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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5:42:51 作者: 雲水迷蹤
她了解過「省重點」是個什麼概念。都說寧當雞頭不做鳳尾,以她的水平,「鳳尾」兩個字都委婉了,說是鳳凰屁股上沾的泥點子才貼切。
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老天連阮芋所剩不多的快活日子都不讓她過完。高中入學前,阮芋在病床上躺了近半年,致使現在的她看起來羸弱、內向、軟萌,好像風一吹就會倒的林妹妹。
趁著宿舍人齊,舍長許帆重新分配了值日工作。
她和阮芋一樣是外地人,但她初中就在寧城就讀,融入得早。
許帆說話咬字極清晰,捲舌流利,帶兒化音,阮芋覺得新奇,豎著耳朵聽她說話,興致盎然問:
「boji是什麼呀?」
許帆走到陽台,拎了個帶木桿的鐵斗子過來:「這就是簸箕。」
「我們那兒叫畚斗,裝樂色的喔。」
許帆聽得懂什麼叫樂色。她知道w省人說話口音很平很溫柔,但她真沒見過聲線像阮芋一樣嗲的,不僅細軟嬌憨,還自帶輕顫顫的脆音,叫人感覺耳朵里被不由分說地倒灌了一壺甜膩膩的、汩汩冒泡的糖水。
真有人天生這樣說話嗎?
許帆認為阮芋可能是裝的。她性子直,很反感矯揉造作的行為,如果不是和阮芋還不熟,她會直接讓她別這樣說話。
今天輪到喬羽真值日,下午宿管老師要來檢查宿舍衛生,正好趁著午休弄弄乾淨。
阮芋脫了鞋,爬上床準備睡午覺。
忽然聽陽台外邊的喬羽真厲聲尖叫了一嗓子,震得她差點從床梯上滾下來。
許帆第一個趕到陽台,不過半秒,就在阮芋眼皮子底下嗷嗷叫著鼠竄回來,嗓門比喬羽真還悽厲。
狹小的里頓時充斥著恐懼與驚惶。
阮芋緩緩爬下床梯,完全處在狀況外。
在她們嚇破了膽的含糊詞句中,她聽到某種生物的名字。
然後沉著冷靜地轉過身,從床梯底下摸出自己的涼拖,大步趕到陽台,擋在了喬羽真面前。
萬般驚恐間,喬羽真瞥見阮芋被太陽照得雪白的校服衣肩,素亮滌綸料子折射金光,讓她想到一句詩——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而阮芋右手抓的水藍色涼拖散發冷兵器般的陣陣寒芒,和著此起彼伏的尖叫,涼拖在空中劃出一道寒鋒,直搗黃,「啪嘰」一聲脆響之下,地上瘋狂逃竄的黑色強哥被她無情碾死。
喬羽真還來不及鬆口氣,又聽懸掛在床梯上抖著腿的許帆嚷了聲:
「有一隻跑進房間裡了!」
阮芋二話不說抓起拖鞋返回屋內。
喬羽真一晃眼,瞅見鞋底那血肉模糊的屍體,狠打了下冷顫。
她剛想喊阮芋換隻鞋,就見阮芋操著那黏著一具屍身的拖鞋蹲到許帆床底下,甜軟聲線張口即來,尾音卷著明晃晃一股狠意:
「靠北,都給我死出來哎。」
聽她用家鄉話脆生生地咒罵,許帆一瞬間甚至忘了害怕:……
然後又是「啪嘰」一道天雷劈下,阮芋涼拖底下的屍身再添一具。
她直起腰,抽幾張紙將那屍身一揩,順便擦一擦刑場遺留的痕跡,隨手丟進蹲坑衝掉。
寒光凜凜的涼拖用水洗過放回原位,煥然一新,深藏功與名。
周遭一時間噤若寒蟬,阮芋邊擦手邊說:「老家好多小強,我見一隻殺一隻,以後都交給我好啦。」
話音方落,喬羽真如夢初醒般帶頭鼓起了掌。
許帆仍掛在床梯上,腿蜷著,目光滑過阮芋細瘦的手背和胳膊,那裡錯落遍布著數不清的針孔,尤其是手背,還覆著一片不大不小的烏青,像是長期輸液導致的症狀。
喬羽真也捕捉到了。人家軍訓不來是有原因的。
她忍不住和許帆對視,許帆卻沒接住她眼神,不知道在想什麼,悶頭躲被窩裡了。
短暫的午休時間轉眼過去。
上學路上,日光似乎比中午更烈,灼灼熱浪兜頭撲來。
阮芋撐一把陽傘,傘下擠了三個人,許帆沒擠進去,和隔壁班的初中同學慢吞吞走在後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你受得了她那說話方式呀?」同伴冷不丁冒出一句,「可齁死我了。」
許帆:「聽習慣了還挺可愛的。」
「嘖,你以前不是最煩別人夾著嗓子說話嗎?」
「阮芋的聲音是天生的。」許帆想起自己曾經的誤解,特意強調一遍,「天生那麼嗲,說什麼都是一個腔調,連罵人也是。」
正好走到教學樓樓道口,看到阮芋她們停在前頭等她,許帆便和同伴告別,加速趕了過去。
阮芋和許帆差不多高,班主任給她留了許帆旁邊的座位,兩個人是同桌。
還有五分鐘響鈴,許帆說幫她打水,阮芋把水壺從書包里掏出來,才一瞬,就被斜前方竄過來的喬羽真順手拎走了。
幫人打水都要搶?
許帆朝喬羽真翻了個白眼,起身追出去。
阮芋靠著椅背看她倆互動,樂了。
我好像很受歡迎?不敢相信,再看看。
下午第一節 是數學課,趁著課前,課代表抱一摞嶄新的習題冊分組發,發到阮芋面前,阮芋和他說謝謝,男生方正清秀的一張臉霎時紅了,結巴道:
「不、不用謝。」
「你是數學課代表?」阮芋笑意吟吟,「那數學一定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