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歪主意

  賈家的寶貝鳳凰蛋被一僧一道救回之事在有心的傳播下飛快傳遍了街頭巷尾，身處大報恩寺的黛玉亦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順帶也知道了薛家母子三人決定搬出去一事。

  黛玉倒是有些詫異了，薛寶釵竟然放棄了賈寶玉?不過轉而細想一番卻也不難發覺，其實以薛寶釵的追求，寶玉這樣一個人對她來說當真不是什麼多滿意的選擇，恰好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決意脫身倒也不稀奇，真正詫異的還是薛寶釵表現出來的果決，平日看起來挺溫柔隨和的一個小姑娘，竟然能做到當斷則斷，著實有些出乎意料。

  「寶姐姐能想明白也是再好不過了。」黛玉輕嘆一聲，小聲嘀咕道:「雖然我覺得寶姐姐太功利了些，但是以她的品貌，真要是被寶玉耽誤了也實在可惜，好在她能醒悟快刀斬亂麻。「

  雪雁打趣道：「我還當姑娘你討厭她呢。」

  「討厭倒是不至於，只是覺得她太功利太精於算計了……不過細想之下倒也是情有可原，她家那樣的情況，父親沒了，母親不頂事，唯一的兄長又是那樣一個渾人，她除了自己也著實無人可依，不免要多算計些….…「

  「老爺來信了!」

  黛玉大喜，迫不及待接過那封信就拆了開來。

  開頭依舊是報了平安又問了府中近況，接著又安撫黛玉說他絕不會答應老太太的提議，叫她安心，較為值得關注的只有兩點，其一便是說先前皇上曾跟他要了黛玉的生辰八字，其二卻是意料之外的一件事，她有弟弟了，父親從族裡過繼了一個男孩。

  主僕二人面面相覷，具有些發愣。

  好半晌，黛玉方才嘆息，「這是好事，家裡總得有個男孩子來繼承，且父親也是為了我……「

  林如海生怕黛玉多想，還特意仔細解釋了一番，只道他年紀大了，不可能一輩子護著她，待有朝一日他這個父親不在了，她便等於沒了娘家，這世道女子沒有娘家有多慘呢?受了委屈無人撐腰無人出頭，甚至倘若攤上一個刻薄的婆家，還會仗著女子沒有娘家而肆意作踐人，不過就是知道，沒有娘家的女子連和離的勇氣都沒有。

  「我知道老爺的良苦用心，只是有些擔心不知道這個少爺好不好相處。「雪雁有些欣喜又有些忐忑，「這個少爺畢竟已經八歲了，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我怕……「

  「不必擔心，既然父親能看上這孩子，那這孩子的品性必然是沒有問題的。」黛玉很信任老父親的眼光，畢竟混跡官場半輩子，城府深得很，過繼兒子又不僅僅只是為了有個繼承人，最重要的還是為了自己女兒將來有所依靠，那必然是嚴格測試過那孩子的品性的，但凡有點不好他也不敢賭。

  自打收到家書知道皇上要了她的生辰八字，黛玉就知道自己的婚事快了，卻不想來得竟這般快。

  突如其來的，一道賜婚聖旨便砸在了頭上。

  送走了宋德全，周圍的奴才具是滿臉喜色的說著吉祥話兒。

  黛玉雙手捧著明黃色的聖旨呆在原地，好半響，方才幽幽的吐了口氣。

  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卻又有些忐忑迷茫，她的未來，真就跟鼎鼎有名的四爺綁在一起了？

  「姑娘？」雪雁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奇怪的臉色，聲音細不可聞，「姑娘可是不高興？」

  黛玉搖搖頭，神情莫名，「就是覺得有種不真實感。」

  「我也覺得不真實得很，姑娘竟要嫁人了。」

  黛玉好笑的戳了戳她的小腦瓜子，掩下心中的惆悵，臉上又露出喜色來，很是大方賞賜了身邊的奴才，又叫人出去採購了許多瓜果蔬菜送到寺廟裡，另外還多添了一千兩油錢，算是叫大家一同沾沾喜氣。

  賈府內

  聽到皇上親自指了黛玉為四福晉這個消息，眾人無不是又驚又喜，恨不得擺幾天流水席慶祝，只奈何正主兒如今不在府里，只得遺憾作罷，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在老太太跟前奉承。

  「真不愧是咱們家姑奶奶的親骨肉，人品樣貌皆是世間僅有的，連皇家都迫不及待搶人呢，老太太的福氣可真叫人羨慕得很。」

  王熙鳳默默翻了個白眼，人家不過才來府里幾個月的功夫罷了，要說會調理人，那也是林家的本事。

  心裡雖如此吐槽，卻也不妨礙她拍老太太的馬屁，臉上都笑出朵花來了，「這話說的很是，不過我也就不費勁跟老太太請教什麼了，總歸這輩子也不可能學得老太太的半分本事，不如直接將我家大姐兒送來老太太跟前，我竟是省事了。」

  賈母被捧得飄飄欲仙，嘴上卻啐道：「你這懶貨，竟是將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來了，為你們操了一輩子的心，如今我這樣大的年紀了竟也不想叫我清閒清閒。」

  「老太太可別為了憊懶就糊弄我，家裡離了誰也離不開您啊，您啊就甭想著甩手快活了。」

  這話捧得賈母開心得很，在府里當了這麼些年說一不二的大長輩，她自是不可能樂意放權的，甚至反而越老越不放，就怕自己超然的地位不保，真要等她清閒下來，怕是只能等她死的那天了。

  賈母厚厚的賞賜了所有人，又引得一片歡喜謝恩，愈發的高興起來，又叫人備下了好些東西，吃穿用度方方面面應有盡有，還有不少是從她私庫里拿出來的珍藏，一共足足裝了三四車送往大報恩寺。

  整個榮府上上下下一片歡聲笑語喜氣洋洋。

  「太太怎麼好似不高興？」

  「我應該高興？」回到屋裡，王夫人就卸下了偽裝的面具，冷哼一聲，「她是賈敏的女兒！再則說，那林如海竟敢看不上我的寶玉「

  林如海的回信里雖不曾明著拒絕，但含糊不清的推辭分明就是拒絕的意思，這可就戳了王夫人的廢管子了，一連氣悶了好些天。在她心裡的賈寶玉是連公主都足以匹配的人，看上林黛玉也是林黛玉的福氣，林家怎麼敢拒絕？怎麼能拒絕？轉頭就答應的皇家的婚事？簡直是不識抬舉！

  周瑞家的沒有身為親娘看兒子的那層濾鏡，但她也是王夫人的心腹，自然知曉如何才能讓主子高興，當即便很有眼色的踩著林家捧寶玉，只哄得王夫人的眉眼都鬆快了幾分。

  「林家原就猖狂至極不識抬舉，如今那丫頭成了板上釘釘的四福晉，恐怕就更加要目中無人了。「王夫人皺緊了眉頭，手裡的佛珠愈發捻得快了，可見心裡的煩躁。

  周瑞家的勸道:「太太大可不必如此擔憂，不是還有老太太呢?老太太最是疼愛寶玉，必定會將一切都妥當安排好的。「

  「可恨那小蹄子跑得倒是快，如今她縮在大報恩寺內，老太太便是想做些什麼都做不了。「

  「太太怕是想岔了，又何必真要做點什麼?「周瑞家的露出了一抹陰笑，

  小聲說道:「女兒家的名聲要毀了還不容易?只需傳些流言蜚語出去，旁人又不知真假，慣會聽風就是雨罷了，到時候看他們林家還如何高傲得起來，只怕那時就不是咱們家要求娶，而是他們家要巴巴的求嫁了。」

  王夫人一頓，忽而間頗有種撥開雲霧的感覺，眼睛都亮了起來，「你說的有道理，要毀去一個女孩兒的名聲可再容易不過了，只要叫大家都以為她跟寶玉情投意合私相授受了，除了寶玉便再無人敢要她，到那時……一個聲名狼藉的丫頭可不配做我的正經兒媳婦，看在親戚一場的份兒上，我便賞她做個二房就是。「

  主意雖是周瑞家的想出來的，但聽王夫人竟然說要叫人家當二房，她還是不禁咋舌，暗道這主子還真不愧是主子可比她陰狠多了，分明對人家林家姑娘厭惡至極，偏又惦記人家的權勢，若是日後願意好好待人家也就罷了，可瞧這情形，擺明了是想作踐人啊。

  一時間，周瑞家的有些後悔了，倒不是心疼林黛玉，而是怕王夫人這性子，將事情做得太過火惹急了別人自己也要跟著倒霉……

  周瑞家的有心想勸，但王夫人對賈敏的怨恨由來已久，已然深入骨髓，如今又添林如海嫌棄她兒子這份仇，新仇日怨，簡直恨得咬牙切齒，又哪裡能聽得進勸?只一心認定，只要林黛玉的名聲毀了，林家不願意也得願意，還妄想四福晉?

  倒也不怪王夫人異想天開，王家教養姑娘向來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大字都不認識幾個，還指望能有多清明的頭腦多長遠的眼界?更何況一個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之人，一點點的仇怨都足以填滿她的心，讓她再也看不到其他。

  周瑞家的見勸說無望，對王夫人的偏執仇恨愈發感到害怕起來，思索再三，終是一咬牙，跟幾個婆子一道兒吃酒時便佯裝醉了說漏了嘴，盼著信兒傳到老太太耳朵里，好歹能攔她一攔，別真將事情弄到不能收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