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滿袖猩猩血又垂（四）

  這屍魅的聲殺術便是如此，雖然眾人都紛紛祭出護身法寶，但那低低的聲音偏偏穿透了法寶，直接貫入眾人紫府之中，折磨著眾人的元神。修為最低的董二是第一個受不消的，情不自禁便發出尖銳的慘叫之聲，就連修為最高的黃冠，也無暇它顧，只能眼睜睜著看著董二有若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臉部。

  董大先生很想救自己的弟弟，可是也無能為力，他也只是憑藉那捲丹青冊勉強自保罷了。

  他們唯一能希望的，就是屍魅使用這聲殺術需要消耗大量積屍餘氣，等它消耗到一定程度，自然就會停下來。

  眼見董二就要瘋狂致死，元神爆體碎裂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拍在他的頂門之上，一股涼意從他頂門貫入，讓他痛苦無比的元神，忽然一陣清涼，只覺得說不出的舒適愜意。

  眾人一看，卻是盧瑟，這個看上去修為最低之人，此時竟然還有餘力幫助別人！

  倒不是聲殺術對盧瑟無效，而是因為盧瑟的元神經過生生玉髓與地火精萃雙重錘鍊，早對於這等程度的痛苦無動於衷了。他以水靈甘露術暫時緩解了董二的痛苦，然後不慌不忙地又從乾坤袋中拿出符紋法炮，目光冰冷地盯著那屍魅，將符紋法炮托好，準備進行射擊。

  那屍魅發覺自己的聲殺術並不能徹底制住這群闖入者，它神智早開，立刻停止這種極為消耗積屍餘氣的攻擊，而是略略向後退了退。

  它也早就觀察過眾人，雖然這些活人當中任何一個都不是它對手，可八個加起來，也讓它極為忌憚。它並不是這附近唯一的霸主，若是激鬥一場，給它的老對手撿了便宜走，未免讓它得不償失，因此，一擊不中，它便生退意。

  可是它想退，眾人卻不想放過它，一個會埋伏起來又能用聲殺術的超級強敵，不解決掉它，眾人如何敢繼續前進？

  「咄！」黃冠喝了一聲，一連串指訣翻飛變化，上次大戰，他破損了一件法寶，因此這次用的只是那雷。雷被祭出之後，將屍魅罩住，屍魅識得其厲害，焦躁地怪叫了聲，然後向空中吐了一口氣，一道綠光飛起，將空中的雷牢牢托住。

  孫大可覺得有了可乘之機，他狂扇螭龍扇，放出一條極粗大的火龍。這火龍正是死屍變化的魔物的克星，屍魅一感受到那種純陽之氣，便狂暴地往地上一頓，再次吐出一道綠光，與火龍又糾纏在一起。

  這就體現出屍魅修為高出眾人之處了，它以一敵二，尚且遊刃有餘，並未出現不支的情形。不過它這次面對的對手實在太多，僅僅片刻，眾人的攻擊便紛紛趕到。

  可它似乎只畏懼雷與火龍，別的攻擊它根本不格擋躲閃，任其擊打在自己的身上。無論是孟樓祭出的拍子一般的大鏟還是白狼老人祭出的那對狼牙匕，擊在它長滿綠毛的身上，都無法破體而入，這讓眾人咂舌不止，這屍魅的身軀，已經堅逾一般法寶了。

  盧瑟見眾人的攻擊都無效果，戰況一時僵持，便收回符紋法炮，這東西對於有一定靈智的屍魅未必好使，他略一沉吟，然後抽冷子猛然點出一指。

  一道淡藍色的光流從他指尖飛出，這光流並不粗大，看上去也沒有什麼威勢，眾人都見過好幾次，正是盧瑟的水靈甘露術。只不過，這次這個水靈甘露術並沒有用在盧瑟同伴身上，而是直接擊在那屍魅身上。屍魅最初並未將之放在眼中，但光流接近到它綠毛時，它意識到危險，厲吼了一聲，又吐出一道綠光，想要將這水靈甘露術擋住。

  那能夠與雷、火龍纏鬥的綠光，被水靈甘露術一澆，卻發出「滋滋」的聲音，然後化成一團污血，從半空中落在地上。

  「護住杜小友！」黃冠立刻喝道。

  眾人知道他的意思，綠竹拍了拍自己頂門，三十六根竹籤飛了出來，在盧瑟面前形成一道屏障，盧瑟抿著嘴，第二道水靈甘露術又發了出去。

  屍魅不得不再次以綠光與水靈甘露術相抵，它心中這樣下去對自己不利，猛然對著盧瑟張口，一團紅影從它嘴中飛出，不過這為時已晚，綠竹道人的三十六根竹籤在空中一變，形成一個柵欄，將這紅影彈了回去。

  一方面，黃冠與孫大可的牽制，使得屍魅無法全力攻擊，另一方面，綠竹道人的護衛，又使得盧瑟可以心無旁騖。水靈甘露術乃是盧瑟學會的第一個術法，也是他能默誦瞬發的唯一術法，他真元充沛，不要錢的一個接著一個發出去，打得屍魅哇哇大叫，卻是無可奈何。

  從屍魅焦急的叫聲中，眾人可以聽出它的恐懼，這個已經到了賢階巔峰的怪物，竟然會被一個後天中層的小散修逼得走投無路。

  接下來完全是一場消耗戰，比的就是屍魅的積屍餘氣多還是盧瑟的元神強大，若是一般修行者，自然是賢階巔峰勝過後天中層，可盧瑟卻如同怪物一般，那水靈甘露術幾乎隨時可以從通天幻境中的生生玉髓池中得到補充。雙方你來我往，看似激烈卻沒有什麼懸念地僵持了足有半個時辰，屍魅最初臌脹的大肚子，終於乾癟下來，就連擋著雷與火龍的那兩道綠光，也被它挪來與盧瑟的水靈甘露術對消。

  當盧瑟又一個水靈甘露術來臨之時，它終於再無可擋，只能痛叫了一聲，身體開始整個溶解，變成一團血污，臭氣瀰漫開來。

  「繼續，休讓它有喘息之機！」黃冠怕盧瑟沒有經驗，提醒道。

  盧瑟自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他又是連接的水靈甘露術過去。水靈甘露術雖然不象熵火那樣霸道剛烈，以陰陽而論，也算是至陰之氣，但卻是陰極而生，帶著勃勃的生機，因此那代表死氣的積屍餘氣才會被盧瑟所克制。一通水靈甘露術之後，猛然間，那地上已經爛成一攤的屍魅上衝起了紅光，眾人只道屍魅還要再變，卻見那紅光未散，卻是在半空中凝聚成形，竟然成了一個人狀的幽靈！

  盧瑟還待再攻擊，那人狀幽靈卻擺手道：「多謝諸位為在下解脫……」

  黃冠聽得他口吐人言，忙制止盧瑟，然後凝神盯著那人狀幽靈：「你是何人，為何會變成屍魅？」

  「我是大商玄機宗傳人，不幸戰殞於此，也不知多少年，屍身成了活屍，只有這一點元靈尚存，卻無能為力……」那幽靈嘆息道：「你們又是何人，為何闖入此處？」

  「大商？」

  眾人面面相覷，都是驚形於色。

  對於修行者來說，凡人王朝的變更算不得什麼重大的事情，只不過給他們一個記憶時間的標識罷了。比如這大商，乃是五千年之前的古王朝，那個時候的修行者，早就成了各宗門的傳說，即使是那些修為到了至人境界的修行者，也沒有誰能說得清楚當時情形的。三千年前的歷史，早就語焉不詳，更何況是五千年前的！

  「大商只在一些古籍中有載，距今至少五千年了，你們竟然是五千年前的古修？」黃冠顫聲問道。

  「五千年……我當這不人不鬼的怪物五千年了……」

  那幽靈喃喃自語，眾人注意到，他說話時的語音與如今的語音果然有很大的差異，若不是連猜帶聽，眾人還不明白他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料想你們來此，是為了探險取寶，我願意助你們一臂之力，我在世之時，乃是這白玉堂礦山的六名總管之一。你們如此年紀才進入先天境界，想來天資不足，是來尋求突破之方的。」那幽靈在空中輕輕飄了飄，又繼續道：「我們在此不僅有靈玉礦山，為了讓此地弟子安心挖礦，也設有丹房，五千年……也不知裡面的丹藥是否損毀，若是沒有，倒對你們突破關隘有所補益。」

  聽他這樣說，眾人都是眼前一亮，這正是他們此次冒險的目的！

  「只是，我也不能白幫你們。」那幽靈道：「這附近象我這樣的活屍、屍魅還有三十餘只，甚至還有一隻屍侯，你們去將它們除了，讓我的同們都得以解脫，那我便幫你們！」

  白狼老人最為暴躁，聞言冷哼了一聲：「老夫才不理會你是不是五千年前的怪物，現在就將寶物交出，否則的話，你看老夫手段如何！」

  「噗！」那幽靈噗笑了一聲：「才不過賢階高層便囂張如此，我在世之時已是聖階尚且只能來此充當礦山總管，你這小輩能有幾分手段？」

  白狼老人大怒，正待動手之時，那幽靈又道：「我如今只不過是這一點元靈罷了，失了血肉滋養，根本不能存在太長時間，最多五個時辰，便要化去，那時便是想幫你們也幫不得了。因此，我勸你們抓緊時間，莫要耽擱，免得留有遺憾。」

  白狼老人還待恐嚇，盧瑟卻上前道：「前輩，五千年前，這礦坑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前輩等人既然已經達到聖階修為，又為何會輕易殞落於此？」

  這是一個極重要的問題，眾人都是神情一凝，包括白狼老人，都收住了惡言，等待那幽靈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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