠的一舉一動。

    四周儘是身著華服、挽手共舞的賓客，林婧握著謝楠的手，踩著不熟練的步伐隨音樂起舞。

    伴隨曲調推進，剛才就會場與活動的隨口閒談悄無聲息地停止，林婧的眼裡只剩下謝楠鎮靜涼薄的身影，周圍的一切漸漸退散。

    在影片裡呈現的畫面，應是旁人逐漸消失，巨大的宴會廳里只剩下共舞的兩人。通過鏡頭追蹤和轉移，讓我和沈余安的面孔輪換出現完好銜接，體現林婧不經意脫離了肉體束縛，用真實的靈魂在感受接觸謝楠。

    如此便需要我和沈余安儘量統一神情，顯出是同一個靈魂。可是人與人終究是有出入的，更何況當沈余安先與凌緒對戲，而後換我上場時，差別一目了然。

    「陳幸，你的眼神不夠啊。這樣從沈余安再切換到你，情緒就掉落一個檔次，觀眾會出戲的。」凌緒中止了拍攝，盡顯無奈之情。

    這是他第四次喊卡了。林木楊只負責輔助拍攝外加提點，現場大權還是在凌緒手裡。怎麼都料不到他一旦認真起來，幾乎每個鏡頭都要力求完美。細緻是好事，可碰上我就無措了，還特別苛刻。連著幾次停頓後，我也有點鬱悶，狀態更達不到預期效果。

    旁人都在候著，許是因為我和他的關係，沒有抱怨。我也怕生事，只得吁了口氣重新來過，避免被人說擺架子。

    奈何對著他，我實在找不到正確的感覺。不是沒有過崇拜，只是怎麼都差一點。就像憑空出現個男人要我對他一見鍾情，而他又是我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兩次以後，凌緒憋不住了，再一次叫停。

    他的眉間擰成川字，低聲對我說：「你連角色都代入不了，還演什麼？說了多少遍，不要把電影和現實混淆……」

    他似乎還想再訓斥什麼，張望了一圈後，終是吞回肚子。留下一句「休息十分鐘」便回去看監視器，讓我自己培養情緒。

    我沒敢出聲，訕訕地躲到旁邊平復心情。不得不說，剛開拍沒多久就產生了懈怠。被導演批評是常事，但是當眾被關係特殊的人數落，怎麼都有點不舒坦。

    沈余安腳步輕盈地走了過來，在我面前站定，「不要太在意評價，否則會更糾結。」

    我怔怔地望著她。

    因為效果設計，她與我穿著相同的衣服，梳著相同的髮型，除了容貌，其餘都一模一樣。正因如此，面對近乎相似的她，更讓我意識到自己和優異之間的差距。

    天賦、能力、運氣……種種都是我的弱點。

    「可是看見他，我真的沒法把自己擺在正確的位置。」我背過手拉動筋骨，「原先還擔心他，沒想到不行的是我。」

    從建組開始，凌緒就一次次給了大家驚喜。態度端正不說，連演戲都逼迫自己快速上手。他在這方面是新人，更不是天資聰明的戲精，但從入戲這點來看，比我好太多。

    明明之前拍《百佬匯》的時候，能夠流露出淪陷初期的渴望，如今對著凌緒卻做不到，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換個人，你可以嗎？」

    我一愣，「啊？」

    沈余安慢悠悠地說：「比如說唐遇。又或者，我。」

    我沒說話，不懂她的意思。這種熟悉的氛圍，就像之前她指責我只能靠唐遇演戲一樣。

    她不作解釋，只是對我說：「把感情只放在同一個人身上，這樣並不會體現忠誠，反而是束縛。你總不想讓凌緒帶著唐遇的面具來跟你演戲吧？」

    我一下明了了。我也清楚自己的毛病，所以試圖努力修正，後面沒出現過就以為無事。豈料當下面臨同樣的問題，又被相同的人指出。實話說，我也不知該怎麼脫離從前的心境，竟首次產生了翻越不了唐遇這座大山的枉然。

    沈余安沒再多聊便走了。休息時間也不多，很快我們又投入新一輪拍攝。

    直到結束，已是深夜。這一天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都勞累不堪。收工以後，大家都無力閒談，各自收拾東西回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