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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46:50 作者: 阿列夫零
整個下午的工作安排確實枯燥乏味,台上精彩的一百多分鐘,是台下數百倍的反覆。
廳里前置方形小舞台,台前是幾排座位,位置不錯,排得也鬆散。
排練的間隙,叢安河偶爾會走神。有意無意掃過觀眾席,會看見戚不照靜靜坐在一排中間。前後場戲未必連貫,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懶語少動,叢安河笑他在看,哭也在看,怒罵後又讀情詩,分明很像精神病,他卻專注到成為一株觀賞性植物,不會自發調轉,背對海岸去望飛起的鳥。
有幾個瞬間,叢安河覺得恍惚,仿佛時空錯亂,他站回鎂光燈前的舞台。
台下是觀眾和攝像機,頭頂是炙熱的照明燈,跑動時地板咚咚響,對手戲演員千人千面,自己有時候站在舞台邊緣,有時候又站在舞台中央。
謝幕時燈光大開,他會習慣性盯著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彎下腰,鞠躬說謝謝。
叢安河忍不住猜起來,他出演的共一百五十場話劇里,戚不照有幾次坐在那個位置。
排練結束,叢安河匆匆換完衣服,想找戚不照一起吃晚飯,他人卻沒在廳里。問了同事,說看見人和攝像一起出去了。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現在是晚上七點多,月亮從東邊爬上來。
大門外,攝像在收機器,戚不照一手壓著前檐,一手扣著帽尾,把帽子戴上。
車已經來了,一前一後停著兩輛。
叢安河過去問了情況,戚不照向他道歉,解釋臨時有點急事需要處理。他態度實在太誠懇,反讓叢安河有些愧疚。
「下次,」戚不照仰起頭,朝他伸手:「下次我請你,好不好?」
叢安河莫名其妙和戚不照搭了個手,像在結束一場雙邊會晤。
或許被氣氛影響,他也變得有些失落:「…好吧。」
戚不照重複:「下次我請你。」
叢安河突然笑了,明明沒有雨,胸腔卻在奇妙共震,他蹲下,認真道:「好,我知道了。」
前一輛是節目組的車,戚不照上了後一輛私家車。
很快兩撥人都走了,只有他一個人站在原地。時間還早,料想另外兩組人不會這麼早回別墅,叢安河計劃就近找家店面,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
走出兩步發現手機忘在化妝間,他回去拿了一趟,再出門時被人從右前方奇襲,勒住脖子差點喘不上氣。
「……你怎麼在這兒。」叢安河甩開手臂。
原苓螞蚱一樣躥到另一邊:「不歡迎我?那我走了。」
叢安河:「哦。」
原苓無語:「你不攔一下?」
「不攔。」
原苓草了一聲,抽了口電子菸,荔枝味:「大哥,我大老遠坐高鐵來看你,你就這麼對我?」
得了吧。叢安河把手插進口袋,反問:「來看我還是來看喬煊?」
原苓惡人先告狀,擺擺手:「小心眼吧你,順路的事兒。」
「我小心眼兒?」叢安河覺得好笑,沒跟他計較,抬手揮散甜膩的煙味:「你來偷看他的事兒他本人知道嗎?」
「偷看偷看,」原苓重申:「讓他知道了還算什麼偷看。」
叢安河懶得搭理他,問:「一起吃頓飯?」
原苓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走出兩步又摸摸嘴角:「我嘴邊新打的洞有點發炎,海鮮魚蝦這種高級貨就算了。」
「出息,想要也沒有。」叢安河笑笑,兩人走出一段,他又問:「你打算這樣到什麼時候?」
原苓不和他裝傻,悶頭吸了口煙,吐出來,摸摸一側的唇釘:「到他找到對象吧,等到那天我就不來看他了,不道德。」
他拿腔作調地唱:「莫笑我是痴情種——」
原苓和喬煊的官司複雜,時間跨度長達近十年,叢安河是局外人,不完全了解。
兩人談戀愛那段時間他只見過喬煊兩次,第一次是無意撞破兩人在酒店房間咬脖子,第二次他就搖身變成原苓的姘頭。
後一段經歷太特殊,以至於叢安河到現在還記得很多年前的那個暑假。。
電影院重映《海上鋼琴師》,全劇終時場內燈光亮起,原苓如猛虎出山按住他,精神病發作一樣強吻他的側臉。他嚇得差點兒從椅子躥到天上,卻被原苓一雙手死死按住。
人在笑,手抖得像篩糠。是一種無聲的懇求。
喬煊當時就站在門口。
叢安河是在喬煊出國三天後才知道這回事兒,原苓全身上下嘴最硬,他撬不開,只能吃個悶虧,有火也發不出。
「你有自虐傾向。」叢安河下定論。
原苓笑了兩聲:「這都被你發現了。」
「說清楚不好麼,」叢安河問:「你明明喜歡他,為什麼非要鬧成這樣?」
原苓又吸菸,這一口太猛,嗆得直咳嗽:「我不想說,你就當我是傻逼吧。」
「不聰明倒是真的。」
「你聰明,你最聰明。」原苓鬧脾氣:「你聰明你剛剛抓著美女的手笑得像個傻子。」
叢安河乾咳一聲:「你都看見了?」
「何止,依依惜別的全過程我也看見了。」原苓冷笑:「我記得她,上次住院她來送過粥,對不對?就知道你不對勁!」
「……」
夜間亮起霓虹燈牌。叢安河側過頭,指一家韓國餐館:「吃這家怎麼樣?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