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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46:50 作者: 阿列夫零
「怎麼突然說這個,他們聊了什麼?」叢安河把吉他靠牆放著,用薄毯蓋住角落裡正在收聲的主攝像機:「和我有關?」
戚不照有一種姑且能被稱為坦誠的刁鑽:「和你有關。」
「你怎麼這麼肯定。」叢安河笑問:「聽到他們說的什麼了?」
「我猜到的。」
叢安河摸了把他的頭,誇他:「真聰明。」
戚不照笑了一聲,虛虛環住他的腕骨,聲音輕得像在撒嬌:「你摸小狗呢。」
「不,」叢安河無辜地解釋:「我是在摸大貓。」
戚不照不置可否,鬆開他,問:「你認不認識莉莉婭?」
已經相處了這麼多天,這時候問這種話未免太奇怪。
叢安河明白他的意思:「我不騙你,錄製當天是我第一次見她。」
戚不照:「那就是她認識你,單方面的。」
「你不是也單方面認識我麼。我什麼時候這麼有名氣了,參加一檔節目還能遇到兩個暗中關注我的嘉賓。」
戚不照無聲地笑,總覺得意味深長。
叢安河突然想起在樓梯口偶遇莉莉婭的某個夜晚,她警示戚不照,建議他離自己遠點兒。
「我本來不好奇的。」叢安河眉眼舒展,有點無奈:「講講吧,莉莉和你……和你們說了什麼。」
「她問我見沒見過風信子。」
「風信子?」
「嗯。」戚不照:「她提醒我這種花很漂亮,但含生物鹼,球根和香氣都有毒,讓我小心。」
「然後呢?」
戚不照答:「我說我不養花。」
很戚不照的回應,叢安河不合時宜地笑出聲:「你屬王八的,怎麼見誰咬誰。」他繼續問:「再然後呢?」
「她認為你就是『風信子』,讓我離你遠點兒。」戚不照視線在他脖子上轉了一圈,又收回去:「她找到高珏,內容大同小異。」
叢安河沉默不語。
戚不照指腹重重摩過掛畫,觸感粗糙,顆粒狀殘粉飛灰般脫落。他似是隨口,卻不像在問話:「畢竟我們都是……Omega?」
叢安河似有所察,手指神經質地一抖。
或許過了一個不算綿長的呼吸,他抬眼,目光射向戚不照的臉,這人的神情依舊是一種難以捉摸的坦蕩。
叢安河喉結微動:「莉莉實習的公司叫什麼?」
戚不照:「Volcano News,火山新聞社會生活部。」
莉莉婭從沒對這裡的任何人提過工作單位,叢安河卻對從戚不照嘴裡得到答案並不意外。他合上琴包,拉鏈聲綿長又刺耳。
「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有細節的版本。」
戚不照看著他,有些詫異。
和叢安河打照面,更像面對溫和到險惡的海域。
海很深,探不到底。當你站在岸邊,深藍色波紋的走勢看似洶湧,實則並不會漫過你的腳面,它和被洇濕細沙淺和短暫的接吻,然後褪成一層無處不在的透明,腳尖殘存的濕潤是一種錯位的曖昧。
明明好近,又一直很遠。
這類人的坦誠如同Alpha低下頭向獵物袒露自己的後頸,比起受寵若驚,最合理的第一反應大概就是意外。
對於叢安河,問出這句話就像主動伸手去拂火舌,他自己都感到非常詫異。
說要推心置腹太誇張。但短短十多天,他竟然已經想向戚不照展示這塊陳年不愈的爛肉,並且企圖剖開,露出內部憤怒又無力的紋理。
很危險的信號。
「改天吧,」戚不照卻露出毫無心計的笑,說:「你東西拿得太久了。」
樓下還有人在等著。
叢安河看著他,也笑:「……你說的對。」
輪椅自動調轉方向。戚不照面朝臥室大門,聽見身後有硬質紙頁被翻動的聲響。
吉他的琴弦沙沙啦啦被什麼東西掃過,叢安河叫住他。
「明天有時間嗎?」
戚不照回頭。
桌上的日曆翻開,明天的日期被黑色油性筆圈上圈。
「我請了假,借了輛車要去一趟隔壁市,打算自己開過去,下午就能回來。和節目組打過招呼了,攝像不會跟拍。」叢安河說。
「帶上我會很麻煩。」
「有什麼麻煩的,」叢安河:「我抱你上下車。」
戚不照歪著頭笑笑:「好啊——」
叢安河輕咳一聲,把他的臉掰過去:「別這麼看我。」
戚不照問:「是要帶我聽故事嗎?」
叢安河一手拿著吉他,一手推著他下樓:「看我心情。」
「提前預支點兒情報費給我吧,」戚不照問:「你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這次沉默的時間很長。
叢安河推戚不照邁進寬敞靜謐的後院,幾人還是零零散散地坐著,神態都罕見放空,四肢大剌剌地舒展,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霍流馨和莉莉婭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得近了,一人一邊鞦韆,誰也沒看誰,但一個往前,一個往後地盪。
「怎麼去了這麼久。」霍流馨招手:「拿了什麼?吉他?」
高珏的眼神追過來,在夜裡亮晶晶的,顯然沒把莉莉婭昨晚的警示放在心上。
叢安河安置好戚不照,坐在附近的木頭長椅上。
「空的時候偶爾會彈彈,我的技術很一般,別對我抱太大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