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論孝

  半個時辰後，領命的衙差回來，審訊繼續。

  閔縣令在大堂坐定，問道：「袁捕頭，案情可查實清楚，相關人證物證可都帶來了？」

  「回大人，帶來了，皆在外頭等待傳喚。「

  」好，來人，傳人證。「

  接下來的問案過程可以說是非常順利，只是結果卻出人意料，因為藥鋪學徒和街鄰皆證明胡峰所言是真，為此，閔縣令按大周律，判胡駱杖刑一百牢獄五日。

  許秀蘭聞言嚇得臉色蒼白，驚慌求饒：「大人，此事民婦與當家的先前確實不知情，如今得知真相，定當一心奉養公婆，還請大人恕罪，免除杖刑。「

  」胡鬧，你當公堂是什麼地方，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們既選擇對薄公堂，如今案情明了，自當依法懲處，若再敢咆哮公堂一併問罪，來人，行刑。」令牌擲下，立馬有官差執殺威棒上前給胡駱行刑。

  「慢。「在殺威棒舉起正欲揮下時，只聽得一道空靈女聲響起，同時兩道勁風颳過，拂開了行刑的官差。

  」堂下何人，竟敢擾亂公堂秩序「閔縣令看著走出人群女子，沉聲喝問。

  許清妍負手而立，直視閔縣令，淡聲道：」大人不覺得此刑判得過於重了嘛，試問，這一百大板下去，被告可還有命去赴那五日牢獄之刑。

  」你是何人，竟然質疑本官判決，你可知擾亂公堂是何罪名？「

  「這個.「許清妍似笑非笑：」本郡主還真不知道，不如大人跟我詳細說說。「

  郡主，難道是她！

  閔宏才心中一驚，怒容瞬間換成笑顏，站起身來，走到許清妍面前，拱手為禮道：」閣下可是樂安郡主，下官溪縣縣令閔宏才，見過郡主。」最後一句話，閔宏才說得格外大聲。

  堂外百姓聞言紛紛驚呼：「天啊，她竟然就是樂安郡主，我還道郡主不來了呢，沒想到還是來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誰叫被告是郡主的親戚呢，看來，這胡駱今天是定不罪啊。」

  「不是都說郡主善心為民啊，難道今日竟要公然偏袒這等不孝之人？」有百姓憤然出聲。

  外頭的議論紛紛，許清妍聽在耳內不以為意，笑著抬手：」閔大人免禮，是日，巧聞大人次升堂問案，本郡主閒來無事便同百姓一起在外頭站了站，原本不想打擾，可適才聽大人所言，竟要判被告杖刑一百牢獄五日，實在忍不住出聲，若有唐突之處，還望大人莫要介意。」

  「哪裡，哪裡。「閔宏才打著官腔回道：「郡主若是早些言明身份，本官自當請郡主旁邊，可如今案情已定，本官也是依律懲處，郡主說本官判重了，可是想包庇此人。「

  「閔大人言重了，本郡主若真要包庇，又何來今日的公堂對峙，適才一直隱瞞身份也是不想給大人添麻煩，可最後大人的判決，怒本郡主難以認同，為此，敢問大人一句，何為孝？「

  閔縣令不知許清妍何意，思量片刻後，謹慎道：「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於孝，百善孝為先，對父母自當敬順奉養，方不失為人子之道。「

  」百善孝為先，的確如此，可還有一句話叫父慈子孝，敢問大人，若父母不慈，兒女又當如何？「許清妍直視他道。

  」郡主此話何意，有道是：天下無不是之父母，自然是順而從之，孝而親之。「閔縣令摸著鬍子傲然道。

  」閔大人的意思是，不論是非對錯人倫之禮，只要身為子女就必須對父母恭敬順從，反之，視為不孝，可是如此?「

  」可以這麼說。「閔大人淡淡道。

  」好，那麼再問大人，假設有一位兒子親眼目睹父親殺人，他該怎麼做，是按大人所說的孝道，做一個孝順兒子，幫父親掩蓋殺人事實讓死者不能瞑目，讓其家屬肝腸寸斷，還是大義滅親勸父自首呢？「

  」這「閔縣令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身為縣令，他自然不能說讓兒子知法犯法，同父掩埋殺人罪證，可若說大義滅親，似乎又與他剛才說的話背道而馳。

  見他梗住，許清妍笑著看向門外：「縣令大人回答不上，大家說該如何啊？」

  「這「堂外百姓也被這話問住了。

  從人情來講，當然是包庇自已的父親了，這是每個正常人下意識會做的事，能真正做到大義滅親的，古往今來有幾個，可這話也不能公開說啊。

  場面一時寂靜無聲，片刻後忽聽得一人大聲道：」自是該大義滅親。「

  此話一出，頓時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許清妍。

  說話之人站在人群中，身穿著一身湖藍直裰，劍眉星目面若冠玉，微微上揚的嘴角噙著一絲不羈笑意，見許清妍望來，他微不可察的朝她眨了眨眼，朗聲道：」家父曾多次說過，孝之一道並非一味順從，若父母有錯，為人子女知道卻不勸阻，陷父母於不義，是為不孝也，所以孝道並不是一味的順從，還應分清對錯才是！「

  」啊，是吳大人的公子，吳大人是我們溪縣百姓的青天大老爺啊，他說的話定然不會有錯，支持吳公子，應該大義滅親。「有百姓認出吳天佑，激動開口。

  」沒錯，大義滅親，大義滅親。「有一人帶頭，百姓們紛紛附和。

  其實世上哪那麼多的父慈子孝，多的是父母偏心兒女義憤，只是在孝道的壓制下，人們不敢表露，不敢反抗罷了，如今有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率先開腔，百姓當然會順心發泄不滿。

  在吳大人三個字出來時，閔縣令的臉色明顯難看不少，吳豐在溪縣的政績，他上任之初便已細細打聽過，據說他能這麼快升遷，便是因眼前之人弄出來的那什麼土豆和紅薯高產，才積累出不俗政績一路高升，雖然也傳有廉潔為官，克已奉公的美譽，只道是尋常的官樣的文章，可如今他都離任了，卻還能受百姓如此擁戴.閔縣令只覺得心裡頗不是滋味。

  「大人，您看，百姓都如此支持「

  「好，既如此，那就請郡主大義滅親，不要擋著本官行刑。」

  「大人急什麼，本郡主話還未說完呢，依我看來，大人判胡駱的罪名甚為不妥，據我所知，胡家二老並不算慈愛長輩，對待大房和二房時的做法更是天差地別，大房在胡家向來是吃穿最差卻干最重的活，而二房卻活得像主子不用過問任何家事，試問一母同胞的兄弟，遭受了如此不公待遇後，又要如何敬順父母。

  當然，也不是說大房就一點責任都沒有，但本郡主認為，只要二房的當家人一日沒死，他便有責任養活家人，犯不著用此等藉口，把高堂父母當球一樣踢出家門，況且，當初分家時，是胡家二老自願跟著二房養老，從孝義上來說，這是他們的選擇，為人子女者自當遵從，如此說來，胡駱又何來不孝？「

  這番話擲地有聲，場內場外一時被震住，寂靜無聲。

  半響，方聽得一道蒼老的聲音顫抖著道：」郡主說的對，胡駱無錯，不該判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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