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2023-10-29 02:07:48 作者: 輕塵如風
  而笄,就是說束髮所用的簪子,古時若是女子十五歲時許配的,當年就束髮戴上簪子,而若是未許配的話,則二十歲時束髮戴上簪子。此語出自《禮記內則》,「女子……十有五年而笄」。「笄」,謂結髮而用笄貫之。

  「謂應年許嫁者。女子許嫁,笄而字之,其未許嫁,二十則笄。」

  換言之,明日及笄之日,對她沈立冬而言,是個人生的轉折點,也是她需要作出重要決斷的時刻。

  攤開手心,那枚白玉無瑕的鴛鴦細雕簪子就這般靜靜地躺在那裡,柔潤的光澤微微觸動她的眼角。到如今,她方知曉男子送女子及笄簪子是代表何等意思,明日她若束髮戴上謝朝雲所送之簪,那麼就算是明確地給了謝朝雲答覆了;而若是沒有佩戴謝朝雲所送之簪,那麼就算代表著她無言的拒絕。

  那麼明日,她究竟是該給謝朝雲答案還是不給呢?沈立冬盯著手心裡的這枚白玉鴛鴦簪子,莫名地皺了眉,沉默許久,竟然難以下定決心。忽而心頭煩躁得很,起身而起,點燃了燈籠,

  披了一件白色裘衣,推開房門而出,就那般毫無目的地在府邸里的庭院裡頭四處遊逛著。

  這個時節自然是萬物開始蕭瑟,夜間肅寒異常,因而這會兒出來遊逛的沈立冬,邊隨意地走著,思緒紛飛,邊時不時地呵了呵手心裡的冰冷,忍不住拉緊了身上的披風,以便驅逐這刺得人臉皮發疼的冷風。

  當然,也幸好有這寒風相隨,沈立冬那亂糟糟無法理清的腦袋瓜子,隨這冷冷的風,思緒漸漸變得清朗開來,那心頭悶悶的氣流也隨之緩緩地驅散而去。

  腳底下踩過那些片片發黃的枯葉,偶爾會發出沙沙沙的聲音,聽在耳朵里,似深夜裡一種難捨難棄的呢喃聲。忽而迎面又起一陣寒風,那乾枯的枝葉上零星的幾片葉子也被吹得從枝頭脫落,隨風揚起,朝她撲來,一片落葉沾到了她的衣襟上。

  沈立冬見之,莫名觸動,指尖一探,將這枚落葉旋轉指腹之間。她望著這枚落葉,望著望著,竟然像是發痴了一般,雙目微微地迷離起來了。

  花開花落,風卷殘葉,春夏秋冬,四季循環,本是順應天理,順其自然而行的。

  而她,也許,很多事情,一開始就是她太過執念了。

  從小到大,她一直告訴她自己,她要忘記前生,要好好地活在當下,可是她這輩子的生活軌跡里早就滲透了她前生的所有執念,什麼要忘記,什麼要放下,她根本一點兒都沒有做到。其實,她一直用前世的想法,前世的理念,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待這一世上的人跟事,卻從來不曾以一個真正融入者的身份活在當世。

  除了家人之外,她似從未敞開心懷去完完全全地接受某個人或者全然地信任某個人,她好像看著比任何一個人都來得通透,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那是膽小,是怯懦,因而掌控之外的事情,她嚴禁任何人靠近一步。

  就好比唐元祺那個小子,她知曉那個孩子明晃晃的心意,可是她無法給予相同的回報,因為她考慮得太多,顧忌得也太多,沒有辦法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子那般,飛蛾撲火,不怕一切險阻地去爭取那麼一份無法預料的歸宿,因為那太過冒險了,而她從不喜歡去做冒險的事情,不喜歡無法掌控手心裡的感覺,因而一旦唐元祺逼近一分,她便退縮三分,退得那般理所當然。

  她小心翼翼地守著她那顆心,那顆比任何人都要來得脆弱的心,哪怕是那個從小跟她親近無比的大哥沈文軒,哪怕是她明明知曉他的心意,她能接受的也只是他大哥的身份,卻不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留在她的身邊。

  因為一旦大哥以男人的身邊留守在她的身邊,沈立冬就沒有了自信,沒有自信能夠讓兩個人過得很幸福,因而在這種猶豫當中,她果斷地選擇了親情而隔絕了另外一種可能。因為她覺得,她是沒有心的,一個沒有心的人自然是無法給予別人幸福的,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幸福的,所以她一直抱著寧肯一人孤老終身的想法過日子的。

  可是,在懷抱這樣想法的時候,出現了那麼一個人,一個說可以跟她以合作夥伴過一輩子的男人,那個初見美若桃花的少年,讓她曾經懊悔一吻而成千古恨的可惱男子,那個身穿白衣觸動她心弦的男人,讓她多年來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他編織的網中,慢慢地攪亂了她的心湖,破了她心如止水般得寧靜。

  那個傢伙,果然比任何人都要來得狡詐,來得危險,當年初見的那一面,她就知曉那是一個對她極具有危險性的少年,美若桃花,卻也是致命的罌粟,危險異常,可是他好聰明,不是嗎?此時的沈立冬,嘴角泛出苦澀的笑容來,她覺得她似乎就成了那個寓言中被溫水而燙死的青蛙。

  雖說那個比喻不太恰當,可是沈立冬卻覺得非常類似她的情形,因而她覺得謝朝雲果如其人,狡詐無比,聰慧過人,他用了這種方式入侵了她的世界,讓她漸漸地放下了戒心,以合作的心態跟他好好相處,如此,他再一步一步地侵襲了她的內心,將她身邊所有的親人都給收攏而去,到此時,她能說,他不聰明嗎?

  而到此時,隨著沈立冬的思緒越發地清晰起來,她判斷問題也就越發地準確而犀利了。可是這個時候,哪怕她已然洞悉了謝朝雲所有的一切,她也沒有惱怒的心情了。因為比起惱怒而言,冷靜的她更能判斷得出來,那個傢伙若非真的陷入太深,他絕對不會用這樣的方式去這般小心翼翼地接近她的。

  如此,她該說她是幸運地被他看中了,還是該說她不幸地被他給看上了呢?也許,這個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

  她跟他之間,似乎他比她更為悽慘一些,誰叫他對她先動了心呢?而一個先行動心的人,總歸是比較悲催一些的,不是嗎?

  如此,猜透了謝朝雲想法,猜透了謝朝雲計劃的沈立冬,這個時候整個人都輕鬆無比了。

  攤開掌心,沈立冬微笑著吹走了手心裡的那枚落葉,同時似也吹走了她心底的那個執念。

  也許,很多事情,她要試著踏出第一步了。

  也許,她也可以去嘗試一下無法掌控的事情,順其自然地接受,順其自然地發展,如此,才不枉費老天爺給了她這麼一世全新的人生,不是嗎?

  想著,沈立冬心頭的煩悶之感,頓時消散煙雲之外,她笑著提著燈籠,腳步輕快地回了房間。這一晚,她似睡得很好,醒來的時候,嘴角還掛著一抹舒心的笑容。

  這一天,是她的及笄之日,選擇了答案的沈立冬,在木槿木蘭伺候下,沐浴更衣,換上采衣采履,安坐在東房更衣室內等候的時候,便毫不猶豫地從藥田空間裡頭取出了那一枚血色鴛鴦佩,系在了她的腰間。

  而後,她將那枚白玉無瑕的鴛鴦簪子,小心翼翼地存放在木盒之中,交付到木槿手中。「告訴夫人,今日及笄,就用這個木盒之中的簪子束髮。」沈立冬此言一出,木槿目光微閃,而後喜笑眉開道:「是,小姐,奴婢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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