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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天魔變

2023-10-28 05:10:01 作者: 臨劍
  玉虛真人撫摸著白須,微微笑著心道:「外邪內正,渾體為血暗所包圍,卻不改心志,以夜返晝,擁暗自明,真是後生可畏!」

  司徒雲夢從容地望著那男子,玉眸里閃過微微明光,她舒展柳眉道:「鳴鴻刀與阿夜人刀合一後,我才發現他真正的能力是什麼了啊……」

  「女主人也發現了嗎?」眾人腳下的銀雕道:「這把刀,就好似人的鮮血,無論神魔仙妖人鬼,只要他們的靈氣沾染到上面,馬上便會發生變化,融合、排斥、增強、減弱,它之所以能夠與軒轅劍齊名,並非僅因為它的霸刀之威。」

  星辰聽罷才恍然大悟,一拍後腦勺道:「對啊!也只有這把刀,才能創造出無上的奇蹟啊!」

  薛燕在一旁不悅地道:「剛才小夢夢幫我們擋著,你這傢伙箭都不射一下,現在就有功夫看戲了!」

  星辰不好意思地道:「他太快啦!上次在鬼界你看馬尊那身法,我都射不中,何況是號稱神界第一速度的貳負呢?」

  司徒雲夢嘆了口氣,把秋水玉眸看向韓夜,對星辰道:「所謂神界第一速度,那都是過去,貳負死了那麼多年了,就算有神魔超過他也實屬正常啊,你就是太膽小了,一看人家那麼快就徹底投降,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就是!」薛燕不悅地道:「後頭沒準多的是這種速度快的傢伙!別老指望我們幫你拉開距離,自己想辦法創造機會啊!白痴!!」

  而那邊廂,韓夜又出手了,朝著貳負飛去,手中鳴鴻刀一揮,劈向貳負胸口。

  貳負稍稍一驚,架刀一擋,突然加快速度,恍若一道逆空閃電,竟攔腰斬斷了韓夜的身軀!

  眾人雖驚,韓夜卻淡然一笑,斬斷的地方黑氣直涌,藕斷絲連、相互交融,竟令韓夜的身軀恢復了原樣。

  「怎麼回事?」貳負心中一駭,回看韓夜,想道:「我這三邪刀可以斬斷神魔之元神,為什麼我明明斬到了他的真身,他卻絲毫無損?」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韓夜閉目輕輕吟誦著,轉頭一刀擋下貳負的龍牙寶刀。

  「魔之道,生有盡而滅無窮。」韓夜說著,身影變得虛無縹緲,被貳負一刀砍過,竟如水中倒影般晃了一晃,未受半點影響。

  「什麼邪門功夫?」貳負額冒冷汗地心道。

  「這功夫有點像他之前對我用過的那招,但又更為高深!」資歷最老的天墉城紫旭真人啞然失色,他睜大了眼眸,望著實虛難辨的韓夜,道:「那次我輸得莫名其妙,後來特地去翻了古籍,才知上次他躲開我的封魔指,乃是用的魔門的解/體!那麼這次……」

  韓夜巋然不動立於遠處,一身黑炎愈發張狂,貳負的出擊越快,他的招架反而越慢,起初還抬手抵擋,而後卻化為虛幻,貳負正捉摸不透時,韓夜才將總決念完,道:「不爭而爭,不得而得,問我何名,謂之為魔!天道長衡,而魔道常更,故及不足,乃至無窮者。道歸一,天魔生也。」

  韓玉前番還沒聽清楚韓夜的話,現在仔細一聽,恍然大悟,清眸圓睜道:「小玉明白了!哥哥最後那幾句,再接上魔尊凌峰之前傳授的《反玄元心經》,便是《天魔心經》!哥哥在施展天魔解/體大法!」

  韓夜雙眸熾熱,雙手作爪,于丹田處做出抱珠之狀,大聲道:「昊天逆境!天魔解/體!」說罷,韓夜握緊拳頭,將玄元真氣逆向運行,所有黑炎盡收體內,而後壓縮靈力、轟然爆發,剎那間,韓夜的元神與軀殼四散而開,在方圓百丈內形成一個閃爍星光黑暗天幕!

  「我即是夜,夜即是我。天道生魔,魔道即天!天魔解/體,無生不滅!」韓夜冷冷一笑,笑得貳負膽寒,方圓百丈之中,除了永夜,再找不到韓夜的身軀。也難怪貳負之前斬不到韓夜的元神,原來韓夜自與霸刀人刀合一後,便已經利用霸刀鳴鴻將元神分離,醞釀出這招天魔解/體!

  八派掌門見韓夜將魔門功夫發揮得淋漓盡致,不禁大開眼界,一邊各論心道,一邊細看劍魔斗惡神。

  韓夜在永夜天幕之中鎮定自若地道:「貳負,自我發動天魔解/體後,一切都歸我掌控,此刻你也不過在我掌心罷了。」

  「是嗎?」貳負微微合上眼,翻轉蛇身,將凶煞之首朝著永夜天幕喝道:「就讓我好好見識見識吧!」

  說著,貳負高舉三刀,朝著永夜天幕的穹蓋掃出三道刀光,黑暗的天幕只是微微震盪,卻已被韓夜高深的天魔之氣抵消殆盡。

  貳負正欲做出下一番動作,這時,天幕之中化出一個黝黑的韓夜身影,那暗影手持黑色鳴鴻刀朝貳負一刀劈來,貳負抬刀架擋,回砍暗影,暗影被一刀斬斷,並退回融入天幕之中。

  「本尊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懼汝偷襲?」貳負不屑地道。

  韓夜沒有回答他,又幻化出一條黑火之龍,圍繞貳負旋轉,貳負怒從心來,手持龍牙刀一式橫掃,斬斷了黑火之龍,他惱道:「龜孫子!還以為天魔解/體多厲害,原來就是龜縮在暗地裡玩偷襲!」

  「哼。」四面傳來韓夜的冷笑著,那笑聲鑽到貳負耳中格外銳利,道:「這不能算我偷襲吧?夜在,故我在,整片天幕便是我。」

  貳負試著用神靈之息感應韓夜的所在,但天魔解/體強就強在不但精氣解/體,連元神也能解/體,此刻韓夜已將元神解/體並分散在永夜之中,他又如何感應得到?只能憑著眼睛去看、憑著經驗去擋。

  薛燕見韓夜只是時不時變化出一些東西試探貳負,便不滿地嘟著嘴道:「又在這裡耽誤時間!快點打完他啊!我們趕著去蜀山呢!」

  銀雕則解釋道:「不,主人對於這招的掌握還沒到火候,肯定不會急於和貳負去拼。」

  事實上,韓夜就是這麼打算的,他的攻擊次數不斷增加,威力也越來越大,起初也就是變幻出暗影分身和黑火龍之類的攻擊貳負,後來劍影、刀光、血龍、分身,各種形態的招數從四面八方攻向貳負,虧得貳負是眼明手快,倒也全數擋下來了。

  貳負只守卻不能攻,已立於不勝之地,心中是氣惱到了極點,沖韓夜道:「什麼天魔解/體,可笑之極!打了這麼久,可曾傷到我嗎?」

  韓夜沒有搭理他,整片黑暗天幕開始急劇旋轉,如同一盞走馬黑燈般呈現在眾人面前,而處在這天幕之中的貳負只覺天旋地轉、頭昏眼花。

  韓夜這時才冷笑道:「從一開始,我出手都只是在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能耐。現在我看出來了……你這個殺戮凶神是自封的吧?如此不堪一擊!沒資格當我對手!」

  韓夜不斷出語挑釁,激怒了貳負,貳負的攻防愈發方寸大亂,韓夜卻是於暗夜天幕之中不斷閃現身影,左側一刀、右側一腳、背後一拳,看似是正面突襲,待貳負迴轉去斬時,卻只斬到一片黑暗,而韓夜卻已閃現在身後,一掌打在了他的身上。

  快!我比你更快!

  強!我比你更強!

  身處在韓夜的領域之中,貳負即便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也只覺天旋地轉、有心無力。韓夜從各種不同的角度發動攻擊,越快越強,越急越狠,貳負左手擋去黑火幻龍的衝擊,右手卸去鳴鴻刀的霸力,中手逼開暗影,背後卻被韓夜一腳踢中,一旦擊中,貳負更亂,而韓夜的攻勢更猛,他如同深淵裡的潮水般拍打著戰意全失的貳負,只將其踢過來打過去,打得頭昏眼花!打得千瘡百孔!比之前空中飛出的黑氣攻擊更兇狠!

  「好!」崑崙八派的眾仙無不喝彩。

  貳負再度被逼入絕境,先前積攢的滿腔怒火終於爆發了,他使盡渾身邪力,竟將四周的黑暗喝退開去,於黑暗之中怒而張開三隻手,吼道:「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滅神三邪殺!!!」

  貳負說著,凝聚三把刀的威力,三刀迭在一起閃出萬丈凶光,那凶光眼見著便要刺破漆黑的永夜,韓夜又豈會坐以待斃,凝聚四周的所有黑夜,將天魔解/體之力又合為一團,百丈之內的深淵黑暗如巨鯨吸水一般急劇收縮,最後於貳負前上方凝化成韓夜本尊的模樣。

  「天魔血刃破!」韓夜右手握著冒著黑火的鳴鴻寶刀,高舉過頭,迎著貳負使出一式縱劈,剎那間,似乎有把長達百丈的黑火血刃伴隨鳴鴻刀揮砍而下,而這次出手也理所當然比貳負更快一步,貳負只能硬著頭皮將龍牙、虎翼、犬神三刀迭在一起,迎上韓夜的絕世一擊!

  方圓千里,血雲翻湧。

  鳴鴻刀和上古三邪刀哪個更強?

  勝負已分。

  韓夜握著寶光乍現的霸刀鳴鴻,長發英凜飄飛,刀鋒如摧枯拉朽般將龍虎犬三刀斬成碎末,而後鄙夷地望著貳負,道:「貳負!你說得對啊,對武器而言,最重要的還是持刀之人!但可惜啊,你並三邪刀的真命主,他們只是屈服於你的兇殘!而我韓未央!卻是鳴鴻刀古往今來唯一的主人!你贏不了我!!」

  貳負望著那霸氣凌人的韓夜,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興不起一絲鬥志,龍牙、虎翼、犬神被鳴鴻刀砍成粉塵,飄飛而去,與此同時,韓夜也順勢而下,一刀將貳負從天靈蓋處劈下,劈成兩半!

  「呃啊啊啊!!!」貳負慘叫著,被劈開的傷口受黑炎肆意焚燒,最終,在崑崙雲海之端,昔日的殺戮凶神終化為灰燼!

  「人刀合一,六界無敵!鳴鴻刀,主人終於讓你殺了一次神了,開心嗎?」韓夜眼裡倒映著貳負的飛灰之景,手底褪去鳴鴻刀的黑炎,鳴鴻刀化作一隻紅色雲鵲,沖韓夜點了點頭以表謝意,然後竄到了韓夜左臂,化為雲鵲圖案。

  突然之間,韓夜背後那破碎的三邪刀凝聚成三道紅光,繞過韓夜,沖向薛燕!

  眾人始料不及,那紅光已飛速竄進了薛燕的身體裡面,薛燕身軀一震,險些倒在地上。

  「燕兒!」薛燕身旁的司徒雲夢一臉驚詫,趕忙扶住薛燕。

  眾人誤以為,是貳負臨死前發起了偷襲,但薛燕朝著眾人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不要驚慌,她的身軀也是微微閃起一陣紅芒,繼而褪去。

  韓夜本來有些擔心,想了一想,面色恢復冷靜,薛燕稍顯虛弱地則對一臉憂愁的雲夢道:「呼、呼,傻夢夢,你忘了我是魔劍嗎?還記得在天帝寶庫裡面發生的事嗎?」

  司徒雲夢細細一想,蹙起的柳眉便舒展開了,恍然大悟道:「啊,差點忘了,你雖變成了人,卻還是魔劍,所以三邪刀被斬破,其紅魄自然而然會被你吸收。」

  「知道就好。」薛燕纖眉一展,微微點頭。

  韓夜見大患已除,而眾人相安無事,便望向蜀山的方向,見那邊已是風雲變色,憂心忡忡地對眾人道:「連崑崙這樣的聖地,也有如此高強的邪靈作祟,相信蜀山那邊,已經是浩劫空臨了!」

  說著,韓夜落回銀雕之上,對夥伴們道:「夫人,燕兒,星辰,小玉,現在趕回蜀山或許不晚,但蜀山以一脈之力承受盤古之劫,我們需要更多的力量。」

  司徒雲夢等人聞言,自然轉頭看向崑崙眾掌門。

  崑崙眾仙一聽要援兵,紛紛沉默,他們之中似乎也有意見相左的。

  道真天師面色凝重地發話道:「韓夜師侄,蜀山一脈敢於承擔如此重任,可敬可佩!無愧仙派之首的大名!而我崑崙一脈勢單力薄,自家門前災患尚未除盡、各掌門又都受了傷,恐怕拿不出更多精力匡扶大義了。」

  金瑤也豎掌道:「感謝韓夜師侄解我派之危,唯今之計,我派也應當守好本門,待本門整頓安定,方可馳援蜀山。」

  韓夜搖頭道:「不,諸位有所不知,這次的事端,皆由盤古虛靈而生,盤古虛靈……」

  韓夜還沒把話說完,卻聽玉虛真人喃喃自語道:「天地萬物,由虛轉實,盤古問世,開天闢地。有生無,無生有,虛靈以無為有、以有化無。」

  其餘七位掌門聽紫旭真人這麼一說,面色頓時都鐵青了,靈炎道人道:「難道說,今時今日這崑崙山出現猰貐、貳負等邪物,都是虛靈所為?」

  「這樣一來可就糟了。」紫旭真人一捋長須,沉聲道:「我崑崙一脈,雖不及蜀山通天曉地之能,卻也知太古時期盤古之殤一事,盤古實靈創世、虛靈滅世,如今崑崙出現了上古時的凶獸猰貐和邪神貳負,想來定是虛靈將已故之物轉虛為實、無中生有!」

  「對啊!」韓玉皺著婉眉道:「各位前輩,非但如此,之前北冥那邊的龍伯巨人也出現了,異變成了龍伯萌屍,虛靈蠢蠢欲動,將世上至邪之物紛紛由虛轉實,憑藉這些邪靈,便能達到他將萬物從有化無的目的!」

  道真天師與金瑤恍然大悟,如果說幕後的操縱者是盤古虛靈,那麼這虛靈的所為純粹便是為了滅世!

  薛燕纖眉一挑,雙手叉腰對眾掌門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虧你們還自詡仙道正派,危難關頭卻自顧著自己!本女俠今天告訴你們!這次我們護送五靈珠回去,就是為了鎮住虛靈,如果蜀山抵擋不住,千千萬萬像貳負那樣的邪物便會衝到你們崑崙山來,到時血染山河、萬物寂滅!看你們用什麼東西來擋!」

  司徒雲夢也頷首,用一雙動人的玉眸望著崑崙眾仙道:「諸位道長,你們說自己受了傷、自顧不暇,可你們知道嗎?蜀山頂著盤古之殤的壓力,前不久還遭其他妖界偷襲,如今元氣大傷,蜀山長老身為仙道領袖,卻未曾想過要退卻,寧以千年修為換世間片刻太平,而諸位為了保存自己,卻瞻前顧後,我原以為崑崙一脈歷史悠久、敢為人先,現在看來……唉!」

  韓夜看了看天象,鎖緊眉頭,對雲夢道:「算了,不必多言,時間不多,沒工夫繼續在此耗著,生死各安天命吧!」

  於是,韓夜便帶著眾人慾離開,轉身之時,卻聽身後道真天師一聲叱喝:「師侄!慢!」

  韓夜聞言,轉過頭去,此時,八派掌門都面色嚴峻地望著他,道真天師嘆了口氣,愧道:「仙子所言甚是。我等一直都認為崑崙一脈合併未必輸給蜀山,但今日大難將臨,兩脈仙宗的優劣盡顯無遺!」

  金瑤點頭道:「這次雖事發蜀山,但僅蜀山一脈恐難應付,而崑崙與蜀山唇亡齒寒,蜀山失守,崑崙即便能夠平患,也早晚要付之一炬!」

  「那就去吧!」藍無瑕振奮地揮臂道:「天下大事,我崑崙一脈豈能輸給蜀山!」

  便連最自私的南風子,也開口道:「罷了罷了!老夫窩在這崑崙山數百載,是時候出去會會道友了!」

  道真天師見眾掌門意見統一,這才將太極袖袍一揮,示意大家停下說話,自己則大義凜然地望著韓夜,道:「韓夜師侄,昔日我崑崙一脈擁兵自守,只為尋仙求道,而蜀山心懷天下,終為世所景仰,崑崙乃被天下遺忘。我等原笑蜀山之徒追名逐利,卻不知是我等坐井觀天!」道真沉吟片刻,眼中忽而閃出矍鑠的明光,他道:「是時候了!我崑崙一脈,亦是找回忘卻的責任之時了!仙道正派,不讓蜀山!唇齒相依,為之必然!」

  其餘七派掌門異口同聲道:「我等隨你同去!」

  無為即有為,原本自守無為的崑崙一脈,似乎是受了韓夜一行人的感染,終於下定了決心,各派掌門吩咐弟子守好山門,竟情願跟隨韓夜,馳援蜀山!

  韓夜拍了拍銀雕的背,令其展開雙翼,道:「銀雕!快!一個時辰之內,務必趕到蜀山!愈早愈好!」

  崑崙八派掌門也上了銀雕,對於這場天際浩劫亦是各懷心事。

  這時,眾人前方,卻有一位身著綠衣俠裝的中年男子御劍而來,韓玉一眼便看出那是清穆,忙招手道:「清穆師兄!這裡!」

  清穆見到韓夜等人,嚴峻的臉上頓時一喜,便攏了過來。

  韓夜問道:「清穆兄弟急匆匆趕路,所為何事?」

  清穆氣喘吁吁地道:「大事不好,韓師弟,蜀山正逢萬年不遇的浩劫,盤古虛靈即將出世毀滅六界,師尊們眼看抵擋不住,便叫眾弟子一面找你,一面四處請仙家同道前去蜀山幫忙……你的五靈珠攢齊了嗎?」

  韓夜點頭道:「嗯,五靈珠我已經到手了,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回蜀山。」

  清穆問道:「那五靈珠現在何處?」

  韓夜道:「在內子手裡,但由於使用過度,現已失去靈光。」

  「原來如此。」清穆嘆了口氣,道:「但願還來得及。」說著,他又看向韓夜身後的那八位掌門,問道:「師弟,這幾位是……?」

  道真聞言,一臉莊重地道:「這位是蜀山來的弟子吧,我們正是要前去支援蜀山的崑崙眾掌門。」

  清穆聽罷,先是一陣驚訝,而後信心滿滿地道:「好,既有崑崙一脈的前輩出手,此劫可渡!」

  於是,眾人在清穆的引領之下,繼續趕路。

  行至半路,眾人還沒有飛出崑崙山範圍,遠方卻隱隱傳來一陣陣悽厲的、恍如夜梟的尖叫聲,令人不寒而慄、毛骨悚然。

  眾人沿著聲源處抬頭望去,但見崑崙雲海的邊際,一大片詭異的紅雲正朝著這邊飄來,紅雲之下是那濛濛血雨。

  韓玉望著前方那赤雲,皺眉道:「那是什麼?火燒雲嗎?」

  「不是。」韓夜目光凝重地道:「看清楚,那是成群的九頭血鳥!」

  眾人定眼一看,才發現確如韓夜所說,迎面而來的竟是那密密麻麻的血鳥,這些鳥長著十頸九頭,其中那個無頭之頸還在不斷往外湧出鮮血,數以百萬的血鳥飛灑鮮血,所過之處,血雨遍布!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藍無瑕厭惡地道。

  「小玉似乎見過。」韓玉回憶降妖譜,皺眉道:「傳說有一種鳥叫做鬼車,以前長有十個腦袋,喜歡群居掠食孩童,周朝時期曾一度泛濫成災,周公旦為平患,召集了天下能人獵師捕殺此鳥,此鳥幾乎滅絕,惟有一隻生命頑強的鬼車,被獵師射掉了一個頭卻勉強活了下來,其後便銷聲匿跡。」

  司徒雲夢玉眸中透出幾許憂慮,道:「如今看來,這邪鳥經繁衍生息,已是捲土重來。」

  玉虛真人緩緩搖頭道:「恐怕不那麼簡單,如此之多的數量,在百萬之上,應當也與這次的事有關。」

  銀雕則緊緊盯著那片血雲,對眾人道:「殺氣,很重的殺氣。」

  果不其然,這成群結隊的鬼車正是衝著韓夜等人而來,原本離得遠,倒也不覺得多麼駭人,等到了近前,眾人望見那遮天蔽日般的血色景象,無不觸目驚心。鬼車小者三四尺、大者丈余,它們撲棱著翅膀、甩動十頸,如腥風般襲向眾人。方圓百丈,血光遍布,眼看這些孽畜便要將眾人吞噬其中,而它們灑出的污血也如同血雨般蓋向眾人。

  司徒雲夢恐這血雨對人有害,去握胸前玉墜準備作訣,又發現它空空如也,略為一滯,只好硬著頭皮閉目念道:「凌波仙子步微月,洛神香妃喚水仙。水仙冰清境,芳香妙無邊!」

  原本司徒雲夢是打算施展水仙冰清境保護眾人,但不知怎地,連這樣的招數她都使不出來了,韓夜見她一臉擔憂,忙把她抱到懷裡,對韓玉道:「妹妹,用蜀山道法吧!」

  「春夏秋冬,四時淨雨。」韓玉心明手快,把四道藍符拿出來往天上一拋,四符以春夏秋冬的秩序懸於眾人上方,中心處落下一陣方圓百丈的幽藍淨雨,將崑崙眾仙身上的毒瘴清洗乾淨,也暫時逼開了鬼車群的血雨。

  南風子爽朗笑道:「哈哈,韓玉師侄倒是有兩手啊。」

  道真則厲聲提醒眾人道:「諸位道友,現在可不是誇讚的時候,蜀山弟子助我等調養生息,而外圍鬼車已然逼近,我等須盡心盡力退敵啊。」

  道真正在說話之時,星辰已經化出弓來,朝著吞噬眾人而來的鬼車血雲射出一支烈焰箭,嗖地一聲,箭風穿雲,數百隻鬼車登時化為灰燼,但更多的鬼車聞到了血腥味,進勢更猛,星辰暫且放下弓來,慌張地對眾人道:「它們數目甚巨,難以逼退啊!」

  金瑤面容凜然地道:「那就使出畢生所學,將它們斬盡殺絕!」

  金瑤二話不說,手底凝聚金光,便打向迎面而來的鬼車,這一計金光將數十隻鬼車打成齏粉,有金瑤率先出手,各人也是紛紛使出看家本領來,道真使出如意寶劍、玉虛喚出木靈菖蒲、靈炎道人吐火、紫旭真人擲岩、南風子起風、藍無瑕召雷、廣寒散人凝冰,加上星辰、雲夢、薛燕以及清穆齊齊出手,場上血鳥慘叫連連,無數鬼車的屍身從雲端墜下崑崙仙境。

  韓夜見眾人發力,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他再度拔出鳴鴻刀,打算使出此刀的威力,忽而感覺胸口一陣惡寒,經脈逆流、元神激盪,便捂住胸口,嘴角流出一絲鮮血來。

  司徒雲夢本就站在韓夜身邊,正用霜寒薔薇和浴火牡丹回擊鬼車大軍,見韓夜有此異狀,也顧不上出手了,趕緊挽住韓夜的胳膊,關切問道:「阿夜!你怎麼了?」

  韓夜擺了擺手,以示無妨,緩過氣來,微微喘道:「想不到天魔解/體如此耗損真元,我元氣大傷,現在已經不能使用鳴鴻刀和真武七劍訣了。」

  司徒雲夢聞言,玉眸里透出許多憐愛,撫摸著韓夜的胸口道:「沒關係,我們在就行了,你先休息吧。」

  司徒雲夢正說著,崑崙上空的混戰已趨白熱,薛燕用她微不足道的暗器反擊鬼車,一隻血鳥從她身旁擦過,她迅捷地一閃躲開,那鬼車的污血濺在銀雕背上,也發出一陣呲呲的腐蝕聲響。

  「沒完沒了啊!」薛燕纖眉一挑怒道。

  「是啊。」清穆使出百氣連環劍逼退一群鬼車,道:「有這些邪祟阻礙,何時能到蜀山啊?」

  星辰邊射箭殺敵邊道:「真希望別再來什麼厲害的傢伙了。」

  薛燕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烏鴉嘴,罵道:「你閉嘴!還嫌咱們麻煩事不多嗎!」

  話還沒說完,遮天蔽日的鬼車群中,漸漸現出一個四丈巨鳥的身形,似乎鬼車便是聽從此鳥號令才發動攻擊的,但看那巨鳥,其狀如蛇,渾體通紅,長著四翼、六目、三足,此鳥所過之處,鬼車無不簇擁而上,如同衛兵護送將帥一般。

  「那是……!」紫旭真人望著那神秘莫測的巨鳥,鬢間落下一絲冷汗。

  「懼鳥酸與!所鳴之處,其邑有恐!」智者玉虛真人驚道。

  「狎——!」酸與睜著血紅的六目,沖眾人驚聲尖叫,音調高揚,震得銀雕身體轟鳴陣陣,在場之人頓覺頭痛欲裂,紛紛捂著腦袋、苦不堪言。

  酸與本是崑崙邪物,如今借虛靈轉實之際再臨於世,其實力也和龍伯萌屍一樣增強了不少,乃至星辰這樣的小神也承受不住它的恐懼叫聲。

  韓夜忍著頭皮欲裂之痛,唯恐眾人被酸與的驚叫駭破心膽,奮力一捶銀雕雕背,喝道:「銀雕!速、速、撤、離!」

  銀雕不敢怠慢,而且現在也只有他能夠保持清醒,他雙翅一振,捲起的風暴推開兩旁纏鬥的鬼車,改道而去,而身後的鬼車雖然速度比不上銀雕,卻依然窮追不捨。

  眾人死裡逃生,不敢戀戰,原以為這樣至少能換片刻安全,誰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打遠方又疾速飛來一團黑雲,待黑雲近了,眾人才知那是一個長著兩顆腦袋的神人,此人周身十丈內遍布蜂蠆蚊蠅,遠遠看去確與黑雲無異。

  「這又是什麼東西?」藍無瑕手指那異人問道。

  玉虛一捋白須,三分驚詫七分焦慮地道:「平逢山有蟲神,名喚驕蟲,曾一度作亂人間,後被玉卮娘收伏,現今也來作亂了。」

  司徒雲夢細看那凶煞的蟲神,似乎本領和四陰帥的黃蜂相仿,但此人的靈力卻高於黃蜂百倍。

  驕蟲看到了眾人,也是氣勢洶洶地撲了過來,嘔地一聲吐出一大堆蜂蟲,數目之巨,恍若蟲海蜂浪,朝眾人鋪天蓋地捲來!

  韓夜心想,前有驕蟲攔路,後有邪鳥窮追,長久糾纏,必然難以抵達蜀山,便當機立斷,對銀雕道:「銀雕!繞開敵人,全速前進!」

  「畢——!」銀雕一聲長鳴,如銀色疾風般繞道而去,而驕蟲則與後方的酸與、鬼車合流,對眾人窮追不捨。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銀雕還沒甩開後面的凶物,正前方卻又飄來一陣紅霧,紅霧之中,有隻紅色的三眼熊,它渾身滲血、身長一丈,眼裡遍布的血絲看上去甚是瘋狂恐怖。

  紅色三眼熊漂浮在空中,看到活人便嗷嗷地叫喚,並朝著這邊攏來。

  「不好!」紫旭真人驚道:「這是浮游怨靈!」

  但等到紫旭真人開口,已經來不及了,浮游怨靈朝著眾人把眼一瞪,眼裡的血絲好像觸手一般奪眶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映射到了眾人身上!

  片刻過後,所有人便如同生了病一樣,虛弱地癱倒在地上,連銀雕也舞動不起翅膀,隱隱欲墜,紫旭真人才對眾人有氣無力地道:「這浮游本是共工手下,奈何共工失敗,他亦自殺,之後化作怨靈,但凡被他眼睛瞪到的生靈,無不患病遭災!這下麻煩了……」

  薛燕呼呼喘著氣,仰躺著地上,對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崑崙眾掌門道:「現在……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有辦法應付嗎?」

  眾人正值絕望之際,韓夜亦是心焦不已,他把手牽向倒在身旁的司徒雲夢,問道:「雲夢,你、你不是說六界之內,無人能殺死你嗎?我、我相信你!我們靠你了!」

  司徒雲夢側臥在雕背,如魚兒脫水一般嬌/喘著,搖頭道:「不、不行啊,它雖不能殺我,但我感覺好不舒服啊!好痛苦!」

  「難道就要命喪於此……天下……六界……就此覆亡?」韓夜看向嬌/喘吁吁的美人,目光也不經意間觸到了手臂上那火紅的魔族刻印。

  似乎猛然想到了什麼,韓夜撐著虛弱的身子,從雕背上坐起身來,道:「夫人!我……我一直忽略了,其實,我們還有援兵!」

  司徒雲夢輕輕喘著,把泛著波光的玉眸看向韓夜,難受問道:「還、還有誰能幫我們?」

  「事到如今,惟有一試,我以魔族刻印,逆向傳喚,就看他們願不願意幫這個忙了!」韓夜說著,坐直身子,左手按在右手那火紅的魔族刻印上,魔族刻印如同一團熾熱的火焰,燃起聖光,韓夜將右手奮力抬起,高呼道:「魔尊!六界存亡,在此一刻!此時不出,更待何時!」

  話音剛落,韓夜右臂上的魔族刻印熠熠發光,從中閃出紅、橙、黃三道霸氣的魔光,分散到銀雕的三面,幻化成重樓、凌峰、怒焱三人的模樣。

  「哼。」重樓把赤袍一揚,面朝前方浮游,桀驁不馴地對身後的韓夜道:「韓未央,本座侯你多時。」

  三魔尊降臨人間,場上的氣氛陡然凝重千倍,敵方不敢輕舉妄動,而韓夜等人也只覺魔尊那雄渾壓抑之氣令人昏厥。

  而崑崙一脈上次差點被凌峰滅派,對於這個魔尊一直心有餘悸,不自覺讓開了點。

  凌峰一撫金袖,傲然望著敵對一眾,漫不經心地對身後的韓夜道:「了不起啊劍魔,知道了魔族刻印的秘密。」

  韓夜緩緩從雕背上爬起身來,頗有些晃悠地冷聲道:「你以為我此刻方知嗎?只是你們都太厲害,若是不到萬不得已,我還不敢讓你們來攪個天翻地覆。」

  「這混小子!敢惡人先告狀?」怒焱怒發沖天,生氣道:「說了我不能來人間,現在也被你逼得破戒了!」

  「破就破了吧,有什麼好囉嗦的?」薛燕不悅地道:「人間都打成這樣了,還縮在魔界看戲,真有你們的!」

  重樓冷漠地道:「本座說了,人間之事,一概與我無關……不過,我倒早知有人會向我求援。」

  韓夜微微一笑,昂首看向比他高一個頭的重樓,道:「別裝模作樣了重樓,你能來到這裡,說明你就要動手大幹一場了,不知我有沒有說錯?」

  「哼。」重樓將赤袍裹住前身,面容冷峻地道:「魔尊心思,豈是你能揣測?」

  韓夜自信地道:「你說候我多時,因為你知道,這人間,並不是一概與你無關,盤古虛靈現世,大量的邪靈都湧向蜀山,蜀山危在旦夕,作為連通仙妖兩界的鎖妖塔將如何?作為連通神魔兩界的神魔井又將如何?!」

  韓夜見重樓不發話,他斬釘截鐵地道:「重樓,我知道你做事從不猶豫,這次也不例外!」

  而後,韓夜又看向怒焱,道:「還有你!你說過你欠我一個恩情,現在是還給我的時候了,對不對!」

  怒焱聞言,沉聲道:「可我沒說要來人間還!」

  韓夜面不改色,道:「你來都來了,豈可空手而回?再說,人間不復存在了,還有魔界何事?於情於理,你都該幫我度過此劫。」

  「你!」怒焱火冒三丈,對著理直氣壯的韓夜舉起了拳頭,片刻之後,他出手了,他將拳作掌、朝後一揮,一道曜日火光橫空掃出,將身後的十里雲海燒成熊熊火海,無數鬼車在魔焰之中化為灰燼!

  「真是被你給吃定了!混小子!」怒焱放下手來,眉間怒氣漸消,他看向韓夜道:「知道為什麼本座不來人間嗎?因為本座殺意過甚,看到活物就想殺!遠祖有訓,不可禍亂六道,既然這次有這麼多的小傢伙陪本座耍,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韓夜心想,怒焱口中的遠祖應當就是蚩尤。

  而魔尊凌峰見另兩位魔尊皆已妥協,便明知故問地傲然高聲道:「重樓與怒焱都有出手的理由,那本座呢?」

  薛燕聞言,笑道:「你出手的理由不正是本姑娘嗎?」

  凌峰將金瞳望向此刻已是人形的薛燕,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道:「嗯?你是……?那個自願封魂魔劍當中的姑娘?」

  「沒錯。」薛燕頷首道:「黃毛,我知道你一直就對自己構想的劍感興趣,你猜猜,我現在的威力達到何種程度了?」

  凌峰冷月眉微微一蹙,沉聲道:「何種程度?」

  薛燕見凌峰上鉤了,把手放在鼻前,做扇風狀,吐舌道:「本姑娘偏不告訴你!你把呆瓜送到神界,經過重重考驗,魔劍的威力勝過從前百倍,而本姑娘現在也掌握了劍的訣竅,由劍化人,人劍一體!」

  「果真?」凌峰聞言,面上掩蓋不住內心的激動,他靠向薛燕,雙目金芒閃爍,只道:「你快告訴我吧,這魔劍到底達到何種程度了?」

  薛燕朝凌峰晃了晃手指,笑道:「嘿嘿,想知道的話,跟著我們來就好啦,我和呆瓜都鐵了心守護人間,你要是不出全力幫忙,我和呆瓜就要雙雙殞命,到時候你想看什麼都不行啦。」

  凌峰臉色變得鐵青,不悅地道:「你要挾本座?」

  薛燕雙手環於身前,不以為然地道:「堂堂魔尊大人,小女子豈敢要挾?這是一樁買賣,事成之後,你會得到想要的快樂,事不成,大家一起完蛋,有問題嗎?」

  凌峰被薛燕一番巧舌給說服了,他微微握緊拳頭,閉目沉思,似乎,這一番沉思讓他看到了美好的將來,他將雙眉一展,金眸的精芒掃向眾人,忽而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很好啊!看來本座是需要幫你們一回了!哼哼、哈哈哈哈!」

  三魔尊重臨人間,原先那些邪靈受魔氣震懾不敢妄動,但三魔尊遲遲未動手,邪靈們也開始有些蠢蠢欲動了。

  重樓見邪靈靠近,非但不驚,反而面色冷然,對另外兩大魔道絕頂高手道:「怒焱,凌峰,遠祖有訓,魔界雖不能侵占人間,然人間一切都與魔界利益攸關,今日我等便大開殺戒了。」

  「好!正合我意!」怒焱咆哮道。

  「哼,悉聽尊便。」凌峰屹立在雲海之端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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