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祭劍壇

  感受到身上的動靜，楚煥緩緩平復經脈之中真元洪流，一睜開雙眼就看到徐巧巧正歪著腦袋看著他。

  那雙明眸忽閃忽閃的，讓楚煥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心下還只當做是她體內的殘念作祟。

  沒想到這姑娘卻隨口一句道。

  「先前那個大殿裡的人過來了，他就在門口。」

  楚煥沒有應聲，反倒是冷冷的盯著她，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徐巧巧被他這麼看著，心裡直發毛，假裝轉頭收拾道。

  「你盯著我幹嘛？」

  「但凡下次我修煉的時候，你再敢來打擾，我就把你關回去。」

  修士修煉之時，心神內視經脈氣海，引導真元運轉不休，可謂是進入了一個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

  在這種狀態下，突然被人拍一下，心神瞬間抽離出來，真元失去引導很容易衝擊經脈，造成無法想像的後果。

  幸好剛才楚煥只是練了練手。

  像是在試煉山谷那次，他刻意擺了一個三才聚氣陣，在聚氣陣加持之下的真元強度就足以沖斷經脈。

  如果真的事態嚴重到那種程度，只怕他現在就不是罵兩句，而是直接要動手收拾她了。

  徐巧巧好像也自知理虧，心虛的背著他，拿著雞毛撣子掃著牆壁上的掛畫，不敢回頭看他。

  楚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隨即才起身走出了屋外。

  因為整個房子是臨江吊腳樓閣的樣式，所以楚煥一掀開門帘一時還沒見到人，走了兩步，直到走出了門廊才發現下面院子籬笆外面正站著一個老者。

  之前在旭日峰的大殿之中光線昏暗，一時還看不太真切，這會兒再看這老者的模樣，楚煥下意識的不免有些吃驚。

  老人杵拐不算，容貌比之一般尋仙問道的人也是大相逕庭，生得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臉上滿是褐色的老年斑。

  要不是先前隱約感受到這老人身上的氣息隱而發，舉手投足之間隱隱有裂辟天地之相，顯然已經是煉虛境甚至是以上的強者，只怕楚煥第一眼看去還真不免輕視幾分。

  小樓外面的防護陣法連同著整座旭日峰的守山大陣，明面上沒有得到主人的允許，外人是沒法進入其中。

  但對於這個老者而言，想要破開小樓的防護陣法應該不是難事，不過看樣子，他並沒有這樣的打算，而是不聲不響的站在外面等著。

  楚煥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裝模作樣，打掃房間的徐巧巧，轉身徑直走下了樓，直接推開竹籬笆道。

  「不知長老來訪，青山有失遠迎。」

  聽著他自號青山，那老者顯然是愣了一下，隨即釋然一笑，轉過話題道。

  「青山，你現在手上有什麼事情嗎？」

  「長老的意思是？」

  「若是有空的話，你可以去後山的祭劍壇挑選一柄兵器，作為法寶使用。」

  「祭劍壇？」

  楚煥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面前這個看起來老態龍鐘的老者，並沒有直接答應下來。

  雖然說分發入門的服飾、道劍，對於一般宗門而言算是一個固定的流程。

  但是對於如今已經垂垂老矣的玄虛宗而言，真的還需要走這些流程嗎？

  楚煥相當的懷疑。

  只不過他還沒拒絕，先前還在客廳里裝模作樣打掃著屋子的徐巧巧，不知何時跑了出來，正好聽到兩人之間的談話，一臉積極的問道。

  「那祭劍壇的兵器真的是隨便拿的嗎？」

  「可以這麼說，只不過也要看著你們的機緣和本事。」

  老者笑了笑，話語之外對於徐巧巧這個活寶還頗有些好感。

  楚煥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對於這所謂的祭劍壇也完全不上心，奈何徐巧巧在他面前一直跳來蹦去的，最後只能趕緊跟著去一趟也算是走個過場。

  沿著旭日峰的山路一直往上走，繞過了之前領取弟子令牌的地方，再往山上走十餘里路就算是到了後山的岔口。

  楚煥和徐巧巧跟著那個杵拐的老者一路慢慢悠悠的走上山，沿途徐巧巧自然是滿心的歡喜和驚訝。

  這旭日峰相較於她以前待的乘風觀的確是好了不只是一星半點，山峰料峭，霧氣騰騰，勁松蒼柏，頗有些仙人之境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楚煥一直不吭聲，徐巧巧像是只麻雀似的嘰嘰喳喳的念了兩句，回頭一臉積極的問道。

  「楚先生，你說那祭劍壇中會不會有什麼遺落在世的至寶啊？」

  「至寶？真要是寶貝，還輪得到你來撿？」

  楚煥面無表情的潑了她一盆涼水，瞬間就把她的積極性打消大半。

  不過那個領路的老者似乎還挺喜歡徐巧巧這樣張揚雀躍的心氣兒，笑著寬慰一句道。

  「雖說不是什麼舉世無雙的天地靈寶，那裡面倒也有不少老一輩留下的佩劍。即便不說劍的品階，單單只是裡面殘留的劍意想來對於你也算是頗有裨益。」

  老者的話乍一聽，似乎沒什麼問題，仔細一想又不太對勁。

  他這話語之間分明將楚煥剔了出去，顯然是知道楚煥不可能會看得起那祭劍壇之中的東西。

  這些話不管有意還是無意，楚煥都當做是這老者看穿了自己的實力，對自己有意無意的敲打。

  只不過現在都還沒有說破，勉強也就還能維持著同為玄虛宗門人的關係。

  徐巧巧被那杵著拐杖的老者三言兩語一頓忽悠，這會兒又像是打了雞血似的鬥志昂揚起來，甚至步伐都快了些。

  對於她的小心思，楚煥算是門兒清。

  這種剛入門的小弟子最容易幻象自己得到什麼隱藏的功法秘籍，修煉之後一躍成仙成神。

  豈不知如果真的那麼容易找到所謂的絕世神功秘籍，作為看守的長老和同門師兄弟不是更容易找到嗎？

  哪兒還輪得到她去撿漏。

  這所謂的祭劍壇也是如此，說是有無數前輩的佩劍存放於此，還能瞻仰參悟其中劍意，卻不知這祭劍壇擺在玄虛宗這麼多年了，能參悟的劍意早就被人給參悟了。

  楚煥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老一少樂呵呵的樣子，轉過頭遠遠的看了一眼群山之外的各處峰門。

  相較於旭日峰的伶仃衰敗，玄虛宗的其他地方還算是不錯，偶爾會看到一個個御劍的弟子在空中划過一抹流光。

  在其餘的幾個峰門，應該就是住著玄虛宗這千百年自己的弟子。

  不用於楚煥他們這種江湖上招攬過來的新入門弟子，在其他幾個峰門的弟子無論是待遇還是彼此的氣氛應該都會好於他們這旭日峰。

  想到這裡，楚煥一時還不免有些好奇道。

  「長老，我們這旭日峰不會只有我和她兩個人吧？」

  「差不多。」

  「差不多就是說真的只有我們兩個人？」

  那杵著拐杖的老者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嘿嘿」乾笑兩聲，算是默認了這個答案。

  楚煥聽到這裡，皺眉道。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大費周章的招募新的弟子？」

  「倒也算不上是大費周章。這些年來，我玄虛宗已經是封閉山門，少有現世。旭日峰曾經是玄虛最強的一脈，如今人丁凋零，我作為旭日峰的長老還是帶著些私心，希望能重回昔日的風光。所以特意讓他們開了這麼個入門考核。」

  「這麼說，整個玄虛宗只有旭日峰在招收新弟子？」

  「不錯。」

  杵著拐杖的老者點了點頭，解釋道。

  「我也曾廣發邀請函，希望能有更多有志之士來到玄虛宗。奈何如今這世道人丁不興，玄虛也只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小門派沒有那麼的號召力。幾番折騰下來，最終弟子試煉招來的新入門弟子大都是已經是老成江湖，待不了多久就會離開。」

  老者說到這裡，有意無意的看了楚煥一眼，顯然是對於這次釣魚釣起來個龍王爺，頗有些耿耿於懷的於懷的意思。

  楚煥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他雖然也昔日也曾經統率道門一時，但是對於這種不管幾個弟子就心裡不舒服的心態還是不太能理解。

  兩人聊了幾句，一旁的徐巧巧也是個閒不住的性子，插了一句道。

  「對了，我們還未曾請教長老的名號是？」

  「我的名號？你們不是都參加過入門試煉了嗎？還不知道我的名號？」

  這話一出，徐巧巧頓時就心虛了起來，她本來只是順口提一句，沒想到現在還被抓住了尾巴。

  先前在小樓裡面，楚煥已經跟她解釋過為什麼會有徐青山的弟子令牌，現在被這老者問起來，她一下就慌了，慌忙將目光投向了楚煥。

  沒想到楚煥這會兒竟然還衝著她冷笑了一下，擺明了是想要看她的笑話。

  正當她以為事情馬上就會暴露的時候，那杵杖的老者突然開口說道。

  「杜中元，旭日峰第七十六代弟子，如今旭日峰的管事。你可以叫我杜長老，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徐巧巧如釋重負般的鬆了一口氣，自以為是沒被拆穿假冒的身份。

  楚煥的注意力卻落在了杜中元這所弟子的身份上。

  「七十六代弟子？」

  「青山有什麼話要說嗎？」

  「沒什麼。」

  楚煥隨口敷衍一句，這話雖然沒有說出口，心下卻不免感嘆一句。難怪這個杜中元看起來如此老邁，沒想到他竟然已經有近千歲。

  按照一般宗門三年五年招收一代弟子來看，杜中元所說的七十六代弟子充其量也就是玄虛宗開山門之後的三四百年時間。

  除去了千年大劫之前的時間，往後還有在這隱世秘境之中度過的近千年光陰，按照這樣推算下來杜中元的壽元的確已經消耗了差不多一千多年了。

  杜中元或許也意會到了楚煥話里話外的意思，自嘲似的笑了笑，說道。

  「我少有天資，也算得上敏而好學，為求大道，頗盡了些心力。奈何百年之後才終於醒悟過來，人力終有盡時，一山還有一山高，有些地方並不是人人都去得，有些事情並不是人人都能做成。」

  「杜長老過謙了，以你如今的修為也算得上一方魁首了。」

  「魁首就是謬讚了，我這點兒本事放在千年之前，或許還能稱道一二，如今已如這浩海浮沙，不見毫光了。」

  他這番話雖是感嘆，楚煥聽來卻在心下暗暗皺了皺眉頭，本來已經算是在心裡拔高了對玄虛宗整體實力的上限，如今還需要更加高看一線。

  正當楚煥心下默默思量的時候，一旁的徐巧巧突然驚呼一聲道。

  「那就是祭劍壇嗎？！」

  楚煥聞聲看去，果然是隱約見到一處劍氣沖天的地方。

  說是已經到了地方，實際上還跟著好幾百里之遙。

  杜中元所說的後山，實際上已經不算是在旭日峰的範圍內，而是在對面的一座山峰上。

  差不多看到了地方，徐巧巧也不省心，直接掐指御劍，袖子裡的銅錢連綴成劍，一躍而起就飛了出去。

  她的這把銅錢劍一時還把杜中元給看傻了，略微有些詫異道。

  「倒是好些年沒見著這種物件了。」

  「杜長老，請。」

  楚煥知道這些話聊起來就沒個完，直接客氣了一句，腳下也不慢，直接縱身一躍就飛到了半空。

  這一番動作，讓杜中元眼前一亮，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在徐巧巧看來，楚煥不藉助法寶御空而行是因為腳下有靈氣虛托著，但是在已經修煉了近千年的杜中元眼中卻分明能感覺到楚煥不僅僅是腳下有靈氣托舉，周身都有靈氣相護。

  這些靈氣並非受到了他刻意的引動，而是引天地之勢，有自然天成之相。

  御空而行之間，楚煥還不知道杜中元心中的震撼，稍一加速就追上了徐巧巧。

  說是隔著一座山的距離，對於二人而言，僅僅只是半盞茶都不到的時間而已。

  眼見著這劍氣沖天的寶地近在眼前，徐巧巧沒顧得上貧嘴，拼了命的加快速度，縱身一躍，直接就拿著銅錢劍落在了山崗上。

  不遠處的山頭猶如亂葬崗一般，無數的道劍沿著山崗密密麻麻的插滿了大半個山頭，猶如無數的豐碑，彰顯著玄虛宗昔日的輝煌。

  這裡的各式道劍，因為與天地靈氣勾連，其中蘊含的劍意百倍勃發，一眼望去，氣沖霄漢，煞是震撼。

  「這裡真的有劍意！」

  「廢話。」

  徐巧巧一臉興奮的對著楚煥才說了一句，就被他一句話給懟了回去，鬧得她滿心的激動也涼了大半，嘟囔道。

  「就你厲害，就你見識得多，行了吧。」

  楚煥雖是聽到這小道姑的抱怨，不過也沒心思搭理她。

  這樣的祭劍壇，實際上在各個宗門都會有類似的地方，以劍修為主的劍道宗門更是以劍為痴，多有什麼藏劍冢、鑄劍池之類的地方。

  一些儒道書院也會有夫子閣之類的存放先賢文書的地方。

  不同於藏經閣、藏寶閣之類的地方，這種祭劍壇一類的地方，一般沒什麼好東西，只是擺在明面上給弟子留個念想的地方。

  換而言之，這祭劍壇是類似於先賢名人的豐碑，帶著一些剛入門的小年輕，鼓舞一下士氣，讓他們以後更加賣力做事而已

  真正能夠傳承和修煉的功法典籍，一般都是專門有個地方存放，不至於直接擺在這種明面上的地方。

  楚煥面無表情的站在這所謂祭劍壇前，絲毫不為所動。

  一旁的徐巧巧感受著這沖天的劍意，遙想著無數弟子負劍而立，卻早就已經是熱淚盈眶。

  這要是十二三歲的時候，跟著一群剛入門的小孩一起過來，只怕當場就得給那玄虛宗的宗主磕幾個響頭，恨不得叫人家一聲爹。

  兩人沒看多久，杜中元就跟了過來，招呼二人一句道。

  「青山，你們站在外面做什麼？去山上看看吧。」

  徐巧巧連連點頭，楚煥倒是一臉無所謂的跟在兩人身後。

  山路崎嶇，許久不曾修繕，幾乎都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這裡都是泥路，連青條石都沒有鋪幾塊，自然是不太好走。

  不過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道劍，一路走一路看卻也頗為震撼。

  杜中元對徐巧巧的印象頗為不錯，一邊走，一邊講解道。

  「山上的劍，你若是看中了哪一柄，可以直接去取來。這些道劍都是我玄虛宗數百代弟子留下的物件，他們或是成名一時，或是殞命他方，留下了這些無主的道劍。你若是能取走也算是我玄虛宗弟子的一種傳承。」

  「真的是隨便拿嗎？」

  徐巧巧聽到這一番解釋，下意識的還有些難以置信。

  楚煥在一旁瞧著她這副德行，忍不住冷笑道。

  「能拿是能拿，但是也得看你的本事才行。就你這金丹境的修為，你去隨便拿一把劍試試？單這劍上殘留的劍氣就能把你的手絞斷。」

  徐巧巧一聽這話，頓時就心虛了。

  好在一旁的杜中元是真的護著這小道姑，微笑道。

  「沒關係，你竟可去取，若是有不順，老頭子幫你看著。」

  「多謝杜長老！」

  徐巧巧聞言大喜過望，仿佛是受到了多大的優待似的，不過細說起來也的確是有那麼一點兒優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