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當年之事
2023-10-29 02:57:41 作者: 非語逐魂
段千行沒有說話,只是瞥了任忠一眼。
文財登時住嘴不言,對於修道之人,尤其道法精深之輩,想要查出一個人的死因真相實在太簡單了,就算他們將任忠殺死滅口也沒有用,石堅還是可以通過招魂術招來二人的魂魄,問個清楚。
當然,他們也不可能殺死任忠,這個世界還是有法律的,誰也不想背上人命官司。
「好了,這件事留給師父去頭疼吧,咱們先把任忠帶回去。」段千行催促道,他傷口現在已經不疼了,還有點癢,這是屍毒入體的反應,他必須儘快回去療傷。
二人自然沒有意見。
幾人回到義莊,剛進門便發現任婷婷蜷縮在門口,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不定,雙手緊緊握著一道黃符。
「怎麼了?」秋生開口問道。
任婷婷扭頭看了幾人一眼,忽的一下撲到段千行懷裡,嘴中斷斷續續的說道,「段大哥,我好害怕……」
段千行輕輕撫著她的背心,「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就不會有事的。」
任婷婷全身無力的掛在他身上,這是緊張過度驟然鬆弛下來的正常表現。
「到底出什麼事了?」秋生追問道。
任婷婷指了指正堂,「剛才有個女人……不,是女鬼,她……她……」
說到後面臉色又白了起來,哆哆嗦嗦說不出話。
「女鬼?」秋生和文財懼是一愣,「董小玉?」
這幾天他們都知道董小玉在義莊療傷的事,不禁尋思,莫不是那董小玉忽然現身,把任婷婷嚇壞了?
段千行目光閃了閃,「你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秋生二人押著任忠匆忙朝正堂走去。
段千行落在後面,遲疑了下,低聲問道,「她……她死了沒?」
任婷婷搖搖頭,「我不知道,反正……反正我照你說的,將符丟了出去,她立刻就被一道金光罩住,身上冒著煙,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段千行臉上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後來呢?」
「後來……」任婷婷說著忽然變了臉色,「你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對不對,你還這麼關心她,你跟她是不是……是不是有一腿?」
段千行頗有些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臉頰,「我要是跟她有一腿,還會讓你用天罡鎮邪符對付她?」
「這倒也是,」任婷婷臉色一緩,「當時我看她那麼痛苦,身子都快消失了,我有點於心不忍,便將符取了回來。」
段千行沒由來的鬆了口氣,董小玉會出手攻擊任婷婷,他早有幾分意料,所以在離開前將天罡鎮邪符交給任婷婷,並告訴她,若有鬼怪要害她,就把符扔出去。
事情也如他所意料那般發展,只是他沒想到這丫頭會善良到又將符收回來。
「小師弟你快來看,這姑娘不行了!」這時,秋生的聲音傳來。
段千行腳步加快了幾分,不過在進入正堂前,他忽然注意到堂前地板上灑落了大片黑血,這是之前任老太爺被他重創時留下的殭屍血。
他心念一動,「婷婷,你去找幾個藥瓶,將這些血收集起來。」
「啊?」任婷婷一愣,「這麼噁心的東西,你要了幹什麼?」
「別問,快去。」段千行沒有解釋的意思,隨即又補充一句,「小心點,別讓血沾到你身上,對了,還有你爺爺的骨灰,一併收起來吧。」
任婷婷嘟了嘟嘴,不情不願的離開。
段千行走進正堂,秋生、文財以及被制住的任忠正圍在一根柱子前。
董小玉靠在柱子上,身子虛幻得只剩一道幾若透明的虛影,臉頰已經徹底失去了顏色,見段千行進來,她雙眼閃過一絲微弱的亮光。
段千行暗自嘆了口氣,走到她面前,「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董小玉嚅囁半晌,終是說道,「公子,奴家可以單獨跟你說幾句話嗎?」
段千行扭頭朝秋生望去。
秋生雖然好奇,但見此情景倒也不好強行留下,當即跟文財說道,「我們先把任忠送到柴房關起來。」
三人走後,段千行蹲下身,「說吧。」
董小玉神色莫名的望了他一眼,「公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段千行不答反問,「知道什麼?」
「知道我的身世。」
段千行搖頭,「我不知道。」
「那你為何……為何……」
為何什麼,她沒有說出口,段千行卻知道她要問什麼,悠悠解釋道,「我不知道你的身世來歷,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只知道是你放走了任忠,所以才對你留了一手,現在想想,那天晚上在任家墳場,你是故意給他打傷的吧?目的就是救走任老太爺,並接近我。」
董小玉點頭,又搖頭。
段千行一怔,「什麼意思?」
董小玉幽幽道,「我確實是故意給他打傷的,但我並沒有想要害你。」
段千行沒有接話,知道她還有下文要說。
董小玉問道,「公子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
段千行搖頭。
董小玉嘆了口氣,「二十年前,任老太爺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效,任家的人束手無策,便決定給他納一房小妾沖喜,以為這樣會好起來。」
段千行聽後不禁吃了一驚,「他們選中的對象就是你?」
董小玉輕輕點頭,「當時任老太爺在鎮上權勢極大,任家一傳出消息,沒有一個人敢說什麼,甚至有人直接把我家圍起來,生怕我逃走,我娘不想我嫁給一個黃土都埋到了脖子的老頭子,便趁夜帶我逃走,結果路上的時候被他們追到,我娘她……她便給那些人活活打死了!」
說到這她臉上帶著無盡的悲戚,似乎很想哭,卻沒有一滴眼淚落下,魂魄本來也就沒有眼淚的。
段千行默然不語,這種事在這個年代實在太常見了,比這更悽慘、更悲涼的比比皆是,他並非沒有同情心,只是無能為力而已。
董小玉繼續說道,「我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走投無路之下,便在花轎上尋了短見,死後心中怨恨難消,化作厲鬼前去任家報仇,可當時任家有一個極為厲害的道士,我幾次都沒有得逞。」
段千行一愣,「道士?」
「就是給任老太爺點穴的那個風水師。」
「他當時還活著?」
董小玉嗯了一聲。
段千行登時疑惑不已,「他當時還活著,為什麼不親自報仇,哪怕只是撒手不管,讓你把任家鬧個雞犬不寧也可以達到報仇的目的,為何還要阻你?」
按照原來的軌跡,這樁恩怨是由風水寶地而起,任老太爺威逼利誘搶走了風水師的寶地,那風水師暗中使壞在蜻蜓點水穴上動了手腳,從而讓任家財運衰落二十年,卻不小心讓任老太爺變成了殭屍。
可自從段千行發現蜻蜓點水穴被人為布置成養屍地後,他便覺得事情不僅僅是搶了塊地那麼簡單,雙方應該還有什麼深仇大恨,至少是不共戴天那種。
而現在聽了董小玉的話,他又糊塗了,既然當時風水師還活著,以他的能力把任家弄個家破人亡應該不難,為什麼非要等二十年,讓任老太爺變成殭屍再回來復仇?
這時董小玉說道,「關於這點我也不明白,不過他後來主動找上了我,並設法助我躲過冥界的勾魂使者,他告訴我說只要聽他的話,便能如願報仇。」
段千行壓下心頭的疑惑,「他都讓你做了什麼?」
「他想法子把我的墳遷到那片墳場,讓我在任老太爺下葬之時,將一包東西埋進地底,然後要我監視任老太爺的墳墓,並在每年他的生辰死忌弄一碗……一碗天葵血澆到他墳頭。」董小玉緩緩講述道,說到最後時,她有些羞澀的低下頭去。
所謂天葵血,其實就是女子的經血。
段千行聽到這隱隱明白了什麼,卻又不甚明白,「還有呢?」
董小玉搖搖頭,「沒有了,從那以後我便再也沒見過他,直到數月前,那個任忠找到了我,他一字不漏的說出當年之事,表明他就是那個風水師的後人,然後告訴我報仇的時機到了,要我配合他。」
段千行皺了皺眉,忽的問道,「除了阿忠之外,你見過石少堅沒?」
董小玉眼底閃過一絲茫然,「沒有,這個名字我從來沒有聽過,實際上從阿忠找到我後,那天晚上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段千行默然不語。
董小玉幽幽嘆了口氣,「我與公子說這些,並不是要公子原諒我,我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只想告訴公子,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我的魂魄很快就要消散了,或許過幾天公子就會把我忘掉,但我……我永遠也忘不掉公子,永遠也不……」
說到最後,她定定望著段千行,眼裡只有濃濃的眷戀,似乎看完這一眼後,便要永遠消失在天地間,沒有以後,沒有下輩子。
段千行實在不想面對這種目光,但又不忍移開,猶豫良久,他終是說道,「算了,當我欠你的。」
話音剛落,他眉心亮起一道金光,董小玉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就被金光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