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無虞

  三位老人無論是嘴裡說的還是做的，都是不準備插手干預只洗耳恭聽的模樣，

  宋卿心尖微暖，不過也沒忘看向這段時間一直照顧自己的小老婆子，

  淼水嘴裡吃著辛辣又甜的薑糖，見徒兒盯著自己看先是莫名其妙，旋即下意識反問，

  「看為師做啥，咋？娃娃又鬧騰你了？」

  說著手撐著膝就要站起，打算過來給不省心的孩子把把脈，

  「不是師父我沒事。」

  宋卿忙制止好笑之餘就是感動，這一個月來老婆子也是為了她這個徒兒操碎了心，

  對上淼水倏然皺眉，投過來懷疑中夾雜不解的詢問眼神，宋卿心虛地輕咳一聲，

  「我就是……嘴饞，想找您要塊薑糖吃。」

  幾分懊惱，自己真是多此一舉，怎麼忘了師父從來不愛多管小輩事的性子，

  淼水嫌棄地撇了撇嘴，看在徒兒肚子裡揣著孩子，把手放進花花綠綠的大衣兜子掏，

  最後在暖閣里所有人的目光下，非常大方地掏出一塊丟了過來，

  準頭不錯，包著糖紙四四方方的薑糖輕巧穩當地落在宋卿懷裡，

  扔完後還十分痛心念念不舍看了薑糖一眼，才看向南宮御，

  「糖也給了，快別吊老婆子胃口了，說說孩子名字叫啥？」

  知徒弟莫過師父，她瞧著孩子那樣兒就知道名字這事她八成還不知道。

  「無虞。」

  宋卿不太喜歡薑糖辛辣又甜的味，猶豫著吃不吃時耳邊便落下這平穩的兩字，

  猶豫剝著糖紙的手指尖一頓，下意識看向身邊坐著的男人，

  南宮御沒有忽略妻子的視線，大掌包裹掌心的柔荑輕捏，依舊面向著幾位老人緩緩開口，

  「無虞寓意事無憂患太平無事，其一是乞求卿卿生產那日無憂無患，其二便是孩子，

  無論是權力地位還是富貴榮華，都有我和卿卿給她，她只需一生順遂無憂，三來便是我大淵天下。」

  話止於此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單論聽的人怎麼想，帝王側顏冷峻，

  宋卿收回眼美眸深處有笑意，或許旁人以為這男人沒接下去的話，會是大淵天下太平無事，

  可她卻知道在這句話之前還有一個前提，那便是待天下一統後天下疆土盡歸大淵所有，

  擔心嗎？

  作為他的妻子她當然擔心，但她的丈夫讓她信他，那她便信。

  「好！」

  太后一拍大腿，髮髻間的金叉金步搖隨這動作微微晃動，看著當下頂天立地的兒子，

  想的是兒時那個陪自己在冷宮生活，不受父皇待見備受兄弟姊妹冷眼的孩子，

  御兒受的這一切苦難，如今想想皆是因為她年輕時太過執拗的性子，

  若是與後宮其他女人學會低頭服軟，她的御兒，大淵嫡出的皇長子，

  何必小小年紀屈居人下，她的御兒，年幼時也該是名動京都驚才絕艷的少年郎才是。

  「阿御說得是，哀家的乖孫女就叫無虞，寓意好，好。」

  多年積壓在心底的愧疚，使太后隱隱紅了眼角，知子莫若母她何嘗看不懂兒子心中的抱負。

  太后的聲音有少許克制的哽咽之意，只不過掩飾得極好，旁人若是不細看便察覺不出，

  母子兩人這會兒正對視，南宮御欲牽著宋卿過去時被淼水擺手制止，

  只見淼水拍了拍好友的背，碎碎念說起不著調的話安慰，

  「好好的喜事你難過啥，明日可就是新的一年了，可不興掉你那幾顆金豆子啊，

  你是知道我的我最見不得人在我面前掉淚珠子，小心我一惱，

  改明兒就和你一刀兩斷一拍兩散，看看往後你老了孤單寂寞冷跟誰嘮嗑。」

  聽聽，這說的都是什麼跟什麼。

  「去，哀家現在可不是一個人，有兩個親家和小卿卿阿御還有哀家的乖孫女，不吃你這套威脅的技倆，親家你說是吧？」

  太后被逗笑了不輕不重地拍一下淼水，手腕戴著的金鐲子和翡翠鐲子發出清脆的碰撞音，

  十分悅耳動聽，心底那股傷神的勁緩過去，再看向宋奶奶說話也帶著樂呵，

  「可不是，哪能一刀兩斷一拍兩散啊，我們是一大家子，少了誰都不完整，」

  宋奶奶接話接得得心應手，銀白鬢髮下和藹的臉上笑痕真心實意，

  別的不說，自從在後宮住習慣和周圍的人都熟絡以後，宋奶奶看著比以往更有精氣神了，

  宋爺爺寡言少語，兩老一輩子幾乎都是宋奶奶說得多宋爺爺在旁默默聽得多，

  以往在鄉下有鄰里是沒錯，可總歸你家孩子不是我家孩子，

  誰也沒心思天天聽你念叨你家孩子，來這後宮住下後，你家孩子也是我家孩子，

  以往生活的地方還不是一個樣，你聽我說新奇我聽你說新奇可不就有得說了。

  說白了，

  還是每天說的做的看見的都是高興的事，心情好了心態也就好了，心態好的人也就年輕了。

  「不過親家淼水妹子，阿御說的這無虞是哪個無又是哪個虞？

  說起來怪不好意思的，小時候家裡苦我也沒上過學，我家老頭子倒是上過學，

  不過也就上到三年級認識幾個字就沒繼續讀了，老頭子，你知不知道阿御說的是哪個字？」

  過了大半輩子宋奶奶最是了解自己家裡這老頭子，她要是不招呼一句，

  這老頭子又該摸著他那把寶貝煙杆子，坐在旁邊悶不吭聲的傻樂，

  「無我是知道，就是這虞字……」

  宋爺爺開口了，看向孫女婿不大敢確定，「阿御啊，我聽著你剛說的那寓意，

  我猜想著就不是池塘里的那個魚字，不知道是哪個虞字？」

  宋卿把話截胡，「爺爺，是虞美人的虞，上面是虎字的頭下面的幾字換成東吳的吳，

  小財子，去把筆墨紙硯拿來，我來寫給爺爺奶奶看。」

  「諾！」

  小財子興沖沖地下去了，他跟在老祭司身邊是認識幾個字的，也知道虞美人的虞怎麼寫，

  不過娘娘形容的字可不是他知道的那個虞字，他這幾日都在老祭司跟前伺候，

  知道皇上皇后娘娘去了一趟那什麼異世，爺爺奶奶也是異世來的，

  越聽兩老和太后說起的那些新奇事，他就越好奇那個世界的，

  猜想著娘娘嘴裡說的字應該也是那異世的，這好奇心可不就又被勾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