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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53:42 作者: 秋山直
陳睦在她幾近崩潰之前,站起了身。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發愣的她,聲音輕柔宛如裹著春風的利刃,「我一直覺得你很懂事聽話,這樣也確實能夠取悅別人,雖然到後來難免有點枯燥……但是我們好聚好散不妥麼。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性子變得這麼刻薄?」說完,轉身即走,不賞一眼。
謝聞目送他像沒事人一樣回到自己那桌繼續與同行者親昵,還沒有從震驚中完全脫離。但比起對陳睦胡言亂語的反感,他更擔心鄧芮茗的情緒。
「喂,你還好吧?」他低頭,輕聲詢問。
她點點頭,朝他虛弱地笑笑,也起身回到自己座位。許是僵坐太久,小腿酸|麻似有蟲子攀爬,只得扶著桌子一步步挪回去。
「手機,別忘了。」他悄悄把手機推至她手邊。
「哦,謝謝。耽擱這麼久,東西都快煮爛了。」她隨手把手機丟回包里,拿起勺子在鍋里胡撈,弄了幾塊燙熟的魚肉放進碗裡。
謝聞琢磨著,還是忍不住吐槽:「他從前也是這樣的?」
頭一回見到有人能把渣這個字說得如此天經地義,連基本的羞恥心與道德觀都沒有。
鄧芮茗夾起一小撮魚肉塞進嘴裡抿了抿。舌尖被燙,疼得她直皺眉,而後繼續埋頭在鍋里翻尋。
她雲淡風輕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他其實非常溫柔。記得剛認識沒多久,就覺得他是我見過的最體貼的人。」
無論是吃飯還是聊天,或者日常生活中任何一件小事,陳睦都能考慮得面面俱到,讓對方感覺被用心對待。他自己將其戲稱為男人的天性,並理所當然地吸引了她的視線。
她在交際方面並不完全遊刃有餘,沒有見識過太多類型的人,因此陳睦的出現於她而言幾乎是致命的。
儘管這種溫柔最終轉變為刻刀,殺死一切期望。
他對此無法理解,「所以他對你好,你就喜歡上他了?」
這未免太過簡單,豈不是換個對象也能成立?
鄧芮茗沒有否認,直接將剛撈起來的食物吞進嘴裡,沒嚼動幾下舌苔就被辣得發痛。高溫帶動辣度攀升,她數次停下張嘴哈氣,又大口喝光飲料希望能以此緩解不適。
謝聞見她被辣得五官扭曲,新倒了杯茶水給她,「這會兒怎麼不過水了,不是不習慣吃辣麼。」
她搖搖頭拒絕了,「吃辣而已,總不能一輩子都不習慣吧。」
然後又強迫自己吞食散發熱氣包裹紅油的東西,並被辣味刺激得又是扇風又是喘氣,手忙腳亂不得停歇。
他對她這種自毀的舉動相當無奈,輕嘆著再次動筷。
耳邊除了店內嘈雜的交談聲,還有鄧芮茗自言自語的「好辣」。好似心理暗示,謝聞也莫名覺得今天的鍋底比往常更辣。
不知過了多久,對座傳來的嘶嘶聲轉化為斷斷續續的吸氣聲,最後變成刻意壓低的抽泣被包裹在周身嘈雜的人聲中。
他驚詫抬眸,只見她低垂著頭,面部都快埋在碗碟里,肩膀隨急促的呼吸不斷聳動。
「喂,你……」他夾菜的手頓在半空中,一時無措。
「真的好辣啊,嘶——」她放下筷子,兩手對著臉頰扇風驅趕熱氣,頭部半仰眼睛迅速眨動,嘴裡喃喃,「怎麼會這麼辣……」
胸口沉悶宛如溺水,怎麼都透不過氣。口腔內難以忍受的不適愈發強烈,味覺上的痛楚遍布整條舌頭。辣味裹挾滾熱席捲而上,透過上顎經流鼻腔直衝腦門,並將蒸汽帶進眼眶,沸騰了液體。
因為對方的體貼而交出真心,這種喜歡的理由輕易又膚淺,如若換作另一個人也能產生同樣的感情。但現實是,出現的那個人正是他,無法改變。
尤其對他做的事情早已察覺,可還是陶醉得不忍揭穿,怕有一天夢中乍醒。
怪得了誰呢?
當眼淚克制不住終於決堤,她總算再也忍耐不了,捂住臉孔任由指縫被液體浸濕。
第20章 第二十章
記得初次見面, 是在某個讀書會上。她憑著朋友贈與的入場券前去參加,卻因為對這位作家並不熟識而感到乏味,靠在座椅上出神發呆。碰巧鄰座的人也有相同苦惱, 也許是太過無聊的原因, 倆人就這麼一搭一唱交談起來。
這個人就是陳睦。
他一向風趣主動,很快引起鄧芮茗的興趣。深入了解後, 發現他出色的不止是家境和外型,性子也讓人著迷。就像各式各樣的普通戀情, 簡單的好感在碰面與聊天中得以發酵, 加之陳睦細微的照顧, 愛意逐漸加深占據了大半思緒。
在這個資訊時代,整日整夜隔著屏幕的對話,已經成為滋養感情最有用的溫床。聊天引起依賴, 見面加深羈絆,只需數月就能讓人難捨難分。
只可惜情感和化學成分一樣總會消退,當激情變成平靜,所有被熱戀蒙蔽的缺點都在冷淡期盡數體現。
她早在他攤牌之前就發現了他疑似出軌的跡象, 震怒之餘陷入了深刻的懷疑中。有試過甩臉色、找他談話,但每次他都會在關鍵時候遞上一顆糖讓人不忍斷絕。一次又一次自我意識碰撞之後,她選擇了拖延刑期。
「我從來都不灑脫坦蕩, 相反還有點尖酸刻薄。沒人會喜歡這樣的性格,所以都是儘量展現最文靜的一面給對方。因為從一開始就知道彼此不是同類人,處於不對等的位置,於是想辦法讓自己看起來乖巧一些來博得他的好感……」她仰頭將鼻涕吸回去, 眼眶卻發燙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