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竹涼蓆
2023-10-29 07:51:48 作者: 涼渡一夏
雲大夫聽後,目光有片刻游離,書面上似有一女子柳眉如黛,莞爾一笑間唇帶梨渦,清麗脫俗。他搖搖頭把心中念想散去。他不想再對其他女子動情。想到逝去的妻子,當日那種錐心之痛至今歷歷在目,他不想再經歷一次-——
雲大夫放下紙書,對玉溪言道:「你現在是罪身流刑之民,連自由身都沒有,不能離開楠漳至關中,能有何辦法?」
玉溪喝了一口米水,道:「若這月能收到十一姐的書信,我定能想出法子。」
「什麼法子?」雲大夫一頭霧水,他實在想不出玉溪能有什麼辦法,更不明白這法子和十一娘玉靈的書信有何關聯。
玉溪聳聳肩,言:「還沒想到。」說完不再理會雲大夫開始砍向一根青竹。
幾刀下去,青竹震了震,往吊床方向傾斜,接著砸向雲大夫。
雲大夫踢腳隨意一踢,把青竹踢向一旁,嘭地一聲青竹落地,吊床只是晃動了一下,沒有左右搖擺。
「十七娘真是越來越調皮了。」雲大夫折斷一根竹支向玉溪擲去。
玉溪揮動砍刀把竹支砍掉,有些氣鼓鼓地說道:「功夫這麼好,卻不肯救十一姐於水火。哼!」
雲大夫嘆道:「我救你十一姐容易,但會牽連到卞家村。」
玉溪握拳,咬牙切齒恨聲道:「把那個周津寺幹掉,然後你帶十一姐遠走高飛。反正你連楠漳這個地方都能待,隨便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避上幾年再重出醫道,不就萬事大吉了。」
玉溪的小腦袋耷拉了一下,有些喪氣地接著道:「不過要尋找到糧種的另一條供應路,這辦法才可實施。」
尋找糧種的新供應路需要時間,而且糧種多數由官糧控制,就算把周津寺除去,下一個倉稟官也不一定好應付。
民間多數不懂糧種如何製造。倉稟官周津寺這人很聰明,知道花生、大豆一旦種下後,易自製種子,索性不發。
玉溪種植的這些花生、大豆還是和關外戶換來的,少得可憐,還不夠她一人的口糧。就連家畜和衣料等生活用品都為與關外戶所換。
玉溪看了一眼西山腳下的玉米苗暗嘆,這些玉米不一定能種得成,就算能成,也需與花生、大豆一樣連翻耕種,等它們成為主糧定是兩三年之後的事情。
玉溪一想到待她如親妹的玉靈,至少還需兩三年後才可得到自由,就一陣無力和感傷。
雲大夫摸了摸山羊鬍,思索道:「這主意看似不錯。可是,我為何要帶十一娘遠走高飛?就算我肯,她也不一定肯。」
聽到雲大夫中肯這個主意,激動的玉溪言道:「她一定肯,她心許你已久!」言罷,才發現自己口無遮攔,把玉靈的秘密說了出來,玉溪忙捂嘴閉口。
竹林里陷入了安靜,只聽到風響的沙沙聲。少頃,雲大夫低沉言道:「不可胡說。這個法子不許再想,連提都不能和他人提起。」
玉溪聳肩訕訕道:「知道了。這裡不是沒其他人在嘛。」
得到玉溪的保證後,吊床上的雲大夫翻了個身,把背對著玉溪,用紙書扣在臉上開始小憩。
玉靈喜歡雲大夫,玉溪不能強求雲大夫喜歡玉靈。感情是不能勉強的,這道理她在現代就懂,不該因此和雲大夫置氣。
想到這,玉溪有些歉意地說道:「我要砍竹子,會不會吵到你?」沒得到回應,她又自語道:「既然不回答那就是默許了。」又想到這裡是她的地盤,是雲大夫鳩占鵲巢。她開始心安理得地砍起青竹。
去年玉溪用青竹編的竹蓆讓二夫人讚不絕口,直言楠漳的夏日不在熱署,不怕再長痱子,想讓玉溪再編一床給卞二爺睡。玉溪不願,那豈不是讓卞二爺與小妾快活。後來她再弄了一床給二十郎玉宏,被張姨娘發現並向她索要。
玉溪攤手言:是她用一籮筐春筍和關外戶換的,想要自己去換。
張姨娘跑去尋關外戶,尋了很久也沒尋到那家有此竹蓆。她不甘心,聽聞卞族旁長支大房的卞堇伯善於木道工藝,直接找到門,求取製作一張竹蓆。
卞氏一族下有四支,分別是:嫡長支、嫡二支、旁長支、旁二支。旁長支兒女輩中間字為「堇」。卞堇伯是旁長支大房的父輩家長。
族人都隨他下面兒女輩的「堇」字,冠於「伯」字,稱他為「卞堇伯」或為「堇伯」。卞堇伯的同支弟弟則稱為「卞堇二伯」或「堇二伯」。
卞堇伯會做木板床,會編草蓆及各種木家私,竹蓆卻編得馬馬虎虎。一是他沒耐心把一根根竹子切得又細又長,而且還得磨光去刺;二是他覺得沒必要,要涼快直接脫衣光身睡木板,省得麻煩。
張姨娘就對他言玉溪有一張竹蓆如何透氣如何涼快。
卞堇伯聽後忍不住好奇跑到玉溪家一探究竟,後來與玉溪交談,發現玉溪不但有許多有關於木俱的新穎想法,而且心靈手巧;玉溪則發現卞堇伯為人不但和善而且木道頗有造詣,不比現代的木俱師傅差。
至此後只是族親卻不算親近的兩人比親伯侄還親。
到最後張姨娘還是沒有得到竹蓆。卞堇伯也沒把玉溪所做的竹蓆推廣,依舊覺得這種竹蓆製作麻煩且沒必要。
立夏將近,天氣漸熱。玉溪打算編一床竹蓆給卞二爺。現在卞二爺開始搭理二夫人,她這個做女兒的孝敬一下,希望卞二爺能對二夫人更好一些。只是便宜了張姨娘和林姨娘。
她想想就覺得氣憤。真真痛恨著一妻多妾的制度。
現在楠漳女少男多,嫁給伊家人能一夫一妻,倒也能接受。不過必須是她喜歡的人才行。只是,玉溪沒有喜歡過一個人,還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玉溪甩甩頭,把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甩掉,開始專心致志地削竹子。
半個時辰後,雲大夫悠悠轉醒,對忙乎的玉溪道:「說也奇怪,你整日務農雙手不見粗糙,連手繭也沒有,更不見有蚊蟲近身。可你並未佩戴我給你的驅蟲香囊,這又是為何?」
聽雲大夫這麼一說,玉溪才注意到這個她一直忽略的問題,而且她不但不覺得務農辛苦,反而自得其樂,尤其在出了一身汗洗淨身子後,更覺得身輕如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