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韓濟平再到譚園時，已經全無來時的風流時髦的樣子。灰白著臉，因傷口還在作痛只能佝著身體，連提手敲門都有氣無力。

  「媽，媽。你就救救我們吧。我求您了。」

  譚姨和令梅早料到他要來，畢竟譚園是他最後的指望了。

  令梅給譚姨搬了張椅子坐在門口。

  譚姨瞅了兒子的小腹，想到韓旭對著自己喊打喊殺的模樣, 心裡猶自發寒。

  「見到韓旭我才相信，這世上真的有天生壞種的人。」她搖頭冷笑，「韓濟平，你回去吧。我幫不了你。」

  韓濟平跪在譚姨腿下痛哭流涕：「媽。你要是不幫我。阿旭只有死路一條啊。您忍心看阿旭小小年紀就被人打死嗎？」

  譚姨反問：「那你怎忍看著於家的女兒被你兒子白白害死？」

  「媽。媽！我都說了阿旭年紀小不懂事，那就是個意外——」

  「那你身上的傷怎麼來的？」

  韓濟平噎住。

  他知道兒子是讓自家給寵壞了。從小，但凡有點不順心的韓旭就哭鬧不止, 打砸家具不在話下。前妻幾次想糾正他這個毛病, 但是父親隔代親，總是在前妻教育孩子的時候插手阻止。前妻跟自己報怨過無數次, 他總是以孩子小不懂事長大就好的理由糊弄過去。等孩子長到六歲時，這個毛病非但沒好還變本加厲。有一回竟然因為前妻買的生日蛋糕不稱他的意，在商場樓梯處趁前妻不防備時推了她一把。前妻從兩樓滾到一樓，右手臂骨折還摔了一身的傷。

  他當時是怎麼勸前妻來著？說孩子也不是有意的，是不當心碰著她的。前妻當時看著自己的眼神又冷又狠：「要麼你把阿旭交給我，你和公公不准插手。他現在還小，好好教導還來得及。要麼我倆離婚。從此以後再也不管你們的事兒。」

  韓濟平嘴上哄著妻子答應了，回家後跟父親一提這事。父親就板起臉：「她自己沒站穩，有臉怪阿旭推她？離婚就離婚，連個孩子也照顧不好，要她何用？」

  韓濟平和父親都沒把前妻的話放心上，覺得前妻要離婚只是嘴上說說，威脅威脅他們而已。沒想到前妻出院後再教育兒子時，父親再度橫加指責，她終於意識到，對阿旭, 她根本沒有教育權。在家裡，她也沒有任何地位, 她就是個負責照顧人一家老小吃喝的老媽子罷了。

  於是，她決然的離婚。

  法庭上，兒子吵著鬧著不要母親要父親。還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淤痕作證前妻平時打罵自己。

  韓濟平自己都看呆了，有點茫然無措的看向前妻，清晰的看到前妻驚訝的神色以及嘴角划過的一抹瞭然冷笑，眼裡對兒子最後一點愛也隨之消失殆盡。

  他後來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帶回家的姑娘不知怎的最後都黃了。多數都是給阿旭給嚇走的。甚至有個女朋友在自己面前直接罵阿旭是惡魔。

  韓濟平念及過往，後悔萬分。

  早知如此，就該讓前妻好好教育阿旭。

  「媽。我也不求其他的事兒了。您能不能借點錢給我？」韓濟平哀求道，「現在於家的孩子沒了，我總得想法子給人家補償啊。這些年家裡存的錢加上海城的房子，也就能湊個十來萬塊。媽。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啊？」

  譚姨冷哂：「你要借多少？」

  「五十萬。」韓濟平抹眼淚，「於家要我賠六十萬。可我哪來這麼多錢哪？」

  「五十萬。」譚姨緩緩點頭。「那我來幫你算一算。」

  韓濟平怔了怔：算，算什麼？

  譚姨遂道：「你父親在海城大學教書三十餘年。單位分了一套市中心120平的大房子。另外，你自己的單位也分了套98平的婚房給你。我當年離開海城時，還留給你一塊歐米茄的手錶和一整套祖母綠的首飾套裝。全賣了加在一塊，至少也有上百萬了。」

  韓濟平聽得後背發涼。

  他媽居然對家裡的情況了解得這麼清楚？

  「你要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人收購資產。行。我來收。」譚姨半垂眼帘，「你爸是識貨的人。手錶和祖母綠肯定都給你留著。你拿來給我。我給你三十萬。怎麼樣？」

  韓濟平低著頭眼睛滴溜溜直轉。這個價錢倒是不虧。但是他捨不得啊。他媽能夠拿出三十萬, 直接借給自己不就好了？

  譚姨起身：「你好好想想吧。」

  韓濟平咬牙：「媽——我總要為阿旭的將來打算啊。」

  譚姨回頭望他：「三十萬也是我全部積蓄。我也得為我將來打算。難道我還指望你給我養老？」

  韓濟平立即道：「你是我親媽。我當然給您養老啦！」

  譚姨嗤笑：「我怕我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韓濟平想起兒子的行為和自己陰毒的心思，灰白的臉色中竟浮起層詭異的紅光。

  令梅掩上門, 韓濟平舔著臉想要進園子，卻讓幾個保鏢模樣的人給扔了出去。

  韓濟平忍氣吞聲，只好找了個旅館過夜。

  海城，得到消息的韓濟平的父親韓尊只能匆匆賣掉了自己的住房，加上多年的積蓄，湊了二十萬打給了兒子。

  最後，韓濟平如期帶著手錶和珠寶換來了五十萬塊錢，在公安的見證下，交給了於家人。

  於學義拿了錢什麼也沒說，帶著親戚們轉身就走。

  韓濟平大吁口氣，這事總算是平息了。接下來，他得幫兒子改名換姓重新開始生活。

  韓旭被公安安置在了福利院裡。

  韓濟平接他回來時，抱著兒子心疼不已：「好了。阿旭。我們不怕了。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韓旭張大眼睛咧嘴一笑，一張小臉看起來清純又漂亮：「我就知道我不會有事。」

  邊上的院長看著暗暗擰眉。

  這個孩子在福利院這幾天，過於冷靜從容。好像摔死女童、刺傷父親的事壓根沒有發生過似的。吃得好睡得香，無憂無慮。

  韓旭走時還甜笑著回頭向院長揮手道別，院長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全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