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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42:51 作者: 雲水迷蹤
這一排攏共三個座位,阮芋原本坐在中間,現在移到了最右邊。
胖子眨巴眼睛,狗腿地朝空調前的背影喊道:
「樾哥,過來坐,小姐姐給你讓了個座位。」
阮芋頭頂上騰地冒出幾個問號,幸好那高瘦挺拔的背影巋然不動,僅下巴頦兒草率一仰,惜字如金:「不用。」
醫生回來給胖子上藥,他一串串倒抽氣聲沒斷過,聽得阮芋本來不疼的左手都隱隱酸痛起來。
她轉移注意力,望向兩點鐘方向那尊佛,目光描過他校服底下的肩頸線和腰線,橫闊流暢,勁瘦藏鋒,心嘆這人背影真漂亮,求求別轉過來露臉,免得破壞如斯美景。
就這麼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分半鐘,阮芋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出現幻覺了。
她揉揉眼睛,確認不是幻覺,就這麼噗嗤笑出了聲。
她聲線細而脆,笑聲混雜氣音,泠泠如玉碎,竟連那尊木得感情只知道吹冷風的佛也被她勾得轉臉過來。
阮芋沒看他,而是轉頭覷向隔壁的胖子。
果不其然,胖子穿一件黑色T恤,胸口赫然印著一碗粥和兩根油條。那T恤多半是新衣服,褪色得厲害,胖子汗又多,在別人背上趴了一路,僅胸口圖案不褪色,直接以鏤空形式印在了人家雪白的校服背面。
那圖案好巧不巧,印在背上正好是三個數字,俗稱報警電話。
這特麼——
阮芋快笑趴了,胖子很快也發現了華點,可他笑不出來,唇角哆嗦了幾下,蒼白的臉頰似乎更虛弱了。
蕭樾終於轉過身,幽黑如墨的眼睛眯了眯,寒浸浸地望著阮芋:
「你笑什麼?」
阮芋上氣不接下氣,沒答,胖子在旁邊嚇得冷汗淋漓,不斷給阮芋遞眼色,乞求她別說,千萬別說,說了他會沒命的。
蕭樾耐心不多,眼底染一層怏怏,語氣冷而迅疾:「到底笑什麼?」
阮芋總算消停些,視線撞上那雙凜冽清絕的黑眸,像汩汩冒熱氣的奶咖碰瓷冰威士忌,說不清誰更蠻橫,較勁之下難分勝負,但阮芋有被驚艷到,才發現這人的顏值竟不輸背影,臉型流暢鋒利,三庭五眼極標準,經得起任何審美準則的推敲,尤其是那雙漆黑眼睛,深得能吞光,卻絲毫不顯暗淡頹唐,眼型偏桃花,狹窄內眥添幾分銳利,眼皮開扇平直,看起來很不好惹。
膽子小的姑娘被他這樣冷掃一眼多半會發怵,但阮芋毫無波動,甚至依然想笑。
「我沒笑你……」阮芋言不由衷地回答說,「我吧,天生長了一張笑臉,別人生下來愛哭,我生下來愛笑,動不動就笑,有時候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比如去年,我家進賊了,我打110報警,110那邊問我怎麼了,我莫名其妙就笑出來了,怎麼都停不下來。我也不想笑呀,但是真的控制不住,哈哈哈,那可是110誒…… 」
蕭樾:……
胖子:……
胖子聽著那一遍復一遍的110,心臟好像搭上跳樓機,呲溜一下甩進雲層,哐嘰一下又砸下來。
別看他和蕭樾才入學半個月,蕭樾有多不好惹,名聲已經傳遍全年級男生群。
起因是他們隔壁宿舍有個不愛洗澡的懶漢,軍訓一周了沒進過一次澡堂,那味道,隔著好幾米都能被酸爽到。某天晚上不知道這位哥和舍友起什麼衝突,多半因為他不愛衛生鬧翻了,這位哥也是剛,寧願搬出宿舍都不肯洗澡。可他搬出來之後沒地兒住,而胖子他們宿舍剛巧只有三個人,有一張床位空著,他當晚就換了個宿舍禍禍。
那天晚上蕭樾正好不在,剩下的兩個人攔不住他,又顧著同學情面不敢正面剛,心想熬一個晚上明天再去報告老師,誰知道熄燈的時候蕭樾突然回來了,聞著味兒不對,連燈都沒開,抬手就把那人從床上拽下來,一腳踹出了宿舍門。
這還不夠,他搬過來的所有行李,都被蕭樾一件一件扔出了宿舍,甚至碰過的椅子、抽屜,只要能拆出來的全都丟到外邊的走廊上,做完這些他再慢條斯理洗乾淨手,直挺挺抱臂站在門口,睨一圈同樓層跑出來圍觀的男生,淡淡道:「都關門睡覺吧。」
視線再落到眼前的落水狗身上,他毫不掩飾其中厭惡,最後送給他一句「洗乾淨,做個人,不然哪間宿舍都別想進」。
胖子至今都記得那天晚上自己激動又不安的心情,然而聽聲響,蕭樾好像一上床就睡著了,完全沒有心理負擔的。
都說少年人最是直白無畏,可又有誰願意做出頭鳥,冒著風險替所有人撐腰?
胖子自此就有點崇拜他樾哥,純爺們,眼裡揉不得一粒沙,所以現在他越發膽戰心惴——這可咋整,往人背上印了個妖妖靈……
阮芋那一通鬼話連篇說得她自己都樂,以為肯定過不了關,還要再被盤問,誰曾想,這位很不好惹的酷哥好像不打算和她計較了。
難不成信了我的鬼話?
不至於吧,面相這麼明銳,不像笨蛋來著……
蕭樾抬手摸了下耳朵。
他手指瘦長,骨感分明,指腹在耳緣颳了一圈,像搔癢,又像無意識的小動作。
「你打110也這樣說話?」
他驀地冒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
阮芋怔了怔。
剛才不是在聊笑什麼嗎,怎麼突然扯到她的說話方式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