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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46:50 作者: 阿列夫零
沒走側門的安全出口,叢安河壓著帽檐,途徑座位旁的斜坡。
穿格子襯衫的男人已經離開。
叢安河駐足,他突然想到暖黃暗光下的那雙淚眼。或許是為舞台上車夫精神的消亡,或許被生活壓垮在尋求發泄的出口……這個人到底為什麼哭,他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不過這不太重要。
話劇有時曲高和寡,但總歸能演給人看,他想,這樣就可以。
散場的時間不早不晚。叢安河本來不著急回去,但他剛收到簡訊,說是有個貨到付款的大包裹六點左右要送到別墅。
時間突然倉促了起來。但他剛一抬腳,卻被人從後方叫住。
「叢師兄!」
叢安河回頭,朝他奔來的是剛剛那位領頭的姑娘。她很瘦,手臂揮動起來時沒有贅肉,隱隱有淺淺的肌肉線條起伏。
叢安河停下腳步。
「叢師兄。」她在兩步外站定,疾跑讓她兩頰發紅,抬手遞出去一張明信片:「我差點兒給忘了,下午正式開演前,有位先生來後台找過你,你人不在,他托我們轉交。」
這年頭少有人用這麼傳統又老套的方式傳達消息。
叢安河接過明信片,只看了一眼,就問:「是位beta麼?」
不出意外的,姑娘點點頭,補充道:「是啊。是一位漂亮的beta先生。」
明信片素白,正面被油彩塗得斑斕,非常印象派,大抵畫的是條起伏的海岸線。把明信片翻過來,上面黑筆寫著字。
【Euphoria咖啡,下午四點】
沒有署名。
叢安河把明信片隨手塞進包里,笑了笑,說:「謝謝,我知道了。」
Euphoria,欣快、歡欣沉醉,名詞。
叢安河卡著點推開咖啡廳大門時,心裡只想著這個。
楚藍發尾到肩膀,燙過,發色是淺調的奶茶色,用皮筋隨意扎在後面。他膚色很白,五官精緻漂亮,只不過新秀畫家的手卻不金貴,大魚際上顏料斑駁,一些干在上面,一時半會兒洗不乾淨。
「來啦?」
楚藍坐在窗邊,桌上只點了兩份清咖。
叢安河在他對面坐下,把明信片推過去,溫聲道:「下午好。」
楚藍不收,只聳了聳肩:「安河,物歸原主可不算見面禮。」
叢安河垂眼笑了笑,沒接話,轉身叫服務員點了一份抹茶蛋糕,順帶又結了一桌的帳。楚藍不意外,但有點納悶:「我不愛吃這個。」
叢安河用濕巾擦了擦手:「是我想吃。」
「……」楚藍哽住,因為尷尬,臉上起了一層浮紅:「我出國這半年,你好像有點變了。」
叢安河輕笑兩聲:「沒有吧。」
他明白楚藍的意思。
他只和beta處短期存續的關係,每一段經歷都是一拍即合,然後心照不宣地好聚好散,壓根算不上戀愛。
楚藍和他一年前在畫展上認識。他們站在印象主義大師的那副《舞女》前,對視了十幾秒,如果有攝像頭,那會是很好的以一鏡,很老派的羅曼蒂克。
兩人處了兩個月,最開始也說好不談感情,可叢安河是太體貼的情人,楚藍很快被慣得找不著北,產生好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仰慕、厭惡或是愛情,都是很直白的情緒。叢安河見過許多雙眼睛,對這些太熟悉。
恰逢經紀人要帶楚藍出國接筆大單子,叢安河順勢提了句斷,楚藍情緒複雜,最後還是點了頭。
闊別已久的舊情人找上門,無非就兩件事。
要麼舊怨索債,要麼是舊情難忘。
楚藍果然問:「我新工作室就在隔壁,你要不要參觀一下?我要畫幅新畫,想畫你。」
意圖近乎直白。
楚藍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自己也是這樣講的。十多秒的沉默被自己打破,他率先開口問叢安河,有沒有時間讓我畫一畫你。
叢安河那時候說了什麼?
楚藍是beta,捕捉不到信息素,但他清楚地記得,這個人對著他笑了笑,他的心臟頓時像被浸泡在深海,壓強迅猛而強烈,從四面八方擠過來。
他胸口脹痛,然後聽到叢安河說,好啊。
腳步聲靠近,服務生端來一塊半個掌心大小的抹茶蛋糕,單價就要五十多。
「二位請慢用。」服務生頷首示意。
「謝謝。」叢安河挖下一個角,入口抹茶粉發苦發澀,蛋糕胚甜膩過頭:「……不太搭。」
聲音有點兒低,楚藍沒聽清:「什麼?」
叢安河抬頭。
「我是說,」他笑起來眉眼舒展,是溫柔又俊美的一張臉,這次說得清楚明白:「Lennie,算了。」
總是這樣,溫柔一刀,聞者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其肉。
刀叉落在瓷盤上的聲響有些刺耳。
楚藍捏住杯柄,杯底在大理石紋的餐桌上煩躁地轉了半周。
他斟酌了一會兒,還是說出口:「其實我出國第二周就給你打了電話,但你換了號碼。」
出國第二周,算算時間是在九月末。
叢安河想了想:「沒想躲你,我換號碼很頻繁。」
相處時間短,楚藍並不清楚他有這個習慣。他喝了口咖啡,深烘焙,味道相當苦,眉頭短暫皺起,又很快鬆開。
「好吧,那就……算了。」他聳聳肩,這幾個字說的時候艱難,全吐出來後,又鬆了口氣:「我聽說你參加了ao速配戀綜,怎麼,想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