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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42:51 作者: 雲水迷蹤
阮濟明癱坐在沙發上,閉著眼說:「她家裡人有點難搞。」
陳芸急忙坐到他身邊:「怎麼難搞了?」
「患者的子宮摘除了,以後不能生育,所有人都非常悲痛,至今還堵在醫院,我差點就回不來。」阮濟明輕輕握住妻子按揉他太陽穴的手,嘆氣道,「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阮芋耳朵貼在房門上,奈何家裡隔音太好,父母說的話她一個字也聽不見。
這個元旦假期過得極為慘澹,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只有她們在酒吧里的一系列騷操作把程林野這個渣男嚇得夠嗆,喬羽真送給他的那些奢侈品他都還回來了,現金他說還要緩緩。喬羽真把奢侈品轉手賣掉的錢應該夠她逍遙地活到下學期生活費到帳。
來到新年,返校第一天就是周一,國旗下演講講得稀巴爛,升旗台下嘲聲四起,都在說今天本來是高二年級第一、信競省賽全省第一的蕭樾來做演講,可他臨時請假沒來上學,今天台上這位是老師臨時找來的替補,稿子寫得倉促,讀得也磕磕巴巴,阮芋聽著很沒勁,滿腦子都在想蕭樾現在在幹嘛,家裡的事情一定很難受吧,不知道下周一能不能看到他補做國旗下演講。
蕭樾請了三天假,這三天裡阮芋就跟住在走廊上似的,有事沒事總去9班門口晃悠,國慶和勞動很配合她,每次見到她必跑出來寒暄一陣,順便傳遞消息,說樾哥今天沒來,明天也不來,後天晚上看看也許能來。
星期四那天,阮芋再去9班門口晃悠,這次,從教室里走出來迎接她的總算變成了她最想見的人。
才幾天不見,蕭樾瘦得臉都小了一圈,顴骨明顯,眉宇間難掩疲倦,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曾經多麼鋒利高傲,偶爾也張揚恣肆的少年,如今卻顯得頹廢陰鬱,好像追尾事故中受傷的是他一樣,又好像,家人落得如今結局,全是他害的一樣。
阮芋的心臟仿佛被一隻尖利的鷹爪狠狠揪住,刺痛的感覺漫及四肢五骸。他明明什麼也沒說,她的眼淚就差點掉下來。
這裡是人來人往的走廊,阮芋連忙低下頭,將潮水逼回眼眶,低頭從校服口袋裡摸出一袋巧克力夾心餅乾,塞進蕭樾手中。
「給你。上周末沒什麼時間做甜品,這是我今天早上在學校超市買的。」
她依然以為他喜歡吃甜,所以每時每刻都在口袋裡準備甜食,等見到他了就能第一時間拿給他。
不管怎麼樣,舌頭嘗到甜味的一瞬間,心情總會開朗一點吧。
蕭樾將那包小小的餅乾抓在掌心,認真收進上衣口袋。
阮芋:「梁阿姨還好嗎?」
蕭樾:「不知道。」
見她疑惑,蕭樾狀似從容地解釋道:「我搬到外面住了,所以不知道。」
「啊,為什麼?」
阮芋一問出口便後悔了。這幾天她在年級里聽到不少關於蕭樾的傳言,很多都是從他以前的小學同學或是初中同學那裡傳出來的。這些傳言,阮芋在高一剛入學的時候就聽到過很多次,只不過那時候的版本比較溫和,只說他算命算出來命格太硬,可能會克身邊的女性云云,阮芋當時還聽得津津有味,甚至顱內分析了一番,認為這些傳言挺有道理,蕭樾這人看起來就讓人從內到外的不爽,她覺得自己就挺被他克的。
而現如今,年級里流傳的那些風言風語變得直白又狠毒,說他剋死了妹妹克瘋了親媽,現在又剋死了第二個妹妹克瘋了繼母,阮芋已經知道梁阿姨六個多月大的女兒沒有了,至於她瘋沒瘋,無人知曉,而蕭樾剛才說自己搬到外面住了,阮芋很難不將這些可怖的信息聯繫到一起。
蕭樾的神情很平靜:「最近家裡親戚多,快期末考了,搬出去住比較清靜。」
他校服外面沒有披外套,厚實的毛衣穿在裡面,整個人依然顯得清瘦而單薄,肩膀和手肘處骨骼輪廓突出,讓人突然很想撲上去用力地擁抱他,將身體裡的柔軟和熱意毫無保留地渡給他。
阮芋又低下頭,這不是她常做的動作,比起她柔和婉約的樣子,蕭樾其實更喜歡看到她飛揚跋扈的一面。
是我害她傷心了嗎?
蕭樾的神經像被一片鋒利的刀片撥了下,腦海中浮起久遠而模糊的記憶——他母親產後抑鬱,不知道能把失去孩子的痛苦發泄到哪裡去,發泄給誰,這種時候醫生就成了最顯眼的靶心,周純瘋了似的找到搶救她的醫生家裡,跪在地上問他把她的孩子藏到哪裡去了,求他把孩子還給她,不然就去警察局報警……
「你爸爸還好吧?」蕭樾突兀地問了這麼一句。
「挺好的啊。」阮芋回答,「他每天正常上班,沒和我說什麼。」
蕭樾:「嗯。」
預備鈴在這時響起,走廊上咋咋呼呼跑過一群學生,蕭樾的肩膀被他們撞了下,朝阮芋那兒抵近一步。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想像從前那樣輕輕摸一摸她蓬鬆柔軟的頭髮。
耳邊忽地鼓譟起梁家親戚高高低低的叱罵聲。
煞神、災晦、喪門星……
蕭樾僅手肘僵硬地動了下,很快又將衝動壓回無邊的黑暗中,好像自己身上很髒,不適合碰到她這樣乾淨又明亮,宛如春日陽光照透的琉璃一般的少女。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冒出這樣的心情。很不像他。也許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