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賈政暴怒
2023-10-29 00:43:56 作者: joe5
一行人到達家塾時,賈代儒正在裡頭講課,賈政等人也不曾急著進去,只站在外頭靜靜聽了一會兒。
賈代儒的學問雖說不上多強,但好歹也是有些真材實料的,給這些半大的孩子講講課還是足夠的,賈政聽了一會兒也覺得尚可,臉上便多了幾分滿意之色,想著要瞧瞧自家那孽障是否在好好聽課,他便悄悄探出了半個身子朝裡頭望去,結果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都未曾看到賈寶玉,這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
不是說那孽障每日都乖乖來上課了?難不成是打著上課的幌子出去鬼混了?
賈政心中起了疑,臉色很難看,當即大步邁了進去,「寶玉呢?他為何不在?」
賈代儒遲疑了一下,訥訥道:「先前還在呢,方才休息時許是有事出去了。」
「在家塾好好上課就是他最大的事!」賈政怒了,看向眾學生問道:「你們可有誰知道他上哪裡去了?」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吭聲,唯有那素來有些不對付的金榮站了出來,說道:「回政老爺的話,方才見寶玉同秦鍾、香憐玉愛等人一起出去了,他們四人素來親近,時常湊在一起玩鬧,許是忘了時辰也不一定,政老爺或許可以去後頭的亭子裡找找看,應是在那邊。」
秦鍾他是知道的,但是香憐玉愛是什麼人?哪有正經人叫這樣的諢名的?
賈政的眉頭擰得死死的,再瞧眾學生神色各異,心中不禁生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當即沉著臉朝後頭尋了去。
賈薔臉色不善的看著金榮,道:「若是寶玉受了責罰,且看你能得個什麼好!」
金榮隱隱也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衝動,但此刻聽到賈薔這樣的話,心裡那股不服輸的氣又升了起來,只冷笑連連,說道:「我做什麼了?我不過是給政老爺指點了一下賈寶玉的去處罷了,他若剛好被抓到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那也是他自己沒羞沒臊,與我何干?」
金榮所指的那個地方正是賈寶玉等人平日愛呆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幾人倒也沒幹那見不得人的事,只湊在一起說說話,親親嘴兒摟摟腰腰纏纏綿綿難捨難分罷了。
玉愛是個機靈的,遠遠瞧見有一行人來了,當即便摟著賈寶玉啃上了。
「孽障!」
正沉迷其中的賈寶玉乍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本能的心驚肉跳一把推開了玉愛,隨即就看見自家老爹那張猙獰可怖的臉,頓時有如見到了惡鬼一般,整個人都呆住了,臉色煞白如紙,渾身劇烈發抖猶如篩糠。
賈政滿心羞憤震怒,好似已然喪失了理智一般,「我今日便打死你這不知羞恥的孽障!」說罷,上前便是狠狠一腳踹在了賈寶玉的肚子上。
賈寶玉整個人頓時滾了出去,五臟肺腑都好似裂開了一般,疼得他趴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團。
賈政還要上前,身邊的清客、小廝等人慌忙攔著,「政老爺可使不得啊,這樣下狠手會將寶二爺打壞的!」
「都別攔著我!」賈政一聲怒喝,狠狠揮開了眾人,「我賈政沒有這等不知羞恥的兒子,今日我且將這孽障打死了,也算是為我賈家清理門戶了!」說罷便又朝賈寶玉沖了過去,一頓拳打腳踢那般狠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殺父仇人呢。
秦鍾見賈寶玉被打得慘叫連連甚是可憐,想攔又不敢攔,只在旁急的哭了出來。
茗煙倒是機靈,見情況大大不妙,當即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打馬直奔家中而去,如今除了老太太只怕再無人能攔得住老爺了。
原本在上課的眾學生聽見這邊的慘叫聲也都紛紛跑了出來圍觀,薛蟠就混在人群中冷眼瞧著賈寶玉被毒打,聽著他的痛苦哀嚎,心中暢快至極。
他原就不是什麼良善人,向來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兒,什麼時候輪到別人欺負到他們家頭上來了?王夫人敢拿他妹妹的名聲當兒戲,敢將他們薛家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那就休怪他也不講親戚情分了,活該!
家塾內一片混亂,誰也不曾注意到,香憐和玉愛兩人不知何時早已不見了蹤影。
眼看著賈寶玉都被打得吐了血昏厥了過去,賈代儒生怕這個鳳凰蛋真在家塾內死被打死了,趕忙便上前死死拉住幾近瘋狂的賈政。
可奈何賈政許是當真被刺激狠了,竟是誰勸也不聽,誰敢上來攔他就連著誰一塊兒打,兩眼通紅一身戾氣,真就是一心想要打死賈寶玉的樣子,連年紀一大把的賈代儒都被推了一把閃了腰,哎喲哎喲的叫喚著。
等賈母、王夫人等人匆匆忙忙趕到時,賈寶玉早已不省人事了,嘴裡鼻子裡都是血,真真是慘不忍睹。
眾人見此情形無不肝膽俱裂,「寶玉!」伴隨著一聲驚呼,賈母整個人直愣愣的往後仰了去,好在身邊的丫頭眼疾手快將人扶住了。
王夫人也是眼前陣陣發黑,幾欲昏厥,撲上去抱著自己的兒子不禁嚎啕大哭,「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狠心的老子,寶玉都要被你打死了!」
「都是你生的這孽障!早知他如此荒唐,當年他才出生時我就該掐死他!」賈政狠狠道:「你速速讓開,今日我便要為賈家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我的寶玉若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趕明兒就一根繩子吊死在榮府門口!再者說,寶玉也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老太太已經被你氣暈了,你還非要氣死她老人家才甘心嗎!」
老太太氣暈了?
暴怒中的賈政愣了愣,一轉頭果真看見老太太被幾個丫頭托著,已然不省人事,瞬間有如一盆冷水從頭頂灌了下來,澆了他一個透心涼。
賈政驚呼一聲撲了過去,「快將老太太抬上馬車回府!請太醫!」
賈母多年養尊處優身材日漸發福,幾個丫頭年紀輕輕又細胳膊細腿兒的,平日裡也不過捧捧茶捏捏肩,手裡沒有幾分勁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老太太給抬上了馬車。
一陣手忙腳亂。
而受傷昏迷的賈寶玉身邊卻只有王夫人和茗煙,眼看著賈政滿心滿眼只顧著老太太,全然將身受重傷的兒子拋在了腦後,王夫人只氣得險些咬碎了一口白牙,左看看右看看,就看見了人群里的薛蟠,頓時眼睛一亮。
「蟠兒!快來搭把手幫我將寶玉送上馬車!「
薛蟠:「…」失策失策!看戲看得太歡樂,竟是忘了早早開溜,若叫老太太和王夫人知曉他眼睜睜看著賈寶玉挨打卻並不曾阻攔,只怕難免要被遷怒了。
薛蟠暗嘆一聲,趁著王夫人低頭查看賈寶玉的空檔,狠狠掐了把自己大腿內側的嫩肉,頓時疼得眼淚就飆了出來,「寶玉啊!「
這猛然一聲如喪考妣的悽厲嘶吼,嚇得王夫人狠狠一激靈,魂兒都差點被嚇沒了,抬頭看見薛蟠哭得稀里嘩啦的模樣,心裡還有些動容,「好孩子」
出去一趟,家裡的老祖宗和鳳凰蛋都橫著被抬了回來,府里自是又一陣雞飛狗跳。
人才送進屋裡躺下,太醫也急匆匆趕了過來,賈政忙不迭拖著太醫就要去看老太太,連個眼角餘光都沒給自己的兒子。
王夫人忙說道:「老爺,還是先叫太醫給寶玉看看罷,寶玉都吐血了…」
「胡鬧!」賈政冷聲斥責,「老太太是長輩,他一個小輩將老太太給氣暈了,還妄想拖延給老太太醫治,也不怕折壽!再者說,這孽障本就是活該,我只恨不得沒有這個兒子,他死了才好,他死了我們榮府也就乾淨了!」
眾人都被他這番冷酷至極的言辭給嚇得白了臉,紛紛暗自猜測,賈寶玉究竟做了什麼才讓親爹如此憎惡。
眼看賈政拉了太醫走,王夫人還想說些什麼,被旁邊的王熙鳳給攔了。
「二太太還是莫爭辯了,早些叫太醫看過了老太太也好,這樣爭辯下去拖延的還是寶玉的時間。」
王夫人的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耷拉著眉眼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一時不禁悲從中來。
她可憐的寶玉,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狠心的老子啊!
老太太不過是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倒也無甚大礙,太醫看過給開了藥,又囑咐道:「老太太到底是上了歲數的人了,最忌大悲大喜大驚大怒,平日千萬注意些,萬不能再刺激老人家了。」
賈政連連應是,轉頭就狠狠踹了茗煙一腳,「作死的狗奴才,誰叫你通知老太太的?拖下去仗責三十!」
回回他教訓兒子都有那作死的狗奴才去搬救兵,若非如此,寶玉如何能被慣到這樣混帳的地步?他不敢說老太太不好,只恨這些狗奴才太自作聰明。
「老爺!」茗煙大驚失色,但此刻他的主子自己還不省人事,其他更沒哪個主子能顧得上他這樣一個奴才了,最終還是被捂著嘴拖了下去。
「太醫,我兒如何了?」王夫人看著太醫凝重的臉色,心肝兒愈發砰砰直跳了。
「傷在肺腑,不容樂觀……」
說話間,賈寶玉的嘴角又滲出了血來。
圍在床邊的王夫人、襲人等人連連驚呼尖叫,紛紛哭紅了雙眼。
要說賈政打賈寶玉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否則賈寶玉也不至於看見他老子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只以往要麼是手心挨板子,要麼是屁股挨板子,不過都是外傷罷了,看著挺慘的,實則並不多嚴重。
但這回卻不同,這回非但賈政氣瘋了下手毫不留情,偏一頓拳打腳踢都是在肚子、胸口上,直接就狠狠傷到了內里。
外傷看著悽慘,實則無甚大礙,內傷不似那般鮮血淋漓皮開肉綻的瘮人,但一個不好卻是真真能要人命的。
任誰也想不到,賈政這樣一個讀書人竟能將孩子打成這樣,這心裡該是得有多恨啊?
賈寶玉究竟幹了什麼?眾人心裡無不起疑。
「寶二爺是在家塾里被打的,難道……二老爺知道他在家塾里的混帳行徑了?」雪雁小聲說道。
黛玉捏著帕子佯裝拭淚,借著帕子掩唇輕聲道:「恐怕是了,再如何寶玉也是二舅舅的親生兒子,若非當真氣瘋了,二舅舅也至於如此喪失理智將人往死里打。」
賈政當初雖不過只考了個秀才功名,但卻一直以讀書人自居,很是清高,賈寶玉膽敢在師塾那樣的地方與男子廝混,無疑是褻瀆孔孟,更叫他這個父親顏面盡失,日後還如何清高得起來?賈政不氣瘋了才怪。
賈寶玉的情況很不樂觀,老太太醒來後知道情況又是狠狠哭了一場,將賈政罵了個狗血淋頭,只哭得累了又昏睡了過去,賈寶玉也不曾睜開眼來。
眼看天色都昏暗了下來,眾人這才各自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