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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53:42 作者: 秋山直
「但是有時候太喜歡胡說八道。」謝聞插嘴,順便瞪了外甥一眼。
鄧芮茗見狀,腦筋一動,指著兔崽子演起戲來:「就是啊,老師是可能凶了點,但都是為你們好。說那麼多幹嘛,會嚇壞人家弟弟的。」
「但你平時就是……」謝皇上怔住了,試圖辯解。
她打斷他,裝腔作勢說:「所以我平時在家裡怎麼教你的?要有禮貌,要主動,更關鍵是怨言不要太多。好了,你剛才不是吵著要去看海豚表演嗎?跟叔叔阿姨還有弟弟好好地說再見,爸爸媽媽就帶你去了。」
謝聞微微挑眉。
「爸爸媽媽?」小屁孩徹底懵逼了。
謝聞爸爸反應賊快,張嘴就接:「叫我們幹嘛?還不趕緊跟人家說再見!」
他從頭到尾都沒揭穿戲精上身的鄧芮茗,反而幫她把茫然打完招呼的兔崽子給拖走。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一家三口,他們才停下腳步。謝皇上掙脫開倆神經病大人的手,奔向一旁正聆聽義務講解的兒童隊伍。
確定孩子暫時丟不了,謝聞就剛才的事情調侃起來。他面向巨大的魚缸,好似在細心觀察斑斕的熱帶魚,眼尾卻笑意盎然,「你要是這麼想當他媽媽,乾脆帶回家好好教育算了。」
鄧芮茗知道他在嘲諷,乾巴巴地回:「別了吧,這麼伶牙俐齒的小屁孩,還是留給你來教育比較好。」
「嗯,也是。」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轉頭看她,笑得特壞,「畢竟我剛被你欽定為爸爸。我說鄧芮茗,你要是想跟我生小孩就直說啊,也許我會大發慈悲考慮一下呢。」
她正隔著玻璃觸碰魚群,聽見這話頓時一驚,作勢就要惡狠狠地往他身上拍。
後者輕而易舉握住她揚起的手,「剛才瞎嚷嚷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害羞,現在倒臉紅了。」
「閉嘴,誰臉紅了!這裡黑出翔,你能看得見個鬼,長了夜視眼是不是?」她張嘴就罵,想抽出手卻被抓得更緊。
「喏,都這麼燙了。還是你說你又發燒了?」謝聞用另一隻手碰了碰她的耳朵,嬉皮笑臉道。
她瘋狂搖晃腦袋,試圖被他的手晃走,但是這招只會讓耳根的溫度越升越高。
他玩心大起,又惡作劇似的捏捏她的耳垂,成功使她冒出雞皮疙瘩。
鄧芮茗強忍從耳朵擴散到脖頸、密密麻麻的戰慄,瞪眼威嚇:「死變態,我警告你啊,趕緊放開我。不然你今天就準備豎著出來橫著回去吧!」
謝聞聳聳肩,擺出無所畏懼的態度,完全沒有要停止握住她的意思。倒是那隻作弄她的手從耳朵移到自己的口袋,然後掏出一根鏈狀物遞到她眼前。
看清物什的瞬間,躁動安定了。
是一條鑲著橄欖枝的銀質手鍊,和林音的項鍊同屬一個系列。也是她陪娘炮去挑選禮物那天,一眼中意卻捨不得買的。
從天而降的驚喜太過訝異,令鄧芮茗嘴巴張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娘娘腔跟我說的。」謝聞鬆開她的手,小心仔細地解開飾扣,將鏈條展開,「因為看你這段時間讀書還算主動,那就大方慈悲地送你個生日禮物好了。不過他又說不清楚,害得我在店裡從這頭找到那頭,找了好久。碰巧又只有我一個客人,三個櫃姐都圍著我轉,老緊張了。」
他描述得繪聲繪色,聽得她也跟著低笑出聲。
自嘲過後,他收起笑意,一絲不苟地說:「那天晚上對你亂發脾氣,搞得大家都很不開心。儘管後來沒事了,但覺得還是應該當面跟你說聲對不起。」
她驚詫地微微張嘴。
「對不起。原諒我,好不好?」
說這話時,他垂著頭,與之對視的眼裡藏著鮮少表露的用心,態度極為端正穩重。
更重要的是,這是鄧芮茗第一次被人當面如此對待。
小時候和同學鬧矛盾,往往隨口說聲對不起就能和好如初。待長大了,大家都對合不來的人持以無謂態度。即使產生誤會,也大都選擇在聊天軟體里表示歉意。不過是對不起三個字,用字母打出相當容易,而用嘴說出則需要莫大的勇氣。
人類的膽子隨年歲增長變得越來越小,尤其在面對需要慎重對待的人的時候,幾乎退化成啞巴。因此這般敞開心扉的言語,就像舊貨市場裡被塵土遮蔽的寶物,簡潔脆弱又彌足珍貴。
同樣的,哪怕自己能夠克服高傲的自尊,無數次低下頭,也還是會遭受不對等的怠慢。久而久之,對他人的珍視變成性格卑微的體現,成為人際交往中最困擾的疑慮。
但其實珍視與卑微的一線之差,全憑對方是否也給予了同等的尊重。
眼前的這個人,正是這樣懇切的存在。他與舊人截然不同,值得自己付出真心。
她沒有過多猶豫,也鄭重其事地回了聲「好」。
謝聞彎起唇角,將鏈子戴上她的手腕。
如同之前每次獨處,他的動作總是那麼輕巧。即便玩鬧亦是如此,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傷到她。
扣上扣子,他捏著她的手細細打量,嘴裡振振有詞:「不得不說我的眼光真好。」
她失笑,「喂,這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好不好。」
「雖然只是手鍊,也不算很貴,但起碼你戴著很好看。」他捏捏她的腮幫,「可以不用再念著那條項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