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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108,海涯異變!天之寵兒!

2023-10-29 04:33:25 作者: 李古丁
  天海老祖已經活了兩千多年。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閱遍世間,經歷過一切,享用過一切,已可看破生死,坦然面對。

  可沒有想到……

  當大限一天天臨近,他自以為的平靜坦然,卻如泡影一般,輕易破滅。

  看著自己身體日益衰朽,元嬰之中的死氣與日俱增,他的焦慮惶恐亦是一日更甚一日。

  至如今,他甚至已經無法閉眼,不敢打坐,不敢休眠,生怕一旦閉上雙眼,便將陷入無知無覺的永恆黑暗,再無法感受這世間的美好。

  「想不到老夫修行兩千多年,心性卻還是這般軟弱不堪……」

  天海老海緊握著那微微蠕動、菌絲拂舞的灰白圓球,忽又哂然一笑:

  「可是,老夫修仙,本就是為了長生不死……若不怕死,老夫又豈能活這兩千多年?早就和其他那些好勇鬥狠的散修一樣,一時的意氣風發、短暫輝煌之後,便默默無聞地死在不知哪個角落裡了……」

  為求長生不死而修仙者,只要長生之心一如初始,縱然活得再久,恐怕也難坦然面對死亡。

  天海老祖看向手中那灰白圓球:

  「古神之卵……只有元嬰能夠服食,服下之後,可延壽三千……延壽三千!世間真有如此神藥?若服食,又將付出什麼代價?」

  天海老祖可以感知到,這枚小小的圓球內,那浩瀚若海的旺盛生機。

  他也可以確定,倘若吞服此物,確實能令他恢復青春,延壽多年。

  但……

  從古至今,玄罡界中,何曾有過能令元嬰延壽三千的神藥?

  傳說之中,就連三萬年前的仙庭,其對元嬰修士最為強效的延壽寶藥,也不過能延壽一千而已。

  延壽三千年……

  比仙庭寶藥還要強效三倍,倘若真是沒有任何代價,那制出這寶藥的「古神教」,豈不早已憑此神藥,積攢出數量遠超其它頂級大宗的元嬰大修,成為七大魔宗之首?

  豈不早已掃滅四大正道,乃至如當年仙庭一般,開創「魔庭」,威壓一界?

  這古神之卵,必有代價!

  甚至很可能,是令人難以承受的恐怖代價!

  天海老祖喉頭吞咽一下,意志力雖已搖搖欲墜,但最終還是強忍著一口吞下此物的衝動,將之收了回去。

  「老夫還有時間……先等等,看能不能等來延壽寶藥……」

  話雖如此,可天海老祖內心深處,卻已經隱隱預見了自己的結局。

  當今的延壽寶藥,了不起能幫他延壽幾十年、上百年。

  如此短暫的時間,豈能比得上延壽三千年的誘惑?

  生死關頭,心懷僥倖,乃至不計代價,鋌而走險……

  ……

  海涯城中。

  曾經在此城混過一段時日的黑煞,帶著倪昆、梅靜姝、齊凌雲稍微逛了一番街市,熟悉了一下城中格局,便領著他們去了內城一家名為「海天閣」的酒樓。

  途中黑煞隨口介紹道:

  「那『海天閣』乃是天海老祖大弟子,金丹大修冀飛虎的產業,集酒樓、客棧於一體。臨街的酒樓門面後邊,是一片極大的園林。園林之內,廣植桃李松柏、梅蘭竹菊,還有上百個獨棟小院,環境極好。當然,價格會稍微貴上一些。」

  倪昆笑道:「價格無所謂,關鍵是要住得舒服。」

  他財大氣粗,跟君妖女做大生意時,一口氣揮霍十幾萬、幾十萬的靈石都不帶眨眼的,當然不會在乎這區區房租。

  一行人到了海天閣,在一位管事親自陪同下,在那假山花圃參差錯落,小橋流水蜿蜒其間的園林當中逛了一圈,倪昆對此間環境非常滿意,挑了四棟左有竹林,右有松柏的相鄰小院,當場豪擲六百靈石,付了十天的租金。

  六百靈石,在九連仙坊,都可租住兩年的中等洞府了,可在這裡,居然只是四個小院十天的租金,可見這海天閣的房價,還真不是「稍微」貴上一點,而是貴得上天了。

  房價如此昂貴的客棧,有條件住進來的,當然也都是如倪昆一般不差錢的修士。

  四人跟著管事參觀園林時,就碰上了好幾個修士,都是築基境界,身著華麗法衣,身上小佩飾也皆非凡品,一看就是闊佬。

  就是不知是修二代,還是如倪昆這般白手起家,勤勞致富掙下百萬身家的豪傑。

  四人各選了一棟小院,進去安頓布置一番,又來到倪昆院中小酌一場,便各自回去修行。

  齊凌雲尤其高興,沒想到自己這次居然被倪昆當人看了,竟也能住上獨棟小院,心裡很是感動,覺著倪昆這大魔頭也不是一味地喪盡天良,偶爾也會覺醒幾分良知。

  感動一陣,她又想起一事,眉宇之間,不禁浮出一抹憂慮。

  倪昆現在實力是越來越強了,甚至祭煉了外丹,成了「金丹老祖」,還陣斬了一個古神教金丹。

  更別說他手下還有每月可用一次的婢女君玉嬌,以及奉他為「魔主」的虛月清。

  跟君玉嬌和虛月清相比,齊凌雲自覺除了身材、姿容不遜虛月清,身材更能碾壓君玉嬌之外,其它方面毫無優勢。

  可曾幾何時,她還是倪昆手下頭號大將。

  滅千家、橫掃九連仙坊四大家族時,她可都是作為主力出陣的,為倪昆掙下了不菲身家。

  倪昆築基時,也是她坐鎮洞府大門,為倪昆護法守陣。

  現在呢?

  她貌似除了跑跑腿,對倪昆好像就沒有任何作用了。

  好吧,也不是沒有任何作用。

  遇上七星坊那樣的險地、死地,她還可以仗著不死之身,做炮灰幫倪昆反覆探路……

  可這作用也不大呀。

  因為倪昆實在太穩健了,平時基本不參與任何探索秘境之類的活動。

  最讓齊凌雲無奈的是,她無法自行修煉,提升實力。想提升實力,全靠倪昆投餵。

  「這樣不行!若是哪一天,他有了更強的血奴,會不會把我也煉成血丹,去投餵新的血奴?」

  齊凌雲在自己小院中焦慮地來回踱著圈子,甚至不知不覺,咬起了指甲。

  忽然,她心神一動,感受到了倪昆的召喚,趕緊按捺下心思,去到倪昆院中。

  「去逛街。」

  倪昆將一隻儲物袋扔給她,「遇到價格合適的靈器,便給我採買下來。」

  又是跑腿的差事……

  好吧,能跑跑腿也算不錯了,最怕就是完全不需要我了。

  齊凌雲心中嘀咕著,道了聲是,出去跑腿了。

  待倪昆進行了一番日常修煉,煉化了一枚赤焰丹,又祭煉了一陣本命靈器,齊凌雲便帶著三件下品靈器回來了。

  「不錯。」

  倪昆鑑定一番,滿意點了點頭,當著齊凌雲的面,直接綠掉這三件下品靈器,又入帳三點潛能。

  「你先回去休息,明天繼續。」

  齊凌雲嗯了一聲,卻並未就此離開,捏著衣角,罕見地顯出一副扭捏姿態。

  倪昆奇道:「還有何事?」

  「那個……」齊凌雲臉頰微紅,眼神遊移:「嗯,時辰不早,你要不要沐浴一番?我,我可以,嗯,可以服侍你的……」

  倪昆啞然:「你自追隨我以來,一直是憑真本事做事的,今天怎麼想起來……」

  齊凌雲紅著臉,有些埋怨地瞪了倪昆一眼,又理直氣壯說道:

  「我是一直憑真本事做事!可是,你也得不斷投餵我,讓我變得更強啊!現在你都這麼強了,我實力跟不上,已經漸漸沒用了啊!」

  「誰說你沒有用的?」倪昆道:「你跑腿的差事不是做得很好嗎?」

  「可我並不想只做個跑腿打雜的小廝。」

  「你還可以探路。」倪昆勉勵道:「無論如何,探索秘境、險境之時,你都是我身邊頭號開路先鋒。」

  「呵呵。」齊凌雲面無表情笑了兩聲:「且不說你根本就不好探險,就算偶爾心血來潮前去探險……以你現在的修為,值得你去探索的,該是何等強大的秘境、險地?就我這點實力,怕是剛剛走進門口,就灰飛煙滅了,路都探不了幾丈遠。」

  倪昆繼續勉勵:

  「別這麼說,要相信你自己。就算一次探不了幾丈遠,多死幾次,也能探出很遠了。死個幾十上百次,說不定秘境當中所有的禁制陷阱,便都被你觸發得乾乾淨淨,變成一片坦途了。」

  「……」

  死個幾十上百次?

  齊凌雲瞪大雙眼,呆滯好一陣,方才喃喃說道:

  「虧我還以為,你偶爾也會覺醒幾分良知……是我天真了……」

  倪昆笑道:

  「好了,我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麼,但你真是想太多。我這人素來念舊,所謂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跟隨我這麼多年,我怎會對你棄之不用?不必擔心,跑腿、探路的任務,始終都是你的。去休息吧,你性子太傲,做不來以色娛人的事情。」

  「……」齊凌雲幽怨地瞧了倪昆一眼,「虛月清看起來比我更傲,她都可以……」

  倪昆道:「虛月清只是外表高傲,內心其實……嗯,有點扭曲。你的話,倒是表里如一的傲氣。習慣被人奉承,怕是做不來奉承人的事情。我只問你,你能像趙秀琳一樣侍奉我嗎?」

  趙秀琳?

  那小妖女每次侍奉倪昆時,都是變著花樣兒討好他,無論多麼羞恥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齊凌雲捫心自問,要她學趙秀琳那樣,一時間她還真是學不來。

  不過,齊凌雲終究不甘於只做個跑腿探路的「先鋒」。

  以後隨著倪昆越來越強,手下強者越來越多,她這「探路先鋒」的重要性也必將越來越低。

  在未來,很可能徹底變成邊緣人,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上百年,都不會被倪昆召喚出來用上一場,甚至可能徹底將她遺忘在血海之中。

  因此齊凌雲咬了咬牙,下決心一般說道:

  「給我些時間。我以後……會慢慢習慣的。」

  倪昆點點頭:

  「隨你了。我反正覺著你現在這樣就挺好。」

  齊凌雲憋著一口氣離開了。

  她不能自主修煉,回去後也無事可坐,便盤坐榻上,認真回想趙秀琳服侍倪昆時的情形。

  稍一回想,她便不覺輕啐一聲,鄙夷道:

  「趙妖女真是不知廉恥,堂堂仙音女修,竟如此曲意奉承……都不必倪昆馴化,自己就當自己是狗兒了!那臀兒,搖擺得可真歡實……」

  話雖如此,她很快便意識到自己這心態不對,當下深呼吸幾次,端正心態,甚至擺出匍匐之姿,一邊想像倪昆就在她身後,一邊回想趙秀琳的招式,艱難地學習起來……

  就這樣,齊凌雲開始了向趙秀琳學習,並自我提升的新道路。

  白天,拿著倪昆給出的資金跑腿逛街,採買靈器,晚上在自己院中自我鞭策,學習進步。雖然尚未實踐,但幾晚上揣摩下來,她還是自覺進步很大。

  就這樣一連過了七天,齊凌雲幫倪昆採買來十幾件靈器,令倪昆的潛能點又增加了十多點,總數來到了一百二十二點之多。

  倪昆也決定見好就收。

  雖海涯城很大,城中法器鋪子不少,齊凌雲也是在不同的鋪子裡採買靈器,每次出去還要喬裝易容一番,但短短几天之內,靈器大量出貨,還是有可能引發有心人的關注。

  這可是十幾萬靈石的大買賣,就算是金丹,都有可能被驚動。

  倪昆倒是不怕散修金丹,但這海涯城可是有一位壽元將盡,心性恐怕大有變化的元嬰大佬,他可不想在這種地方惹出麻煩來。

  所以倪昆果斷決定,明天一早就走人。

  次日一大早。

  倪昆叫齊凌雲找海天閣掌柜退了房,之後四人自海涯城北大門出了城,放出飛舟,由熟悉路徑的黑煞催動飛舟,望北飛去。

  剛剛飛出數十里,一股遠遠超出金丹層次的強橫神念,忽地自後方橫掃而來。

  被這神念一掃,黑煞腦海霎時一片空白,與飛舟的聯繫瞬間斷開,失去動力的飛舟頓時向著地面一頭紮下。

  好在倪昆喝過萬魂湯,無懼神念威壓,念頭一動,接過飛舟掌控權,穩住舟身,繼續向前飛去。

  同時回頭一看,就見幾十里外的海涯城上空,正漫天飄飛著毛茸茸的灰白菌絲,好像柳絮一般籠罩覆蓋了整座海涯城。

  而海涯城中央,天海老祖及其門下弟子居住的那座百丈高塔,更是被一層灰白菌毯整個覆蓋,表層還宛若活物一般不停蠕動著,同時不斷向著四面八方噴射出一顆顆灰白球體。

  那些球體飛到半空,嘭地爆開,又灑出無數灰白菌絲……

  倪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完全不能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時,齊凌雲與黑煞、梅靜姝也相繼回過神來,回頭望去,同樣被海涯城那詭異的景像震得瞠目結舌。

  四人遠遠注視之下,道道遁光,自海涯城中沖天而起,可沒有一道遁光,能遁離菌絲籠罩下的海涯城,轉眼就被漫天飛舞的菌絲徹底淹沒。

  而城中那覆蓋了整座百丈高塔的灰白菌毯,則不斷向著四面八方擴張開去,先爬滿內城,將內城每一棟建築都覆蓋在內,跟著又漫過內城,向著外城飛快蔓延……

  短短片刻。

  那曾經極其繁華的海涯城,便已被那詭異的灰白菌毯徹底覆蓋。

  之後那菌毯之上,又長出一顆顆灰白怪樹,每一顆怪樹都只有一根光禿筆直、長達三十多丈的樹幹,樹幹頂端,才有一簇灰白葉片,簇擁著一隻蛋狀花苞。

  倪昆四人,以及為數不多的,早在異變發生之前,就已遠離海涯城的修士,皆目瞪口呆地看著海涯城的異變,個個不知所措,如墜幻夢。

  過了好一陣,倪昆才終於回過神來,與黑煞、梅靜姝、齊凌雲面面相覷。

  之後就聽黑煞頗有幾分心虛地說道:

  「這事兒,應該跟咱們沒關係吧?」

  梅靜姝奇道:「當然與我們無關。黑煞道友為何有此一問?」

  黑煞乾笑兩聲,沒有說話,心裡卻暗自犯起嘀咕:

  當年我跑到南海不久,剛在九連仙坊分發了一番名貼,九連仙坊四大家族就滅亡了。

  在九連山深處隱居了幾年吧,仙音派元嬰大佬萬雅兒就掃蕩九連山了。

  投效到趙秀琳麾下躲避掃蕩吧,也是沒過多久,就被虛月清徵召去探索秘境,然後虛月清就倒了血霉,在鎮海行宮一無所獲,倪昆反而得了最大的好處……

  之後離開南海,回歸主大陸,撞上烈虺老祖結丹,前去赴宴,結果烈虺老祖又出了事,結丹當晚人就沒了,多年積蓄也便宜了倪昆……

  現在回到海涯城,這才幾天功夫,海涯城又出了更大的變故……

  這一系列遭遇,很難不讓黑煞懷疑,自己是否劫運纏身,不然怎麼走到哪,哪就出事呢?

  與黑煞自我懷疑不同。

  倪昆則是覺著自己氣運真他娘的鼎盛。

  昨晚突然覺著該收手了,於是今天一大清早就出了城,結果完美避開了海涯城異變。

  若是稍微貪婪一點,再多留個一天半天,豈不是也要陷在海涯城中?

  他倒是不怕,反正就算逃不出來,也可以死回復活點,齊凌雲也不會死,可黑煞、梅靜姝的話,恐怕就只有將她們融入血海,變成血奴,才能保住她們性命了。

  「這就是命啊!」

  倪昆心中感慨:「自離開仙音派後,我這些年,氣運一直長盛不衰,總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還收穫累累,果真有幾分天之寵兒的意思……」

  他甚至隱隱升起了幾分使命感:

  玄罡界的老天爺對我這麼好,那我是不是該做點兒什麼,回饋天地?

  嗯,將來能力足夠了,就掃蕩群魔,收服七大魔宗,還玄罡界一個朗朗乾坤吧……

  這時,黑煞忽然問道:

  「海涯城怕是徹底完了。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倪昆手托下巴,一陣沉吟。

  見他作吟狀,齊凌雲不禁挺了挺胸,心中暗道:

  接下來怕是要派我去探探情況了。

  嗯,等下連衣裳都不穿,赤條條地過去,免得丟了東西,又來埋怨我。

  然而齊凌雲都作好赴死的準備了,倪昆最終卻是搖了搖頭:

  「海涯城異變太過驚人,等下怕是會有大修來探,此地不宜久留,速走為上。」

  說罷毫不猶豫催動飛舟,全速向著北面遁去。

  梅靜姝、黑煞都贊同他的決定,齊凌雲心裡卻有點小遺憾:

  錯過了一次展示自身價值的機會啊!

  倪昆一行遠遠遁走的同時。

  海涯城西面,一座大山之上。

  一群修士兩眼通紅,淚流滿面地跪在地上,遠遠看著海涯城池,其中幾個女修,已然泣不成聲。

  這群修士,儼然正是天海老祖座下弟子。

  以大弟子冀飛虎為首的五位金丹弟子,以及十餘位築基弟子,三十餘鍊氣境弟子,皆在此地。

  早在昨天晚上,天海老祖就將門下弟子悉數打發了出去,嚴令他們遠離海涯城,一個月內不得返回。

  不僅如此,天海老祖連本命法寶「鎮海珠」,都交給了大弟子冀飛虎。

  眾弟子不知發生了何事,以為將有強敵來襲,出城之後,並沒有遠去,而是潛伏此山之上,想著若真有強敵來襲,拼著一死,也要助師尊一臂之力,可萬萬沒想到……

  並沒有想像中的強敵來襲,城中卻發生了這等詭異離奇的驚天異變。

  一些弟子衝動之下,就想衝去城中探個究竟,卻被冀飛虎等金丹修士攔住。

  他們指著城中那些試圖遁走的築基修士,對眾弟子說道:

  「天上菌絲,能吞噬法力、氣血、神念,我等金丹,都望之心悸,一旦陷落其中,必死無疑,你們進去,豈不是自投羅網?豈不是辜負了師尊他老人家一番苦心?」

  眾弟子情知大師兄等人說得沒錯,海涯城異變如此詭譎,他們去了也只會是自尋死路,只能勉強按捺住情緒,看著海涯城默默流淚。

  有弟子抽噎著問道:

  「大師兄,那究竟是什麼怪物?又究竟是什麼來歷?我們若要為師尊報仇,又該尋誰報復?」

  冀飛虎眼中浮出一抹茫然。

  他哪知道那覆蓋了全城的灰白菌毯究竟是什麼怪物?更別提那怪物的來歷了。

  害了師尊,滅了整個海涯城的仇家是誰,他同樣一無所知。

  不過……

  冀飛虎忽地咬牙切齒,目露凶光:

  「我雖然不知道仇家是誰,但我知道怎麼找出線索!」

  幾個金丹師弟連忙問道:

  「如何找出線索?」

  冀飛虎冷哼一聲:

  「異變發生之前,所有一大早便匆匆出城的修士,都有嫌疑!當然,他們沒有那個能力暗算師尊,但說不得,其中就有知道原委的人存在!」

  天海老海門下五大金丹之一,金丹初期的鐘南涯狠狠道:

  「不錯!凡一大早就匆匆離城者,個個都有嫌疑,至少也是知情者!」

  「我已記下了所有一早出城的修士形體相貌、離城方向。」

  冀飛虎冷聲道:

  「現在我將他們的相體相貌拓影下來,由我,古師弟,趙師徒,風師弟,鍾師弟各領一路,分別追緝那些離城的修士。擒下之後,直接搜魂,看看他們究竟知道些什麼!」

  天海老祖待門下弟子甚是寬厚,授徒也很有一手,師徒之間感情很深。

  可外人在他師徒眼中,與可以隨意踐踏的螻蟻其實也並無區別。

  要不然,天海老祖為何只將門下弟子們打發出海涯城,卻對城中數以萬計的修士不聞不問?

  天海老祖統治海涯城期間,之所以能搏得「公道」之名,僅僅是他懂得經營的道理,知道必須打造出良好的營商環境,才能保證海涯城百業興旺,長盛不衰。

  可暗地裡,殺人奪寶、滅人滿門之類的事情,天海老祖及其門下眾徒,也不知做了多少。

  玄罡界整體風氣,就是魔漲道消。

  除了正道四宗治下,其餘地域,不說是徹底的黑暗叢林吧,至少也是弱肉強食蔚然成風。哪怕表面再光鮮的地方,如海涯城,也有著陰暗殘酷的一面。

  冀飛虎其實知道,一大早就離開海涯城的修士,幾乎不可能真箇知情,只是機緣巧合,運氣使然方才逃過一劫。

  但為了萬一的希望,或者說為了展示出他為師復仇的決心,順理成章繼承師尊的一切,即使錯殺,他也在所不惜。

  反正都只是些散修,殺了也就殺了。

  待冀飛虎將拓影圖形複製幾份,分發下去,五大金丹便各領幾個築基弟子,兵分五路,各自循一個方向追去。

  其他鍊氣境弟子則轉往天海老祖預留的某個秘密據點,等待諸位金丹、築基境師兄師姐回來匯合。

  眾人離開後不久。

  一個渾身黑袍的修士,憑空出現在海涯城上空。

  那漫天飄舞的灰白菌絲,對那黑袍修士視而不見,甚至主動敞開一條道路。

  黑袍修士施施然飛入城池上空,徑直飛往那百丈高塔。

  到了已被厚厚一層灰白菌毯徹底覆蓋的高塔前,那似有生命的菌毯亦蠕動著,主動為其敞開通道。

  黑袍修士循通道直入塔內,很快就來到了一座大廳之中。

  此廳四壁,皆被厚厚的肉質菌毯覆滿,其中北面廳壁上,糊著一團巨大臃腫、畸形扭曲的人形輪廓,一條條似藤蔓又似血管的粗大脈絡,自那人形輪廓上蔓延出來,向著四面八方擴張開去,給人一種……

  那人形輪廓,正是這覆滿了整座大廳,整個高塔,乃至整個海涯城菌毯源頭的感覺。

  當那黑袍修士進入大廳之後。

  北面廳壁上,那團巨大臃腫的人形輪廓一陣激烈地蠕動震顫,同時一道含糊而憤怒的聲音,自那人形輪廓中傳出:

  「禇無夜……你……騙我……」

  黑袍修士背負雙手,施施然走到北面廳壁前,像是欣賞藝術品一般,看著牆上那人形輪廓,悠然道:

  「我如何騙你了?古神之卵乃是貨真價實的延壽神藥。服食此神藥之後,你必能延壽三千年。我只是忘了告訴你,服食古神之卵之後,你會變成這般模樣而已。」

  「不止……如此……」

  「是啊,不止如此,你將如大樹一般紮根在此,今後再也不能移動,元嬰也與肉身融為一體,再無法出竅……可這又如何?你守著你的海涯城,可以再活三千年。那可是足足三千年啊,你該不會以為,一點代價都不用支付吧?」

  「你……為何……如此?」

  「為何?」

  黑袍修士輕笑一聲:

  「一則做個實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煉製出這一枚古神之卵,偏生只有元嬰,才能令此卵孵化。但凡有點出身根底的元嬰修士,無論是正是魔,個個都精得跟鬼一樣,根本哄騙不了……像你這等散修出身,又壽元將近的元嬰,還真不好找。

  「其二嘛,當然收割了。海涯城中,足有數萬修士,雖大多只是鍊氣小修,但數量一多,這精元氣血也是海量……以這麼多的修士為肥料,這塊菌田果園,將能結出至少百枚『人元大丹』,對我修為不無小補呢。」

  「人元……大丹?你……一顆都……休想……摘走……」

  「那可由不得你。」

  黑袍修士抬起手掌,其手修長,肌膚宛若鍍上了一層白銀,通體銀光燦燦,閃爍著金屬冷光:「你呀,乖乖幫我看守這片果園子就好。」

  說話間,他啪地打了個響指,一道混沌幽芒,自他指尖爆發出來,沒入牆上的人形輪廓當中,那人形輪廓顫動幾下,安靜下來,似是陷入了沉眠。

  但黑袍修士知道,一旦有外來生靈闖入海涯城,那這人形輪廓,便將出於本能地發動攻擊,將所有入侵生靈統統留下,埋入菌毯,充作肥料。

  「大功告成!」

  黑袍修士放下手掌,輕笑道:

  「這一批人元大丹收穫之後,你就自由了……雖然還是不能移動,甚至大部分時間,都將混沌無智,可至少,你可以自由地守著海涯城,一直活到三千年後……嘖,如此悠久的壽元,不知多少修士,都羨慕不來呢……」

  說罷,那黑袍修士轉身離去,出了高塔之後,飛到千丈高空,望向南海方向:

  「烈虺島上那個廢物居然死了……真是白費了我賞他的點金丹。不過,誰那麼大膽子,敢殺我禇無夜的人?」

  他並不打算親自前往查看,但以他身份,調動幾個金丹真傳,過去查探一番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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