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日熔金（五）

  已經是深夜了，然而桑谷方向，卻沒有了動靜。按著李潤民所想，無論桑谷勝或負，這時總該有消息傳來，偏偏卻又沒有任何消息。

  「陛下何憂之甚也，陛下心意，老臣知之，但仙凡殊途，修行者之力，非我等所能抗衡，唯有隱忍以待，方是正策。」許汜徐徐說道。

  「許卿……」

  李潤民看著許汜，長長嘆息了一聲，大天傾的消息，許汜只是知道一點細微，因此，他並不明白，這個世界的毀滅迫在眉睫了。沒有盧瑟，李潤民不相信任何一個宗門的修行者會幫助普通人類，會協助他這個皇帝。

  「許卿，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瞞著你，此事乃是九郎告訴我的。」沉吟了好一會兒，李潤民只能道：「我們居住的大原，恐時不久矣。」

  許汜雖然老邁，反應卻還很快，聞言驚道：「大天傾？」

  「正是，此次大天傾，可不象上次一般只是洪水滔天，九郎說，極有可能是整個大原，包括大澤莽荒、昆吾山、北極雪原盡數毀滅。」李潤民將此事說出後，心中積鬱已久的塊壘為之一松，但他這樣的雄主，露出軟弱一面的時間不過是一瞬，轉頭間，他又沉聲道：「此事尚未證實，因此許卿須得保密，否則泄露出去，舉世皆不安。」

  許汜自然知道輕重緩急，這個消息讓他呆了好一會兒，他自己年紀已大，原是不懼生死，可是家中還有幼孫，因此良久之後，他嘆了口氣：「陛下早該說的，若是如此，則又是一回事，陛下原該孤注一擲！」

  李潤民冷哼了一聲，正要辯駁，突然間聽得一個聲音響起：「陛下。」

  「誰？」李潤民大怒，他與許汜在此，因為事關重大，早就將人屏退，現在竟然有人驚擾，分明是抗旨。若是大天傾的消息因此而泄露出去，那麼他還如何治理這個國家？

  「陛下，是我，盧九郎。」盧瑟的聲音就象是及時雨一般，將他的怒火澆熄。

  李潤民先是一驚，接著狂喜，然後又是有些尷尬。就在他短短的情緒變化之中，盧瑟已經出現在窗口前。

  聚元燈照耀下，盧瑟一如五年之前，每次看到他不老的面容，李潤民便生出一絲嫉妒。

  「九郎，你可回來了！」

  盧瑟出現在這裡，那麼桑谷的危機顯然已經解除，李潤民極為高興，不顧皇帝的儀容，爬上窗台就要向外跳，還是盧瑟一把扶住了他：「讓陛下擔憂，實在是抱歉。」

  「朕沒能幫上忙，真正抱歉的是朕啊。」李潤民羞愧地道。

  「陛下，此次虛空之行雖然遷延時日，但目的總算達到了，陛下請看天上。」盧瑟拉著李潤民，指著天穹道。

  此時已經雲散雨消，天上點點繁星，宛若地上處處明燈。李潤民順著盧瑟所指望去，只見一顆中等程度的亮星，他認識那顆星星，在大原的欽天監記載中，那顆星被稱為「蒙瑩」。

  「那是蒙瑩星，九郎從那邊來？」李潤民問道。

  「正是，我們這裡看蒙瑩只是顆小星星，實際上卻是比我們的太陽還要大的一顆巨星，在它之側，有數顆與我們大原相類似的行星，其中之一被我命名為新原星。陛下，若是大天傾真不可抗，陛下便可遷往此星！」

  聽得盧瑟這個計劃，李潤民微微鬆了口氣，但旋即又道：「朕為天子，天子守土有責，朕若是去了那兒，此地百姓當如何是好？」

  「這便是我要你陛下商議的事情了！」盧瑟聽到李潤民還心中掛念著百姓，不由大為滿意，他沉聲道：「離大天傾還有十年左右時間，陛下與天下萬民，在這十年間需要勒緊腰帶過日子了。」

  「哦？」李潤民驚訝地道。

  「第一是要有符陣飛船，唯有巨型符陣飛船，方才能儘可能地將人運往此星。陛下乘坐了符陣飛行器，對符陣飛行器進行改造之後，便可形成符陣飛船，但因為我們腳下大地的吸力與周圍空氣的阻力，這符陣飛船載重有限，因此，只能起一個中轉作用……」

  盧瑟的計劃第一步，是建造能夠往來於虛空與大地之間的符陣飛船，其數量要求儘可能地多。然後就是直接在虛空之中建造巨型空中城市，因為空中沒有重力的緣故，這東西就可以儘可能地大，方便更多地容納人口。完成之後，便用符陣飛船將人運至空中城市，再由空中城市渡過漫長的宇宙虛空。

  這絕不是一個小的工程，這十餘年來，大唐的符陣產業發展極迅速，已經完成了一次產業升級，但饒是如此，單憑普通人的力量，還是不足以完成整個工程。因此，盧瑟才要總括收編整個大原的宗門，那些聖階以上的修行者，便可以在虛空中短暫停留，很多工作，都可以藉助他們來完成。

  即使如此，大地之上一億二千萬人口，也未必能有十分之一得以轉移，但能做多少算多少，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

  「第二是要用足夠的糧食與水……」在說完自己的第一步之後，盧瑟又提到第二步計劃。

  若只是盧瑟御劍飛行，憑藉他的修為，從大原星飛往蒙瑩星，最快十餘日便可以抵達。但是以浮空城市的方式飛行的話，一來要考慮到浮空城市本身的結構承受能力，二來也要考慮到城中人是否能經受住加速度的考驗，因此，整個飛行過程會非常緩慢，僅從大原星上空飛到新原星上空，至少要花掉一年多的時間，甚至有可能花掉三四年時間，這麼漫長的時間，沒有充足的糧食與水，載的人越多，意味著死亡越快來臨。

  「第三是要有足夠的靈玉，這個問題由我來解決……」

  符紋法陣的動力來源就是各種靈玉，這個問題反而是在所有問題中最不成問題的，因為盧瑟可以用自己煉製的丹藥去交換。

  「這麼說來，朕要做的事情，就是當一回殘暴之君了。」聽完盧瑟所說之後，李潤民笑了起來。

  除了尋找靈玉這一項他幫不上什麼忙外，其餘二者他都是關鍵。雖然建浮空城市上要藉助修行者之力，可浮空城市的所有部件，都需要在地面上生產好，然後修行者再想法子將之運到虛空中拼裝。同時，那些符陣飛船，也需要藉助如今大唐的工業能力進行生產。因此，要完成這一系列工程，李潤民只能利用身為天子的特權，將原本分散的國內符陣工業整合起來。

  還有農業問題，這十年中，他至少要積累下夠人們在星空中食用三年的糧食，對於大唐的農業生產能力來說，養活一億二千萬人口已經是不易，省下三年口糧，當真需要勒緊褲腰帶了。便是李潤民，也少不得「橫徵暴斂」幾回。

  「陛下擔一時之罵，取百世之英名。」盧瑟也笑了起來。

  「九郎所謀極是，但還有一個缺限。」思索了好一會兒之後，李潤民道：「九郎說新原星沒有人類，那麼這許多人遷到星上之後，要吃要穿要住，若是未能安排得好，新原星未必能驟然容納這許多人。」

  「陛下所憂甚是，我已經在虛空中招募仙人，請他們代為開山闢地，此次圍攻我桑谷的諸宗門中，那些頗有罪孽的，我也準備勒令其去新原星將功贖罪。」盧瑟道：「此非常時刻，當用非常手段。」

  聽他提起這個，李潤民才問及桑谷大戰之事，盧瑟自然不會自吹自擂，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己方獲得全勝，已經迫使大原大小宗盟奉他為主。聽得這個消息，李潤民當真是喜不自勝，連連向盧瑟稱賀。

  說完這個之後，李潤民又道：「只靠修行之人，想要完成可容納數百萬人規模的準備工作，只怕還是不夠，不如這樣，我們先集中全力建造一座浮空城市，建成之後，立刻飛往新原星，他們乃是第一批移民，若是一切順利，或許三五年後便可出發，其中百姓留下開墾拓荒，而浮空城市又可以飛回來。」

  這倒是盧瑟原先疏忽的地方，聽得他這樣說，盧瑟點了點頭，心中盤算了一會兒：「便照此辦理，另外，我會請神裔在新原星相助，有岐木城的經驗，他們與普通人應該能夠好好相處。」

  提到岐木城，想起這些年來盧瑟的一步步計劃，這時想來似乎都是針對著大天傾而來的，李潤民心中暗暗欽佩。這個時候，他第一次真正承認，除了修行之上自己遠比不上盧瑟外，深謀遠慮上自己與盧瑟也是有差距。

  「陛下，眾人同心，其力熔金，要成此不朽之業，一昧隱瞞真相怕是不成。我建議陛下當明詔布告天下，並許封賞為此立下功勳之人，比如說，納糧多者則在新原星上賜予更多田地，提供飛船與浮空城市材料眾者在新原星賜予礦山之利，如此何愁大事不成？」盧瑟又道。

  「使民知之，怕不可使之？」對這個提議，李潤民還是有些猶豫：「況且那顆星星乃是九郎之物，我怎好以君之物為己結恩立名？」

  「我都不在乎這個，陛下何必如此矯情！」盧瑟哈哈一笑：「陛下休要小看細民，若得知事情真相，他們工作之時，只會加倍努力，便是不為自己，總得為後世兒孫爭上一爭！」

  （三更……求票）(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readnovel。，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