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裝糊塗的高手】

  御書房，龍興帝環視坐在下首的三位閣臣，與作為驃騎將軍的趙京。

  緩緩開口道：「朕欲改革稅制，增加國庫收入，而後放馬草原，開疆拓土，成為那千古一帝，不知諸位愛卿可有何高見？」

  他的語氣並不激昂，但卻帶著堅定，表明自己並不是在開玩笑。

  聞言，三個內閣大學士，包括趙京在內都是面面相覷。

  有了雪鹽帶來的收入，龍興帝也大氣了很多。

  近年來，隨著龍興帝完成了對流寇反賊的清剿，並且收回了在各地橫徵暴斂的太監，他的威望逐漸增加。

  那些拿到欠餉與足額發餉的邊軍禁軍軍士，早就覺得龍興帝是明君。

  諸多心系黎民百姓的朝臣，還有那些被流寇反賊禍害不輕的小地主自耕農等人，也是對龍興帝讚賞有加，紛紛稱呼其為明君。

  幾位內閣大臣和作為驃騎將軍的趙京，對龍興帝作為皇帝的業務水平也是認可的，覺得他稱一句明君倒也名副其實。

  甚至，如果龍興帝可以一直這麼英明下去，成為中興之主那也不是沒有希望。

  但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家陛下居然有如此大志。

  居然想要效仿始皇太祖之功績，開疆拓土，成為那千古一帝！

  一瞬間，三個閣臣，包括趙京在內，都有些熱血上頭的感覺。

  他們都是有追求的。

  若龍興帝能夠成為千古一帝，那他們這些閣臣將軍也將在青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而不再是像現在，只是被史官簡單的一筆帶過。

  某某年，任某職位。

  當然，前提是龍興帝能夠成功開疆拓土，擁有足以成為千古一帝的功績。

  熱血過後，眾人冷靜下來，陷入了思考之中，一時間沒有任何人開口。

  而等到眾人思考完了以後，他們就更不敢開口了。

  眾所周知，國庫收不上稅，最大的原因便在於土地兼併，地方豪強和宗室隱瞞人口和土地，使得本該繳納的賦稅來源被隱瞞。

  而那些還在官府戶口記載上的人口，相比被隱瞞的人口，簡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若想增加國庫收入，首先要做的便是清丈整個疆域內的土地，然後將各地的所有人口都登記造冊納入戶口作為收稅的依據。

  而這麼做，勢必將會得罪全天下所有的士紳階級。

  因為他們握有天下間絕大部分的土地，但凡地方豪強，蓄奴過萬簡直是家常便飯。

  若要增加國庫賦稅收入，等於在這些人的身上割肉。

  到時候，朝堂之中那些出身士族的官員們，會瘋狂彈劾主持這清丈土地人口工作的官員，諸多宗室也會明里暗裡給龍興帝施加壓力。

  到時候，若龍興帝頂不住壓力，很有可能把主持稅制改革工作的官員推出去頂鍋。

  不用想，主持稅制改革的，肯定是他們這些閣臣。

  退一萬步說，就算龍興帝頂住了壓力，強行把清丈土地人口的工作推行下去了，那些士紳宗室文的不行，必然來硬的。

  龍興帝高居皇城，有十餘萬禁軍和諸多大內侍衛保護。

  他們這些不擅武藝的閣臣，其脆弱的身板可頂不住那些數不勝數的名家高手攻擊。

  再退一步說，就算龍興帝連這都考慮到了，給他們每人派一隊最精銳的宏衛作為護衛。

  那些派出去各地清丈土地人口的基層官吏，能夠頂得住各地士紳組織的諸多高手襲擊嗎？

  而最後的最後，老實講龍興帝若想改革稅制，對他們這些閣臣的利益來說也有著極大程度的損害，他們本身也是出身士紳家族。

  家中也蓄有大量奴僕，兼併了極大量的土地。

  若是稅制改革完成以後，這些閣臣本身就是被首先放血割肉的那個。

  雖然心中極為渴望能夠做出一番大事業，從而青史留名，但這些閣臣也不想被家人同族後人們戳著脊梁骨罵一輩子。

  放馬草原，開疆拓土確實是足以流傳千古的功績，也足以讓他們跟隨龍興帝一起青史留名。

  但草原那個地方鳥不拉屎的，也沒法種地，打下來有什麼用？

  這青史留名，也沒辦法當飯吃啊。

  於是，這些剛才還熱血上頭的閣臣們，這個時候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但一直不說話，也是不行的。

  他們的權勢來自於龍興帝，各自藉此為家族謀取了極大的利益，在家鄉瘋狂的兼併土地人口，如非必要他們也不想丟掉現在的位置。

  最終，還是作為首輔的樂正榮開口，打破了沉默。

  「陛下，此刻神州大地因為天災人禍歷經連年戰亂，百姓民不聊生，諸多郡縣十有九空，人口凋敝，暫時不可對外大動兵戈。

  「若欲增長賦稅，提高國庫收入，須得與民休息，撥款安置各地流民返鄉開墾種植，如此三五年之後國庫收入自然豐足。

  「介時，陛下自然便可做出一番流傳千古的大功績。」

  這一番話，顯示了首輔極高的水平，既是滿足了龍興帝的要求，又沒有損害到自己的利益。

  次輔吉浩附和著出餿主意道：「近年來，天災人禍導致了數以百萬計的流民誕生，這些流民除了可以勸返一部分回鄉耕種，余者皆可納入製鹽行業。

  「如此，國庫可以省下一筆撫恤安置流民的開支，沒有流民也可以斬斷反賊誕生之源泉，亦可為陛下雪鹽作坊提供充足勞動力。

  「若是有這批免費勞動力，雪鹽作坊的收入也能持續上漲。」

  自雪鹽誕生，大賣天下以後。

  就一直有宗室和世家大族試圖竊取雪鹽配方，但很可惜的是龍興帝盯得很嚴格，即便偶爾有偷取配方成功的，也是付出了被抄家滅族的代價。

  於是最後也就只能讓自家的朝堂代表罵龍興帝與民爭利，可惜全都被龍興帝當成狗叫了。

  到現在，雪鹽這塊肥肉其他人都只能光看著眼饞，這個時候吉浩就拿出來慷他人之慨了。

  另外一位閣老也拿出了自己的辦法：「吉大人所言有理，臣或可為陛下處置好這些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