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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44:47 作者: 九日酒
    慕容雯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剛剛那是……」

    遲鷺斟酌著說:「把紙上的內容轉告伯父,讓他別把希望放在王家身上——現在九月,馬上入秋,等天涼,王氏就該破產了。」

    一個黑衣人在門口探頭探腦。

    見幾人看過來,他歉意地訕笑下,下一瞬,黑衣人們又烏泱泱衝進來,抬上人事不省的王星海,引擎聲在外面響起,黑色私家車歪歪扭扭地衝上馬路。

    走出工廠大門,慕容雯腦子裡還在迴響那句「天涼王破」。

    司空御這會兒臉色不太好看,他覺得哄著自己數心跳的遲鷺很傻逼,老老實實數了兩分鐘心跳的自己更傻逼。長腿一邁,跨上機車,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降智之地。

    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抓住他的衣擺。

    司空御低頭看去,看到粗糙的紗布結——他剛剛給某傻逼包的。

    「幹嘛?」他臭著臉,冷酷地問。

    遲鷺嗓音低沉,「我有點事要去司空家,能帶我一程嗎?」

    司空御:「什麼事?」

    遲鷺:「受人之託,去看望董事長。」

    老爺子這次發病瞞得很嚴實,司空妍了解他,如果真有問題,外界消息就越雲淡風輕,他說感冒,說不定是癌症。

    遲鷺跟老爺子關係匪淺,而且做事聰明,由他上門打探,於情於理都合適。

    司空御一語不發地盯著他。

    片刻後,司空御掏出手機,在搜尋引擎頁面輸入:

    心臟病患者能坐摩托車嗎?

    第15章

    司空御把寫著「最好不要」的回答懟到遲鷺面前。

    沉默兩秒,遲鷺安靜地收回手,輕輕地、輕輕地按了一下心口。

    他什麼都沒說,但看起來就是特別生動,像只因為殘缺被扔在路邊的小動物。

    邵子濯於心不忍:「兄弟,要不我們……」

    慕容雯覺得他們在搞一些很新的東西。

    遲鷺一人撂翻了十多個,卻死不承認;司空御口口聲聲說遲鷺有心臟病,可她明明記得上次體育課短跑,遲哥健步如飛;最關鍵的是,他們倆每次眼神對視,都很微妙。

    這裡好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戲份,獨她是個一臉懵逼的圍觀群眾。

    「……我說。」她忍不住出聲,「心臟病坐不了機動車,小電驢總是行的吧?」

    她熱情地拍了拍自己的粉色愛車。

    司空御回頭看了一眼,表情龜裂。

    慕容雯獨家定製的粉色機車還沒出廠,她只能騎相似的小電驢過過手癮,雖然不夠拉風,但她騎得很快樂,天天跟小姐妹馳騁在A市的大街小巷,儼然小電驢代言人。

    小電驢帶有濃厚的大小姐色彩,粉色、少女心、HelloKitty。

    連頭盔都是粉色的!

    司空御:「邵子濯,上車!」

    摩托車飛馳而去,只余淡淡的轟鳴聲和車尾氣。

    慕容雯:「……」

    粉色怎麼了?粉色惹你了?

    轉瞬間原地只剩下兩個人,慕容雯遲疑了下,看向遲鷺:「要不……你坐我的?」

    遲鷺眉眼斂了下來,低頭調整著紗布上的蝴蝶結,淡聲道:「沒事,這裡離公交站不遠,我走過去。」

    夕陽下落,半隱半現地沉在山後,工廠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四周空曠,遠處零星幾家屋舍升起煙火,道路兩旁稻田金黃,海浪般連綿。

    遲鷺倚著水泥管,打開手機搜索路線。

    公交站確實離得不遠,不過這裡直達市中心的最後一班車已經開過,只能繞路轉車,到時候又是一個小時。

    如果距離不遠的話,或許騎學校門口的共享單車會更快。

    天色沉得很快,一會兒功夫,金色夕陽就變成暗橘色雲霞,遲鷺抬頭看了看,慢吞吞摘下眼鏡。

    他依稀記得父親自殺那個下午,好像也是這樣的日落,或許比這還要再暗一點,院裡種著大片大片的向日葵,父親坐在向日葵花海中作畫,畫著畫著,忽然拿美工刀割了自己的手腕。

    男人帶著釋然的微笑,倒在花海和血泊中,年僅七歲的遲鷺赤著腳站在台階上,沒有哭泣,沒有呼救。

    遲鷺很早以前就知道,他留不住父親。

    四歲多的時候,父母遭遇飛機失事,母親永遠沉眠地底,父親卻被搶救回來。自那時開始,這個男人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他整夜整夜睡不著,畫一些奇怪詭譎的畫,會枯坐一整日盯著某處發呆,後來發展到無意識自殘。

    有一陣,他精神狀態好了許多,所有人都告訴遲鷺,會好起來的,爸爸會好起來的……只有遲鷺知道,爸爸要走了。

    ——他在畫室里反反覆覆畫母親生前的模樣、畫翱翔的飛機、畫地獄,畫天堂。

    天堂里,年輕的男人和年輕的女人幸福地生活著,沒有別人,沒有小孩。

    父親去世後,七歲的遲鷺被交付到外公手裡,那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子,不苟言笑,威嚴冷肅。後來老頭子罹患癌症,拒絕化療,遲鷺在世間的最後一個親人拒絕為他停留。

    他們每個人都在坦然地奔赴自己的命運,唯獨把遲鷺留在原地。

    似乎在每一個人心中,他都不是獨一無二、不能割捨的。

    最後一個親人離世,遲鷺開始孤獨地長大,父母留下巨額遺產,足夠他衣食無憂地過完一生。或許是習慣了對一切都降低期待值,他養成了平和、淡漠、無牽無掛、毫無所求的好性子,甚至在意外死亡後,對復生的渴望也並不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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