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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55:44 作者: 秋山直
我當時正在睡大覺,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問道:「那要是換成女的,你就半推半就了?」
「哪有啊。」凌緒還沉浸在智斗色狼的自我臆想中無法自拔,深深哀嘆:「我這輩子碰到的唯一一個看光我身子的女人就是你。別說半推半就,沒嚇出心理陰影就謝天謝地了。」
我那晚愣是笑得從床上跌了下來。
因此那些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女的穿著男方衣服搔首弄姿的場景,根本不會在我倆身上出現。恐怕在他眼裡,日常的我就沒有性別之言。
我忽然想到正事,趕緊從包里掏出一個盒子跑去他房間。
他剛掛完電話,用手機對準我手裡的藍色小盒子,疑惑地說:「這是什麼?陳幸,你該不是要向我求婚吧。不過是救你了一次,你就要以身相許了,我會害怕的。」
「白痴。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這是袖扣!」我無語地把盒子打開給他看,「上次說好再送你一對的,我可沒食言。」
凌緒露出欣喜的笑容,接過袖扣捏在兩指間把玩,「我以為你只是開玩笑的……」
我拿走袖扣,打開他的衣櫥,找到那件襯衫,小心地將袖扣換上。然後在他打探的眼神里,將他自己買的那對捏在手心往客廳走去。
「你要幹嘛?」他跟在我屁股後頭。
我對著垃圾桶張開手掌,聽見金屬掉落的聲響,理所當然道:「丟掉啊,我討厭它。怎麼,難道你還想留作紀念?」
「沒有沒有。」他有些不舍地往垃圾桶里看了眼,連連擺手,「你不喜歡就扔唄。」
「很好,那我先睡了。晚安。」我心情大好地回了房間。
很可惜,沒過多久,我又出現在他面前。並且面對面隔著餐桌而坐,囫圇吞著碗裡的麵條,好不暢快。
本來想早點睡,聞到廚房飄來的香氣,愣是纏著他也給我下了碗面。
凌緒這人儘管空無半點本領,好歹關鍵時刻靠得住,例如今晚救我於水火,例如給我煮宵夜。就是他這種等我睡覺以後才吃東西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我嚼著一嘴的麵食,記憶翻湧,不禁漾起笑意,「凌緒哥哥,你是否還記得,那年盛夏我們的初次見面?」
「那你是否能告訴我,這種噁心做作的台詞哪裡學來的?還那年盛夏,不就是你五歲……」
凌緒正冷笑著鄙視我做作的言辭,卻像噎住一般說不出話。
我知道他記起了不堪回首的過去,好心幫他回憶完全:「沒錯,就是五歲時稚嫩又可愛的我,第一次和凌緒哥哥你碰面想要找你玩,結果看見你在大樹底下撒尿的壯烈事跡。」
我每多說一個字,他的五官就多抽搐一次,神色多彩而感人。
那年正值八歲,本應積極向上爭當祖國花朵的他,不知哪根筋搭錯,想要試試往蚯蚓上撒尿會發生怎樣的神奇反應。於是站在院子裡的大樹底下迎風放水,好不愜意,恰好被我抓個正著。我一聲清脆響亮的「哥哥你在幹什麼呀」把他嚇得猛然轉身,這一抖就是尿了自己一褲子。
後續實在太慘烈,聽說他被保姆帶走換衣服後,又被他媽狠狠地揍了一頓。
當然我也沒好日子過。莫名其妙看見他的小JJ不說,還就此開啟倒霉支線。因為好奇為什麼哥哥尿|尿的地方不太一樣,導致我後來一段時間的蠟筆畫裡男孩子都帶把。還自以為博學告訴同班女生這個秘密,遭到好幾個家長跟我媽告狀,回家也被狠狠地揍了頓。
「好啦,我可是看光你身子的人,怎麼捨得用往事來嘲笑你?」我把荷包蛋夾到他碗裡,又偷了兩片杏鮑菇過來。
凌緒把剩餘的菌菇都挑到我碗裡,咬著麵條口齒不清地說:「你沒在外面亂說這件事吧?」
「當然沒有了。」我故作乖巧地搖搖頭,強行忍住笑意,「就吳子琪有問過我你到底『行不行』。」
「什麼行不行?」他沒意識到我在下套,一臉茫然地跳進坑。
「男人怎麼可以說自己不行!」我重重地擱下筷子,用手指比出一段屈辱的長度,「就是問那些說你雄風不振的八卦到底是真是假,然後我說『喏,就這麼點』。」
「……」
這之後的整整十分鐘,凌緒都處於臉色變幻莫測,想打架下不了手,想對噴又不忍開口的糾結之中。他站在餐桌那頭,左手叉腰,右手舉著筷子,咬牙切齒地與我比誰鼻孔張得更大。
最後他認命了,灰溜溜地跑到洗手池前邊洗碗邊嘀咕:「認識你,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我站在一旁抱手大笑,絲毫不覺疲累。並不是真的想調侃捉弄,只是想和他鬧騰。
不知不覺已是凌晨兩點。他的眉間始終刻著川字,倦容明顯地收拾完碗筷,又催促我快點睡覺。
他這副強撐的模樣被我收入眼底,忍不住問道:「你今天……是不是很累?」本意想問是不是很擔心,說出口卻是答案明顯不過的話。
他頓了頓,眉眼舒展一些,「還好,沒事的。」
其實從在蟬空包廂里見到他的那刻起,心底就有想要將他抓緊,甚至於不想離開被他保護的怪圈的衝動。這種仿佛被螞蟻啃咬心臟的蠢蠢欲動,直到頭腦清醒時才漸消,現在又燃起火星。
我可以拒絕陳靖言的庇護,也可以堅持獨居五年。在人前,總想裝得落落大方又獨立自主,好像這樣就能帶來更多好評和關注。只有自己知道,再怎麼想要彰顯自我能力,也有希望這個人能朝我伸出雙手的時候。說完全沒有依賴是假的,至少還存在拽住他衣角不願鬆手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