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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55:44 作者: 秋山直
如果說唐遇是一座讓我踮腳張望的城堡,那凌緒就是肉眼可及卻握住虛空的山川河流。看似堅固的親密關係之下,也有不可觸碰的界限。
如同當下的我,分明那麼想要靠近他、握住他的手,現實只能笨拙地站在一旁說「謝謝」。以及在心裡,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小幸。」凌緒忽然出聲,叫住正要關上房門的我。
這個稱呼像溫柔的流雲,讓我心底一軟,轉過身的瞬間頭頂又撫上一隻手。他的掌心輕緩地摩擦發頂,拂過的每根頭髮似乎都注入了暖流與勇氣。讓本就放下桀驁的我,在此刻心甘情願被馴服。
「我知道你很在乎唐遇,就算她不在了也一直記掛,但是不能將其作為牢籠困住自己。沈余安和你或許是存在矛盾,可她不會隨便害你,這對她沒有好處。最應該被感謝的人是她。」
對於前半句,我雖有反駁之詞,但選擇了閉嘴不談。而有關沈余安,我表示認同並答應會找機會向她當面道謝。
至於今晚發生的事情,凌緒叫我不必擔心,他說陳靖言會處理好,不讓某些人給我穿小鞋。
我安心地去睡了。
然而後來才知道他所謂的處理是怎麼回事。根本不是我會不會被穿小鞋的問題,而是他非要給吳俊穿小鞋,為此和自家親叔叔吵了一架。
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崩潰的。不止得到了凌緒被陳靖言教訓的消息,還順帶著自己被Abby大罵了一頓。
從帶著新衣物趕來凌緒家接我,到坐上車回公司辦事,她的嘴巴就像機關槍沒有停過。
「我最近事情忙,一天不看著你,你就差點出事。還好凌緒把你帶出來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而且蟬空人多眼雜,萬一被狗仔拍到你和那些人在一起,公眾形象得有多難看。你難道希望自己剛要紅起來,就被掛上『X規則』的標誌麼?」
我自認倒霉,縮在車后座半個字都不敢說。
她嘆著氣打方向盤,放低音量繼續說:「凌緒有沒有跟你說過,這件事怎麼解決的?」
「……要解決什麼?」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想搞你的那個導演吳俊,是汪志權的遠方親戚。他覺得凌緒讓他丟了臉面,想讓汪老闆幫忙出氣。偏偏我們的凌公子也槓上了,非要給他點教訓,說服顧家大少爺撤資吳俊的電影,改投資萬星的。這下搞得陳靖言和汪老闆的關係也很尷尬。」
我頓時不敢相信,再三與她確認:「你確定凌緒幹得出這種事?」印象里他從來不主動挑事,更別說先斬後奏,私人報復。
Abby從後視鏡里看了我一眼,陰陽怪氣道:「怎麼幹不出?你們可是關係那麼好的朋友……總之,吳俊是自作自受,凌緒也被Boss狠狠地罵了頓,聽說還不給他批之前提交的劇集計劃。」說這話時,她把「關係那麼好的朋友」幾個字念得特別重。
我忽視她怪異的語氣,憋出一句「哈哈,沒想到他還挺有本事」便沉默不語。心裡除了震驚,就是愧疚,還有幾分無言以對。
他家裡人本就覺得他是扶不起的阿斗,這下又因為我而惹事。即便沒有什麼大後果,但魯莽粗心、頭腦簡單的罪名怕是沒跑了。
滿心的擔憂驅使我一辦完事情,風風火火地奔上頂樓找陳靖言。站在辦公室門口,握著門把手才驚覺自己跟凌緒果真半斤八兩。這種因為對方而衝動的經歷,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定了定心,我打開門走了進去。
陳靖言正在簽文件,抬頭看見我的瞬間,先一步開口:「怎麼,今天輪到你來當英雄了?」
他倒沒有想像中的氣惱,相反放下筆,雙手交叉托著下巴,高深莫測地對我微笑。我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胳膊背在身後裝作拉伸筋骨,眼睛卻不敢與他對視。
「哪敢啊。我就是想問問……嗯……你沒罵哭他吧?」我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朝他偷瞄。
陳靖言瞥了眼沙發,示意我坐下談話。待我雙膝併攏,鄭重落座後,他靠在真皮椅子上左右搖晃,輕描淡寫道:「我可是半夜三更才知道他義氣上頭幹的好事,睡夢中被電話叫醒,還哪來力氣把他罵哭?」
我垂下頭,不敢多嘴。雙手撐在沙發上,腳下意識摩擦地面來掩飾內心的不安。比起凌緒有沒有被罵哭,陳靖言的「隨和」才是最可怕。嘴上說困得沒有力氣,實則驚魂得很。他向來有起床氣,剛睡醒那會兒的態度能把死人噴得從棺材裡跳起來。
「那叔叔你記得午睡一會兒,養養精神哈。」我誇張地咧嘴大笑,裝傻試圖轉換話題,「其實我來就是想問問沈余安什麼時候回來。聽說是她通知你的,我想跟她好好道個謝。」
沈余安這幾天去外地錄影不能參與拍攝,也算給共演的我多了點休息時間,不用再從早到晚泡在劇組趕戲。無論關係和不和,道謝是必須的,不如找個機會請她吃頓飯來得有誠意。
陳靖言顯然沒料到我會主動提沈余安,還是與往日截然相反的態度。他挑了挑眉,好似鬆了口氣,「後天兩點的飛機。不過她也只是舉手之勞,不想你為此太在意。你只要別再與她針鋒相對就行。」
「嗯,知道的。」我長嘆一聲,舔著嘴唇認真應承。
想來沈余安也不是會因為這點恩惠就希望被別人記掛的性子,可我還是想像凌緒說得那樣,跟她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