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大師兄
2023-10-29 07:46:06 作者: 蛋包蛋
農家小院內
端著酒菜的老伯正前後跑動著。
紅燒魚、魚香肉絲、回鍋肉、紅燒肉
一直過慣苦日子的道悟怎麼看的過這個架勢,從第一盤菜被端出來後,兩眼就一直在菜餚間飄忽,直勾勾地,似乎在冒著綠光。
不過,縱使再想吃。
他也沒有動手。
而是等到菜餚上齊,道正師兄開口後,這才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那架勢.百年沒吃過飯也不過如此。
隱身狀態下的張道初看得一愣一愣的。
「師弟,慢點吃,不著急,不著急。」大師兄道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拍的一下,讓埋頭苦幹飯的道悟,差一點被嗆死。
接連咳嗽好多下。
連忙端起魚湯喝了一口,這才緩和了些。
看著道悟憨憨模樣,讓大師兄道正看得哈哈大笑。「師弟啊,敞開來吃,整天板著臉悶聲悶氣的,一點也不適合你。」
一邊說著一邊給道悟夾菜。
這一次,道悟出奇地沒有反駁,可能是只專注於眼前的食物,期間,大師兄推出紅色布匹蓋著的陶瓷壇滿臉神秘。
「道悟,這可是好東西我特意為了今天給你留下的。」
道悟一臉疑惑看著陶瓷壇。「什麼東西?和這菜餚一樣嗎」
揭開紅布蓋,一股奇異的香味湧出。
「這是傳聞中的好東西,喝了能解萬愁!」道正拍了拍壇身嬉笑一聲。
此時張道初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如果應該或許所料沒差的話,這陶瓷壇內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酒?!
一個不好的猜測在心中升起。
難道,二師兄的酗酒的根源是從此開始?
酗酒毛病,竟然是從大師兄起的,這是他完全不曾想到的起源。
幸好接下來道悟開口,讓他鬆了口氣。
「大師兄別騙我,關於凡人所謂的酒,在經典上我還是看過的,所謂.飲之失靈智之物,引動萬惡之源就是這吧?」
道悟搖了搖頭。
顯然,二師兄雖然有些笨,但卻是很聰明的!
對於大師兄這點小心思,還是弄得明明白白。
「咳咳,師弟有所不知,其實這東西也叫解憂湯!」
「我是看你從小就一直是愁眉苦臉,所以想讓你忘記這些煩惱。」道正尷尬地笑了笑,同時伸出手將酒倒了一碗出來。
白色酒沫翻湧間,有清冽酒香飄出。
道悟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
似乎這也不是什麼壞東西?
看了眼大師兄,他鄭重端起酒碗聞了聞。
最終在道正期待的目光下,二師兄低頭抿了一口。
「咳咳咳!」
烈酒下肚,讓道悟嗆得連連咳嗽大口哈著氣。「這是什麼東西?太辣了!」
道正哈哈大笑起來。「沒事多喝幾口就來勁了。」
隨後兩個師兄弟就著酒菜吃了起來。
只是這次無論道正如何哄騙,道悟再也不肯喝一口酒了。
酒過三旬,卻是道正喝了酩酊大醉。
道悟背起自家大師兄走在登天梯上,感受著脖子被酒氣噴吐。
回頭看著師兄紅透了的臉頰他不禁搖頭道。「都和你說過別喝酒,還說自己是喝酒老手,看你這糗樣。」
天色已晚。
山路上,清風吹拂著少年的臉頰,一步一個腳印,走得異常顛簸。
也許是酒後胡言,也許是意有所指。
「師弟你個勞苦命人,什麼事都埋在心裡,有事你就說.瞞著我作甚?」
道正聲音低沉響起。
這讓道悟邁動的腳步微微一頓。
月光被烏雲籠罩,少年高挺的背影上,在這時竟顯得有些佝僂。
他的神情完全看不清晰。
就連張道初站在面前看得也是模糊不堪。
也許這一刻,是二師兄難以啟齒的一刻,也是最不想讓人看到的一刻,所以縱使在夢境中也被深深隱藏。
山路上,兩個青年停了很久。
最終道悟沒有說任何話,只是默默向前走去。
當然這件事瞞不過天師府的長老們,兩人第二天因私自下山,而被罰掃天梯。
不過,與以前不同,這一次二師兄開朗許多。
這也是張道初第一次見到二師兄臉上有了笑意。
可以看出,童年至青年,能讓二師兄開懷的事,幾乎都與大師兄有關。
兩人之間的感情很好。
或許,就是因為這一件事,二師兄才逐漸放飛了自我?
就在張道初暗自揣測的時候。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卻讓他不禁皺眉。、
自那次酒後,二師兄就開始埋頭修煉,通讀道藏,提升修為。
而大師兄也沒有再來過這裡。
只有偶爾有信件傳來。
裡頭,大多是些記錄,大抵是在什麼什麼道會上,大師兄橫壓全場奪得了道會第一。
每月如此從不間斷。
看著逐漸變厚的信封,張道初光是看,就不禁心驚。
裡面記載的宗門名字都是赫赫有名的宗門,從三流宗門開始,逐漸向著二流甚至一流宗門起。
甚至到最後所有南域內,一流宗門盡皆被大師兄挑戰了一個遍。
整個宗門上下,無不宣揚大師兄天賦異稟,無不讚揚大師兄的挑戰事跡。
不過,這些頌揚讚賞,卻與書信中的內容差別極大。
「給師弟:這蘭葉山白夏宗人無賴得很,無趣的緊,不如天師府內好玩,不過此地風景倒是不錯,師弟你應該喜歡。」
「給師弟:兩袖火龍術不過如此,師弟精通符籙,我搶了那火龍的一縷真火祭煉成器師弟你可隨意使用。」
「給師弟:.」
幾乎每到一處地方。
道正師兄都會寄一封信回天師府。
裡面記載著見聞,甚至偶爾還有一些『土特產』被郵寄回來。
信件中,字裡行間,充滿著傲氣。
幾乎沒有人能讓這位大師兄看一眼,似乎只有接受信件的二師兄。
儘管每封信都是報喜。
但道悟眼中的擔憂、無奈卻是與日俱增。「師兄,你明明不喜歡出這風頭,為什麼?」
沒有人可以回答道悟的問題。
時間仍然在繼續。
唯有信件不斷傳來。
這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一面發展。
身為大師兄的道正開竅成為能承擔宗門的頂樑柱,也是未來天師府的希望。
直到道悟母親的離世.
那天雨下的很大。
撐著傘的道悟站在大雨中,水氣瀰漫,遮住了他的臉。
這是第二次,張道初看不清二師兄臉上的表情。
血緣..
這是二師兄唯一的塵世俗念。
有記憶起,他唯一的親人就只有母親。
在成長的時間中,如何做,如何學習,甚至如何成長。
埋葬了母親就是斷絕了他的最後一縷俗念。
許多同門師兄弟都是感嘆,甚至就連一些長老都私底下單獨安慰他。
這位一直沉默不語,所有人眼中的好師兄,好弟子,遭逢人生如此劇變,怎讓所有人不心焦?
然而道悟表現得很平靜。
他沒有與其他人說半句話,而是默默回到與母親一直住的房間裡,這一呆就是一周時間。
沒有人知道,這位天師府的二師兄一個人呆在裡面幹什麼。
除了張道初外。
張道初親眼看師兄回到家裡,一個人默默收拾著母親的生前遺物。
一遍,一遍又一遍。
所有日常的事情,做了一次又一次。
隨後在某天的夜裡淚崩到崩潰。
如此反覆一直到幾乎瘋狂。
然而在一次整理家中櫥櫃時一封奇異的契約掉了出來。
這位二師兄身上的暮氣更沉重,整個人就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積鬱的可怕。
張道初看到了契約。
上面的內容讓他有些不敢置信。
這是一份賣身契!
關於將呂家後代賣於天師府的賣身契。
所有呂家後人,皆需在天師府下賣命,作為天師府的一把尖刀。
這契約是血契,世代血親為契,只要擁有這張契約,便能支配呂家所有後代。
二師兄姓呂沒有名字,他只知道自己道號道悟。
但卻沒想到,自己沒有名字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名字已經被賣給了天師府。
拿著血契呆愣半天。
道悟臉上的血色逐漸褪去,一股陰鬱之色湧出。
這個樣子的二師兄讓張道初很陌生。
道悟下山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帶走的只有那一張血契。
此後天師府少了一個認真負責的二師兄,江湖上,多了一個浪跡賭場吃喝賭的遊俠兒。
滴酒不沾的二師兄變得酒不離手。
往日每日的早課也盡數放下。
賭了銀錢,就多買二兩酒,沒有銀錢,就少買二兩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醉生夢死不復醒。
直到有一天。
道悟又因為濫賭被扔出賭場,渾身上下衣不蔽體,滿臉酡紅。
他一抬頭,看到有一人站在了面前。
這人,不是大師兄,是穿著黃袍的老者,正是他的師父。
看著眼前弟子的墮落。
真人大怒,直接將少年強行帶回了天師府,並將其禁足在房間。
這已經是一個月的時間後,當這位二師兄重回天師府,所有人看到如此頹廢的二師兄都是譁然。
隨後,關於江湖上的事情,也陸續在弟子中傳開了。
什麼嗜酒如命,嗜賭成性,欠了一屁股外債,最終由其師尊給予報銷。
這消息完全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
在閉關時間裡,不少人想要見一見二師兄,見面時不是沉默無言,就是大罵出聲。
關於二師兄的消息也越來越奇葩。
每個人都將他當做師門的恥辱。
天師府,可是道門執牛耳,有這麼一個二師兄,絕對是影響了師門的聲譽。
甚至有不少人聯名要將二師兄趕出宗門。
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就連閉關的道悟,都聽到了消息。
但他沒有在意,仍然是抱著道藏百無聊賴的翻著。
天師府內似乎已經沒有什麼,能讓這位二師兄塵封的心解封,他早就已是如同腐朽的枯木一般等待凋零。
禁閉一結束。
天師就給他定了規矩,必須要做任務還債。
每次,他都會趁著接任務的功夫,出去喝酒,賭博。
每一次都會被師父抓到打一頓。
但他也早就習慣了。
整個天師府弟子對這位二師兄也愈加失望。
直到一天,道悟在賭坊門口,看到了等待多時的大師兄。
半晌。
大師兄三字沒有從他口中說出。
道正仍然像以前一樣對著師弟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土特產遞了上來。
「跟我一起走走?不影響你的正事吧?」
正事二字,讓道正臉上微微一黯。
他沒有反駁,而是默默跟在師兄身後,兩人一如之前來到城中酒樓。
一桌菜餚送了上來。
只不過,這一次不是道正點,而是道悟點的。
對於吃喝玩樂,道悟早已超過這位大師兄許多。
兩人就著酒菜對飲。
沒有說話,沒有交流,一直喝到酒樓打烊這才作罷。
他們酒量很好,一點醉醺醺的感覺也沒有。
分別時。
大師兄從袖中取出一份禮物交給了道悟。
「一點禮物你應該會喜歡,這可花了我不少力氣。」
留下這句話後,他飄然遠去。
從始至終。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等到大師兄走遠後。
道悟緩緩打開了手中的包裹,在裡面是一張血契。
呂家血契。
歸屬於天師府的契約。
天師府內,想要贖回契約,就必須耗費十倍以上的代價,尤其賣家族的血契,那不光是銀錢能夠贖回,還需要莫大的功勞以及貢獻。
最後還得徵求得到掌教的應允,才能贖回血契。
這些需要的條件極其苛刻。
知道血契後,道悟就已經了解過,因此也早已絕了這個心思,只想醉生夢死過完這一生。
然而今天這一張原血契又回到了他的手裡。
上面還附上了書信。
給師弟:
這是師弟家族血契,說服掌教花了一些時間,希望不算太晚,天師府想去得你就去,想離開,我也與師伯交涉過,天師府不會再干涉你的去留。
來自一個沒有能力改變的大師兄。
拖著手中的血契。
道悟沉默不語,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原來,大師兄早已知道,關於血契的事情,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準備,為自己的師弟贖回血契。
這也是為什麼.
原本肆意的大師兄會突然『懂事』。
原本懶散的大師兄會突然『努力』。
而他卻沒有喊過一聲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