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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46:50 作者: 阿列夫零
叢安河……叢安河摸遍了口袋,發現自己竟然沒帶鑰匙。
他只好敲門,敲了半天,最後是叢宗庭紆尊降貴把門從內打開。alpha英俊但嚴肅,同樣的唇形,在他臉上卻顯得板正,他注視叢安河,一言不發,似乎在質問怎麼兒子進老子家門還要硬敲。
叢安河討好父親,舉起盒子,轉向寫著店名那面:「爸,生日快樂。」
斑馬烘焙,開業三十多年的家庭手工作坊,透過塑料紙能看到八寸的單層草莓奶油蛋糕。
叢宗庭嘴角微微揚了一瞬,又平下去:「進來吧。」
話劇演員出差是常態,叢安河平時租住在劇院附近,地方換得很勤。老家的房子沒賣,這套是五年前貸款買的,離醫院近,叢宗庭一個人住。
剛下午四點,餐桌上卻已經擺了一碗長壽麵,還冒著熱氣,剛出鍋。
叢安河把蛋糕放在一邊:「爸,這麼早就吃晚飯?」
叢宗庭時任市七院的神外主任,平時工作很忙,但三餐規律,近三十年沒變過。
「年紀大了,太晚吃不好消化。」叢宗庭答:「正好,鍋里還有,你盛一碗。」
叢安河沒說什麼,洗手,盛了碗面。荷包蛋還在鍋里,他撈起來放在他爸的面里。
父子倆面對面坐下。
余珂最喜歡草莓,蛋糕是最經典的款式,她走前走後加起來近三十年,年年未曾變過。
新家的布置和從前無二,叢安河不常來,也能輕車熟路地找到打火機。蠟燭是一個四,一個九,他打上火,等叢宗庭閉眼許完願,兩人一起將豆大的橙紅色吹熄。
怕蠟油滴下去,叢宗庭拔掉蠟燭。他切下第一塊蛋糕,裱花奶油疊著小半個巴掌大的新鮮草莓,遞給叢安河:「走,給你媽送去。」
叢安河舔掉指腹沾上的動物奶油,過了齒關便覺出甜膩,點頭說好。
余珂的遺像在陽台,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的,暖調的光從雕花玻璃窗漏進來,被花團簇著。她的笑臉英氣明艷。
「媽。」
叢安河把蛋糕放在小桌上,和叢宗庭並排蹲著。
「我挺好的,最近接了兩個新工作,之後大概會很忙,但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不要擔心。」他頓了頓,繼續:「今天是爸的四十九歲生日,你們倆單獨聊會兒。」
叢安河起身,出去,把陽台的玻璃隔斷合上。
叢宗庭依舊蹲在原處,半晌,語氣溫柔地低聲:「……小珂。」
叢安河沒敢多聽,幾步走遠。
南部邊境的甫西雪山在當地被稱作「聖山」,土話叫「阿娜里克」。它融雪形成一條內流河,流經南境線高原小三區,發源地和這條「聖河」同名。
安河城是戰區,余珂就是在那裡被流彈擊中。
事發時叢安河八歲。
那會兒他還叫叢安,名字是不久後改的。
訃告發回來,叢宗庭在醫院慶祝他轉正的酒會上當場昏了過去。
喪偶的alpha或omega,如果在配偶亡故後不清洗標記,不僅仍只有過世的伴侶才能聞到信息素,易感期也遠比正常的AO來得猛烈。
的年少夫妻,成年當天就做了終身標記……如果愛情可以具象,叢安河認為是父親易感期次次腫痛到失智的腺體。
alpha在易感期築巢是本能。
余珂離世二十年,主臥的床品沒換過,衣物上殘留的信息素淡得可憐。
叢安河見過父親縮在衣櫃裡休息,手臂上的筋絡因痛暴起,埋在母親衣服里的動作卻輕柔。
像開過刃的刀背砍下因歡愉縱生的髀肉。
他看見愛情,然後開始恐懼。
叢宗庭回到餐廳是一刻鐘後。兩人對面,有一搭沒一搭閒聊一個多小時,面也見底。
在自己家待著總比在攝像頭底下舒服。
從導演手下討到半天假期,叢安河並不急著走。他洗完碗筷,剛打算往沙發上舒坦一窩,卻被叢宗庭拎起來。
「回去錄你的節目。」
叢安河看了眼時間,差一分鐘到六點:「我不著急。」
叢宗庭堅持:「我著急。」
叢安河納悶,苦笑:「咱爺倆多久沒見了?這就嫌我煩了?要轟我走?」
叢宗庭扔來兩個字:「話多。」
話多?
蒼天為鑑。他雖然脾氣很不錯,但和聒噪這兩個字全然搭不上邊。
他爸屬實有點兒冤枉人了。
「走不走?」叢宗庭問。
「……」叢安河犯起倔來,站著不動:「我不。」
叢宗庭拿他沒辦法,抱臂站在一邊不說話了。
兩人立在玄關面面相覷。
叢安河正覺得納悶,就見叢宗庭突然看了看表,說:「來了。」
來了?
「什麼來了?」叢安河問。
但他話音剛落,門鈴響起。
叢宗庭眼神示意他去開。叢安河心裡有些不安,他皺了皺眉,打開門,門外站著是位穿紅的快遞員。
「請問是叢安河,叢先生家嗎?」
叢安河點頭:「嗯,我就是。」
快遞員把包裹遞給他:「您的快遞,請簽收。」
叢安河簽上名字,回執還回去,快遞員關上門離開。單子上寄件人是匿名,收件人確實是自己。
他看向叢宗庭,叢宗庭點了點頭:「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