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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向來痴

2023-10-28 05:10:01 作者: 臨劍
  鐵刀犬王立在韓夜身旁雖暫無動作,赤離卻對韓夜高聲道:「好一個劍魔!待貧道來會一會你!」說著便要飛上望鄉台,青巽傳音與他道:「師弟切莫衝動。」

  「師兄放心,我自有分寸。」赤離言畢祭起聖火印,聖火印高懸於頂、紅光大放,一道純紅火柱從聖火印里飛出,直攻韓夜。

  韓夜感到此火來勢不快,卻靈力深厚,遂五指箕張,在身前化出一道劍氣壁,背後也浮現出一把黑色氣劍,上面印有「壁」字。劍氣壁非但黑氣騰騰,且較之以前厚實數倍,火柱轟在上面只閃起一陣紅光,便消於無形,被韓夜穩穩接住。

  「蜀山真武七劍訣。」青巽在一旁提醒道。

  赤離並不吃驚,跳到空中握住聖火印,朝著地上一擲,只道:「擋得不錯,這樣又如何?」聖火印落到地上,騰地燃起一陣烈焰,但聽砰砰砰砰連聲響起,一道道丈余粗的烈焰之柱從地里沖天而出,一直排到韓夜所在之處。

  韓夜將殘影留在原處,待殘影被火柱沖碎,他卻安然落到了一旁,身邊已經凝成了一把「虛」字黑劍。

  「我們的切磋還沒完呢!」鐵刀犬王觀察了一陣,也攻向韓夜,玄鐵寶刀脫手而出,打著迴旋直斬韓夜胸膛。

  韓夜化作幻影穿過寶刀,抬手一劍刺向鐵刀犬王胸口,鐵刀犬王看得真真切切,心道:「了不起!看起來是穿過了寶刀,其實在一瞬間提升了身法,繞過寶刀,直取我本尊,可惜……」

  鐵刀犬王把手一抬,玄鐵寶刀飛了回來,直攻韓夜背心,這迴旋刀正是他的拿手絕活,料想韓夜不願兩敗俱傷,那便化解了此次危機。

  但顯然獒烈估計不足,韓夜正是要拼個兩敗俱傷,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明知背後飛刀斬來,依舊無懼無畏,「危」劍凝聚成形,他仍然挺劍刺向獒烈,且來勢更快,絕無半點猶豫!

  這下輪到獒烈慌張了,凝聚妖力使出一套烈陽掌,以空手接白刃的手法接住了魔劍,人則往後不停退去,哪知韓夜又出奇招,催運魔劍令其劇震,震得獒烈拿不住劍,韓夜卻並不趁勝中宮直進,而是突然將劍收回,身子順勢往後一仰。這時,韓夜背後的玄鐵寶刀飛了過來,徑直斬向獒烈,原本獒烈是要吃大虧了,好在這把刀與他形影不離數百載,早已融為一體,只是將手朝前一抓,玄鐵寶刀就此回到手裡。

  即便如此,獒烈仍是心有餘悸,不敢妄動,只見得韓夜翻身躍後三丈,身前「女」劍也凝聚成形,忽聽耳旁傳來一聲:「劍魔好身手!貧道再來會你!」

  話音剛落,赤離手握聖火印快步奔來,一拳冒著火焰直打韓夜,韓夜來不及使劍氣壁,只好單掌化圓撥開了這猛火之拳,赤離哪肯放過?拳風越來越快,韓夜以不變應萬變,立在垓心,將赤離的火焰盡數化解,漸漸「斗」字黑劍也變得清晰起來。

  獒烈眼見韓夜對付赤離仍遊刃有餘,也猱身而上,一刀劈向韓夜,韓夜愈戰愈勇,撥開獒烈寶刀又攻赤離,三人戰得難解難分。

  青巽道:「好劍魔!內力渾厚如斯,只怕到了真仙的境界!」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獒烈和赤離打得起勁,沒想到韓夜的真氣竟已強到如此境地,那麼便須速戰速決,久持下去必敗無疑!

  於是乎,赤離打出火雨般的拳頭直襲韓夜,方圓五丈內熱浪滾滾,那邊廂,獒烈也使出狂風快刀強攻韓夜,六丈之內狂風呼嘯,眨眼間,望鄉台上已是火浪狂風各占半邊天!

  左右皆是高手硬攻,按理說韓夜絕不該貿然去擋,但韓夜一想到家仇未報、又失卻雲夢的下落,忽而把心一橫,「室」字氣劍瞬間凝成,周身三丈內黑氣狂涌,非但化去了左右的狂攻,還把獒烈赤離陷在其中。

  「走!」韓夜一聲怒喝,將內力提至極限,轟然劇響,獒烈和赤離被推飛出去,落到望鄉台下的兩旁,台上靈球也因為這劇震不住地晃動起來,眾人細細一看,真武七劍訣最後一把劍,「牛」劍也已成形,至此,真武七劍訣全數轉為黑氣之狀!

  韓夜呼呼喘氣,回想著剛才一幕幕,茫然望著四周,這才發現望鄉台下早已擠滿了鬼魂,原來他和獒烈、赤離大戰,斗得興起,旁人都不敢上台。

  「對不起!給諸位添麻煩了!」韓夜滿是愧疚地跳下台去,扶起赤離,又看獒烈,獒烈已緩緩走了過來。

  「我……」韓夜一臉尷尬地看著眾人。

  「好了,韓兄弟不必多慮,這其實是我和兩位道長商量好的事。」獒烈說:「在轉輪殿裡,我向兩位道長說起了你的現狀,青巽道長談到,你元神出竅來到此地,本身又非仙人,定有高人相助,因而這靈力未復,只怕與那高人也有關。」

  韓夜知道這個節骨眼不能隱瞞,遂與眾人退到路旁,將魔界種種盡數告知,青巽這才捋須道:「嗯。早就聽說有一門心法,叫做反玄元心法,修煉這門心法須逆行經脈,有極大風險。」

  獒烈忙問:「風險在哪?」

  青巽說:「蜀山玄元心法是由外修到內,先修煉肉身,再汲取外界靈氣歸為己用,固本培元,這反玄元心法則反其道而行之,先修煉魂魄,再通過魂魄吸引外界靈氣,進而強化肉身,尋常人往往肉身強、魂魄弱,所以一旦去練反玄元心法,勢必走火入魔。」

  赤離道:「況且這心法因為禁忌,蜀山早就棄之不用,一度失傳,卻不想被魔尊找到,還傳授給了你。」

  韓夜思索了一番,道:「由此看來,我也算是因緣際會,魔尊第一掌打在我胸口,將自身魔氣封在我魂魄里,第二掌則連同我魂魄一同打出肉身,飛離陽間,我初來鬼界並不是無法適應魂魄,而是魂魄內的靈氣還在交會融合。」

  青巽鎖眉道:「人有陰陽二氣,魂魄內的真氣屬陰,既知肉身再難有所突破,只好將魂魄打出來,令其飛到陰間修煉,看來這魔尊清楚得很……但據我所見,他封在你魂魄中的魔氣主要用以激發潛力,你先在不知不覺中修煉了反玄元心法,又得到魔族刻印,修煉起來自然事半功倍,獒烈和師弟方才與你一戰,你便可得知。」

  韓夜嘆道:「即便如此,獒烈兄還是沒用全力,而赤離前輩雖然用了全力,畢竟為了治好飛凰耗去不少真氣,方才只能算是僥倖占了上風。」

  勝不驕敗不餒,這個時候說幾句好聽的話總是受用的,赤離笑道:「你倒挺會說話,蜀山晚輩。雖然我靈力只剩五六成,但我有幫手,你卻沒有,如論單打獨鬥,仍是不如你,貧道不是渾人,這個豈能不知?」

  青巽嘆道:「我師弟方才急著要試你武功,不為別的,各位須知,崆峒派現在的掌門是天樞子,那是我們師侄,也是大師兄紫震的關門弟子。」

  赤離在一旁不悅地道:「師兄,這種事情也和別人說嗎?」

  「說了也無妨,都是過去的事了。」青巽接著道:「當初我崆峒三仙,雷仙人紫震,風仙人青巽,火仙人赤離,縱橫人、妖、仙三界,何等飄逸脫塵?當時崆峒山腳出了個地煞魔,橫行肆虐、無法無天,我師兄弟三人雖齊心協力將其誅殺,可惜大師兄紫震沾染了地魔之血,眼見自己一天天墮入魔道,他瞞著其餘師兄弟,自絕於崆峒山洞。」

  韓夜與獒烈雙雙緬懷敬意,韓夜更道:「紫震前輩大義,令人欽佩!」

  赤離道:「誒!反正說也說了,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我們的大師兄就是擔心牽連到我們,眼見我們不忍痛下殺手,這才湮沒於世,今日見到了你,我也就是想……」

  青巽在一旁補話道:「就是想試試你會否因玄魔之氣而墮入魔道,現在看來,劍魔非魔,你並不是真的成了魔,只是樣子看起來像罷了,也罷,只要用之正途,我們的擔心也實屬多餘。」

  韓夜心想:「你們說我方才的模樣不是真的成魔,重樓卻告訴我,真的成魔不是狀若瘋魔,那樣說來,我現在這情狀又算是真的成魔,到底誰的話才是正確的?」

  韓夜還在困惑當中,鐵刀犬王則哈哈大笑:「好!諸位各有神通,如有諸位相助,相信寒冰地獄,不日可復!」

  說罷,便引著眾人進入十殿,與十殿閻羅商議對敵之策,臨行前,韓夜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望鄉台,心想:「司徒雲夢!你到底在哪裡?」

  司徒雲夢自然是在魔界,且已經到了魔界痴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穿過一片暖融融的粉色雲霧,忽而感到無比空虛和寂寞,心想,自己和韓夜分別了八年,雖然期間斷斷續續能夠見面,但絕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那時候並不覺得特別寂寞,為何現在卻時不時心裡難受?

  「不急不急,就快見上了。」司徒雲夢撫了撫袖裡的藍玉珠,這樣安慰著自己,很快,她飛過一片艷麗的櫻柳林,林邊有個五光十色的湖泊,湖上又有五彩琉璃構成的水榭,一陣悠揚的琴聲從水榭里傳來,上空飄滿了令人流連忘返的香氣。

  司徒雲夢已經吃過虧,此後決定無論在魔界看到什麼東西,都堅決不下去,萬一再著了別人的道,可就沒誰來救她了。

  因此,司徒雲夢沒有片刻停留,飛過了這片櫻柳林,前方又是一片濃厚的粉色雲霧,她唯恐身後的居所有妖魔作祟,急忙忙進入雲霧,飛離了此地。

  出了雲霧,琴聲漸漸遠去,也再聞不到奇妙香味,司徒雲夢鬆了口氣,想道:「大舌頭把我送來這裡,那麼阿夜也一定就在此處,大不了我不問誰,好好尋找,總會找到。」

  這般想著,忽然又有一陣悠揚琴音傳入耳中,鼻子裡還能聞到熟悉的香味,司徒雲夢大駭不已,低頭一看,腳下還是那片櫻柳湖畔、飄香水榭!

  「不會吧?」司徒雲夢回想剛剛的路,心想:「莫非方才進入雲霧失了方向,折返回來了?」

  這樣一想,雲夢篤定心志,加快御風飛行,衝過了櫻柳水榭,又很快衝破了粉色雲霧,飛了出來。

  但是,那琴聲又飄入了雲夢耳中,就好像奏到一半暫停的曲子又開始彈奏,這時候再不顯得那麼悠揚,而是低沉、絕望!司徒雲夢眼睛餘光瞟到了下方的櫻柳林,那些花瓣好像一顆顆骷髏在沖自己微笑,那些枝葉好像一隻只鬼爪在向自己招手,五顏六色的光彩下,深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懼!

  「鬼打牆,這又是一個陷阱!」司徒雲夢猛然驚覺,疾速飛了出去,想要擺脫這種困境,但她嘗試了十數次,每次衝出雲霧就回到了這裡,四周的雲霧好像越來越多了,可她除了微微喘氣,再也做不了什麼。

  「罷了罷了,牛鬼蛇神也好,魑魅魍魎也罷,今天就算是撞上了。」司徒雲夢實在沒有力氣再飛,克服著內心的恐懼,降了下去,落在湖畔。

  湖的對岸是水榭亭台,五彩水光與琉璃之光交相輝映,亭台里有個女子,她纖眉楊柳、媚眼璃月,柳腰若紈素,粉發如長絹,論身段相貌,猶在司徒雲夢之上。

  「世上竟有如此天人!」司徒雲夢在心中驚嘆,這警戒之心就少了幾分,輕輕走了過去。

  女子似乎早已察覺雲夢的到來,幽怨地道:「小仙女,我等了好久,你為何遲遲不肯下來?難道我長得不好看,嚇著你了嗎?」

  司徒雲夢為之一滯,道:「原來閣下是誠邀我來此做客,那麼失禮了。」說著作了個揖,剛抬起頭,就發現女子已不在琴前,而是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身邊,正仔細端詳著自己,並嘖嘖稱讚道:「我就說,你這皮囊真是不錯,還想著你本人什麼時候來坐坐,看來是老天爺憐我孤寂,將你送來於此。」

  司徒雲夢先是嚇了一跳,又變得惴惴不安,被女子盯得不自在了,只蹙眉道:「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如果只是做客……實在對不起,我有個很重要的人,一定要去見他,他叫做韓夜,請問你見過他嗎?」

  女子微微一笑,輕佻地撫摸了一把雲夢的臉蛋,道:「見過,你來這裡算是來對了,他現下正在寒舍做客,只可惜……」

  聽到「正在寒舍做客」,司徒雲夢欣喜若狂,玉眸里都放出了光彩,又聽「可惜」二字,不免有些擔心,問道:「可惜什麼?」

  女子嘆道:「我呢,本來想讓他陪我共行巫山雲雨、同結魚水之歡,畢竟悶得很,只是他不答應,所以呢……」說著,女子琉璃美目里寒芒一閃,森然道:「我只好把他殺了!」

  「什、什麼!」司徒雲夢的臉上一瞬間寫滿了驚恐、慌張、絕望,她急忙抓住女子的手,道:「不!你騙我!快帶我去看他!」

  「騙你?」女子冷冰冰地望著雲夢,道:「本座乃痴地魔尊,水落櫻是也,何須騙什麼人?你好好去瞧瞧,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他說他要等一個人,只可惜沒等到,被我殺了!也是該死!」

  司徒雲夢的玉目變得空洞無比,她往後退著退著,終於倚著亭柱坐了下去,兩行清淚滑落面頰,口裡喃喃道:「你騙我……我為了你,都到這裡來了……你卻……」說著竟嗚嗚哭了起來。

  水落櫻偷偷一笑,心道:「小仙女,難得有人來這裡陪我玩耍,你可別見怪。」表面卻做出一副冷漠無情的樣子,朝著七弦琴走去,邊走邊道:「唉,這個韓夜也是莫名其妙,臨死口裡還念著什麼夢啊夢的,真是白日做夢。」

  忽然之間,水落櫻感覺背後一陣發涼,小亭里的氣息陡變,轉身去看,發現司徒雲夢已經低頭漂浮在空中,方圓十丈之內,地面、欄杆、湖水乃至鯉魚,全部凍結成冰,只聽得雲夢冷聲道:「我要替他報仇。」

  「嗯?」水落櫻面朝雲夢,不以為然地道:「那來啊,報仇啊。」

  司徒雲夢悲從心起,雙手凝聚真力,朝水落櫻打出一道橫空龍捲,呼嘯而去,水落櫻打了個呵欠,在身旁劃了個圓圈,圓圈裡漩渦涌動,將司徒雲夢的龍捲風全部吸入,半點不留。

  「就這點本事?」水落櫻坐上石桌,雪白的左腳搭在石凳上,修長的右腿又搭在左腿上,手撫琴弦,千嬌百媚、漫不經心地道:「好生無趣啊。」

  司徒雲夢一想到韓夜為了守住二人的忠誠、雖死無悔,對眼前這女人可算是恨得咬牙切齒,她也不再做聲,右手凝聚靈氣,朝其發出一朵霜寒薔薇,霜寒薔薇快飛到水落櫻面前時,突然爆開為八朵,成千上萬的玄冰刺從四面八方打向水落櫻。

  水落櫻呵呵一笑,忽然散作五彩斑斕的煙霧,身法陡然加快,避開了所有玄冰刺,霎時間衝到司徒雲夢面前,美目圓睜大聲道:「太弱!」說話間已掐住雲夢的脖子,將她整個人拖著朝前疾馳而去,砰然一聲甩手而出,司徒雲夢撞斷三四根櫻柳樹,轟在一塊琉璃石上,琉璃石碎裂,她也隨之滑了下來。

  「你這般羸弱,到我徘徊水榭做什麼來了?」水落櫻滿是不屑,慢慢朝奄奄一息的雲夢走來,第二步跨出去,已經從十數丈外閃到了雲夢面前,蹲下身來,看著衣衫襤褸、遍體鱗傷的雲夢,突然狀若痴狂地高聲道:「是來被我虐得體無完膚的嗎!」

  「唔……」司徒雲夢微微睜開眼睛,渾身都散架一般,勉力開口道:「我……技不如人……願與……韓郎……同死……」

  「死?」水落櫻將手微微一抬,司徒雲夢便懸浮到空中,咯咯直笑:「好容易遇上個活物,還是仙女,我怎捨得輕易殺死你?如果把你變成魔女,留在本座身邊做個玩物,沒事還能解解悶,豈不更好?」

  司徒雲夢恨恨地望著水落櫻,氣若遊絲地道:「快、快殺了我……」

  「不不不,非但不能殺你,還要治好你,因為我一個人實在太無聊了!」水落櫻嫣然一笑,正打算放出靈氣為雲夢療傷,卻發現雲夢的身軀早已沒了任何傷痕,非但身體,衣物都恢復了原樣,她略略一驚,心道:「原來她有這種能耐,完全不催動靈力,身體就能自動癒合。」再仔細觀察,發覺有一股如同絲線般的靈氣,連著雲夢和她胸前玉墜,看到這裡,水落櫻恍然大悟:「這不是一般的玉墜,看起來就好像……好像她身體的一部分,又或者,這件法寶與她伴生,有了此物,就算我不救她,她也一定不會死。」

  「我改變主意了,就試試你是不是真的會死!」水落櫻將濃厚靈氣裹住雲夢,彩袖一揮,把她整個人朝著湖邊一顆碩大的琉璃石上擲去。

  這一擲之力,勢道驚人,司徒雲夢連著撞折數棵榕樹,眼見又要撞到那琉璃石上,她突然幻化成一團花瓣,紛紛揚揚灑落湖畔,過了一會兒,才凝聚變回氣喘吁吁的司徒雲夢。

  「不是求死嗎?幹嘛還活著?」水落櫻微微一笑,突然表情又變得瘋狂,飛到半空,雙手凝聚內力,朝雲夢打出一計五丈來粗的橫空龍捲,並大聲道:「法術該這樣用!」

  那一霎,司徒雲夢思緒萬千。她想自己好不容易來到魔界尋找韓夜,如果就此死去,連韓夜最後一面都見不到,那可真是死不瞑目,然而這女魔頭實力之強,恐怕與九天玄女也不相伯仲,是她生平見過最厲害的人物,如不拼盡全力接住這一招,則必死無疑。

  想著想著,司徒雲夢不覺抬起右手,在身前劃了個圓圈,她背後的櫻柳湖上升起數十條水龍,在極短時間內匯聚成一個八丈寬廣的水風漩渦,漩渦吸力強橫,將水落櫻的龍捲風和湖面的水盡數吸了進去,漩渦越來越大,大到十數丈規模,譁然一聲,散作傾盆暴雨,落回湖面。

  水落櫻驚訝地望著衣袂飄飄的司徒雲夢,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在學我!非但學得快,還能靈活化用!」

  「今天真是高興啊,小仙女,你三番兩次讓我吃驚,看來真要好好陪你玩玩。」水落櫻覺得自己現在無比興奮,興奮得身軀都在發抖,在很久很久以前,只有和凌峰一起修煉才會有這種感覺,她狂笑著對雲夢道:「好!給你一個獎勵,如果你能接下我這招,就救活你的男人!」

  一聽到可以救活,雲夢便重燃了信念,正想著水落櫻會使什麼招,卻見她雙手凝聚風靈力,合到一起,原是又要施展橫空龍捲。看到這裡,司徒雲夢信心滿滿地笑了,再用一次同樣的法術又有什麼可怕呢?

  雲夢抬起右手正要畫圓,這圓才畫到一半,水落櫻竟從二十多丈外閃到了跟前,雙手一推,強大的龍捲風完完全全轟在了毫無防備的雲夢身上,將她轟上十丈高空,摔跌在水榭前的歌台之上,一時間塵土飛揚。

  水落櫻隨後飛到雲夢身邊,望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她,冷聲道:「有些法術打出來,如果你的身法超過了它,為什麼不先衝到對手跟前再放呢?這樣一來,對手就沒機會躲閃和拆解了。你以為只有武功是唯快不破嗎?天地六界,武功和法術是互通的,你卻不知觸類旁通,迂腐。」

  司徒雲夢想開口說話,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面對這個魔尊,實力懸殊,毫無勝算,不免心中充滿了絕望。

  水落櫻抓住她的衣襟將其提了起來,盯著她的玉眸看,嘖嘖道:「小仙女,我是真不忍心打你啊……明知我是你的殺夫仇人,卻只能任人魚肉,要怪就怪自己不爭氣……」說著說著,目光變得空洞起來,她鬆開手,放下了手裡的司徒雲夢。

  司徒雲夢連忙站穩了身子,發光的玉眸緊緊盯著水落櫻,喘息道:「你、你太厲害了,對不起,我也是萬不得已才用曉夢迷蝶。」

  水落櫻已經沒法回答她的話,她此刻已陷入了雲夢的幻術當中,雙手自然垂下,司徒雲夢輕聲道:「帶我去見阿夜,多謝。」

  水落櫻正要動身,雲夢忽聽身後屋內傳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男聲,只道:「夢!你怎麼樣了!」

  「阿夜?」司徒雲夢聞聲大喜,但又不敢把目光撤離開來,只好對身後的韓夜道:「我沒事!你別過來!千萬別再破壞我的幻術了!這女魔頭委實厲害,只要我一不留神……唔!」說著說著,忽而感覺胸口一陣劇痛,司徒雲夢低頭一看,自己胸膛已被巨大的魔劍刺穿,鮮血從劍上滴落到地面。

  她大惑不解地回頭去看韓夜,韓夜倒是那個韓夜,卻是冷若冰霜,厲聲對自己道:「妖孽,休傷吾夢!」

  「妖孽?」司徒雲夢百思不得其解,想要開口說話,發現嘴巴根本張不開,她雙手緊緊抓著韓夜的胳膊,也被韓夜無情甩開,這時候,令她更為驚恐的事情發生了,耳旁傳來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嬌聲嬌氣道:「阿夜!你可算來了!這無臉女趁我不備,突然攝我心神,還好有你!」

  司徒雲夢循聲一看,原先的水落櫻早就變成了自己的模樣,相貌、身段、衣著乃至胸前玉墜,毫無半點破綻,假的雲夢依偎到韓夜懷裡,楚楚可憐,偷偷向雲夢眨了眨眼睛,雲夢便怔在那裡,感覺自己就要窒息了。

  她開不了口告訴韓夜,自己才是真的司徒雲夢,卻見韓夜將插在自己胸前的魔劍拔了出來,冷然道:「孽障,今日留你性命,還不快滾?」

  「孽障?你怎麼可以……說我……是孽障?」司徒雲夢捂著劇痛的胸口,鮮血狂涌,她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全身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原來她的五官早就全都不見了,只有一張平平的臉,所見所聞全都只能賴於心魂!

  「我……我是孽障?」司徒雲夢不敢相信,忍著劇痛跑到湖邊,戰慄地伸出頭去看倒影,倒影里只有一張無臉女的臉,就是她在銅鏡里看到的那張臉!

  「啊啊啊!」雲夢抱頭驚聲尖叫,她感覺已經完全透不過氣,緊緊捂著裂痛的胸口,閉著眼睛大聲哭泣,聲嘶力竭之後,終於昏死過去,躺在了水落櫻的腳邊。

  水落櫻依舊還是霓裳羽衣、粉發如絹,她低下身撫摸雲夢白皙的面容,嘆道:「你啊,下次可要注意些,如果對手的靈力比自己強,就別亂用幻術,否則反彈回去,你要承受雙倍的苦痛,知道了嗎?」

  司徒雲夢已經沒法回答水落櫻的話了,水落櫻站起身來,先是抬袖咯咯直笑,繼而放聲大笑,朝天道:「今天是個不錯的日子。」又瞟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雲夢,說道:「希望你也這麼覺得,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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