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言關外戶

  玉惠擰著眉，一臉嫌惡地忙把手抽開，有意拉開與玉溪之間的距離，還用手擦擦下裙，似怕玉溪身上有什麼霉氣惹上身一般，卻還虛偽地做著表面功夫，反駁道：「十七姐為何如此說，我只是好心好意提醒你罷了。」

  好心好意會用這種態度、這種眼神、這種語氣對嫡堂姐說話。

  十九娘玉惠不小了，不可能不懂這些。古代的兒女更為早熟，許多女子及笄後都嫁人生子了。玉溪不想與她再多說，淡道：「瞧十九妹說的，我也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你啊！」

  玉溪認為她只是來自現代的一抹靈魂，沒有這副身體原主人的族親感。對於她認可的人，對她好的人，她能夠親近。對於那些不管做什麼都無法親密的所謂「親人」，她不想多加理會。

  至於她嘗野食望得到族親的尊重，只不過希望日子好過一些不想遭人白眼罷了。人不可能讓所有的人都喜歡自己。要她完全把自己當成這個時代的卞玉溪，融入這個卞氏一族，她需要時間和過程。

  玉惠知道說不過十七娘，再說已無意義，沒再回話，氣憤地拂袖，大步離去，在村間小路上踩出一個個一深一淺的腳印。

  玉溪嘟囔一句「莫名其妙。」不再理會，敲起卞堇伯的大門。

  開門的是卞堇伯的妻子卞堇嬸。卞堇嬸的態度極不友善，言道：「又是你，又來這裡做啥？」

  卞堇嬸對玉溪一直不太友善。玉溪不明白為何如此，不過不影響她和卞堇伯之間的來往。

  玉溪對著裡屋叫道：「堇伯，你在不在？」

  正在削著一塊長木板的卞堇伯抬頭看到玉溪，滿臉笑意地向她招手，「是玉十七娘啊。來來來，裡面坐。」

  卞堇嬸聽後不情不願地鬆開放在門邊的手，讓玉溪入內。

  卞堇伯拿起一旁的板凳，還用袖子擦了擦，忙示意讓玉溪坐，「我剛接了一單關外戶的生意。裡面都髒兮兮的。堇宇他娘，去給玉十七娘倒杯茶水來。」

  卞堇郎卞堇宇是卞堇伯的長子。

  卞堇嬸沒好氣地回道：「茶水沒了，要喝只得喝清水。」她對廚房裡正忙著活計卞堇伯的妾室卞堇李小嬸道：「李妹妹，玉十七娘來了。她口渴著，你倒杯清水給她。」

  玉溪有些氣惱，讓她喝清水，連開水都不弄給她，卞堇嬸的待客之道是越來越離譜了。卞堇嬸又恐卞堇伯不高興故讓妾室卞堇李小嬸參一腳，反正到時候玉溪不高興也不能衝著她。

  只是，卞堇嬸沒料到卞堇伯會不顧及她的臉面呵斥了一聲，「既然不肯待客，就趕緊給我回房去。」

  卞堇嬸白了玉溪一眼，氣嚷嚷往裡屋走，低聲嘟囔道：「自家的閨女都不見得有多疼愛，去疼愛別人家的。」

  玉溪也白了她一眼，懶得和她計較。真是一點長輩的模樣都沒有。

  卞堇伯拿起一截木料擲到地上，發出砰砰聲，「還磨蹭什麼，回裡屋去，丟人現眼。」

  卞堇嬸聽到了砰砰聲，有些懼怕地看了一眼卞堇伯。她深知這個丈夫平時和善，但一旦發起火來是會打人的。這才不情不願地扭著水桶腰回房裡去。

  卞堇伯見李小嬸沒有從廚房裡出來，低聲嘆道：「一個個都不省心。」言罷，打算親自到廚房倒茶給玉溪喝。

  玉溪忙攔住推卻，她那好意思讓父輩家長給她倒茶，言道：「堇伯，我不渴，我來此是想向您借片刀的。」

  卞堇伯從木堆里搜出一把磨得鋒利的片刀遞給玉溪，問她是不是又準備削木編物。玉溪點頭言是。

  玉溪看著卞堇伯那雙因經常製作木俱，被那些小木刺弄了些許小瘡疤粗糙的雙手，她心裡有些難過，言道「堇伯做這麼多木俱給關外戶到關中販賣，從中所換物資又不多。不如別這麼忙乎，在家多歇會。」

  卞堇伯停下手裡的活計，有些傷感地搖頭道：「不忙乎不行啊，要不然這門手藝就生疏了。可惜現已是流刑之民，不能自由進出關中。」

  「若能，定要找一個衣缽傳人。只嘆伯家郎兒不好學，族親又無人肯學，玉十七娘卻為女兒身學了不合適，要不然定傳你木道之學。」他不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玉溪忙安慰地說了幾句，接著小聲試探地問道：「若我成了關外戶，堇伯以為如何？」

  卞堇伯聽後激動忙起身，直言「萬萬不可。」看了屋外又看了裡屋一眼，一副擔心被人聽去的樣子。

  卞堇伯走到玉溪跟前，語重心長地低聲言道，「玉十七娘，族長是不會同意的。你可知為何？」

  「為何？」玉溪追問。

  「在楠漳除了像卞伊兩族這樣的流刑之民，就是一些關外戶。我且問你楠漳關外戶由那些人組成？」

  除了卞堇伯所說之外，在楠漳南部地帶還有一些土著居民南蠻子。多數南蠻都為群居，因進犯關中戰敗後不肯向朝中臣服，已經向楠漳以南遷移。

  留著楠漳未臣服的南蠻極少，已被卞堇伯和玉溪自動忽略。

  玉溪想了想，伸著手指頭開始小聲地數了起來：「流刑之民新入戶，逃荒之民，作奸犯科隱姓埋名者及南蠻白丁向朝中臣服者。大概就這些吧。」她有些不確定的問向卞堇伯，不知道他為何要如此問。

  要成為關外戶，需要向關內臨近的郡申請遞報，通過後可進入關內行商，算是朝堂在關外的非正式居民，同時可從倉稟官那裡得到糧種，耕種所得後交予田稅以此換得來年糧種，或是所開荒耕地較多交予軍部變成軍田，這樣也能換取糧種。

  而像卞伊兩族這樣的流刑之民，也要交予田賦換取糧種，但卻不能自由進出關中。

  卞堇伯聽玉溪所言，點頭稱是，心道孺子可教，不過他還要進一步提點玉溪，言道「主要是這幾種。例如離我村較近的吳東村屬於楠漳關外戶。因我們是流刑之民，無法自由進出關內進行商賈活動，沒法持有金銀，只能與吳東村這樣的關外戶進行物物交換。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