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命懸
2023-10-28 05:10:01 作者: 臨劍
元雲點頭道:「此人源出蜀山,真氣修為與我在伯仲之間,何況他研習水靈氣已有數百年,最重要的是,他精通醫道,諢號『聖書醫仙』,如果連他都救不了,你就直接挖個坑把我師侄埋了吧。」
守正道:「這聖書醫仙我也略有耳聞,只是從沒見過,他在哪裡我更是不知道,何況聽說他脾氣相當怪,幾十年都沒治過一個人了……也罷,把我徒兒帶過去,不治也得治了。」
元雲忽然搖頭道:「你是不知道他的脾氣,他以前和我是師兄弟,你要逼他做事,他非但不做,還要和你對著來!後來因為和長空爭蒼月,鬧了矛盾,這才歸隱仙林,凡是蜀山來的人,他一概不見,但是我想,我倆身為蜀山長老,一同求他醫治,他還不至於不賣這個人情吧?」
韓夜一想到又要麻煩兩位前輩,心裡好生過意不去,緩緩道:「師父師伯,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生死各安天命,你們把我送到那裡,如果他不治,就把我的屍骨埋在蜀山,我願生生世世守在那裡。」
元雲聽了韓夜的話,莫名惱火,怒道:「別說喪氣話!到了那裡自有師伯替你做主!他要是不救,我給他磕頭,給他端茶倒水做牛做馬,總之非要救活你不可!」
守正拍拍韓夜的背,道:「痴兒啊痴兒,你是為了救別人才落至這步田地,為師哪怕豁出性命,也要保住你這條命!」說罷將韓夜背在背上,對元雲道:「事不宜遲!你來帶路,邊走邊說!」
「慢著!」薛燕上前攔住二位長老,道:「兩位前輩,我是呆瓜出生入死的夥伴,如果呆瓜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願與他一同赴死!如果聖書醫仙不救他,我就把頭磕破了,我不信他這麼鐵石心腸!」
韓夜頗為感激地望了薛燕一眼,不作言語。
司徒雲夢看了一眼司徒勝,司徒勝沖她點點頭,意思是,你要跟他走就走吧,家裡還有爹主持大局。
於是,司徒雲夢坦然走上前,道:「兩位道長,也請帶上我吧,我阿夜從來都是同生共死!何況他是為了救我爹爹才性命垂危,他若死了,我也絕不獨活!」
韓夜看著司徒雲夢,哀嘆搖頭。
元雲與守正互看一眼,均是面露微笑,元雲道:「也罷,師弟,就由你帶師侄,我呢,就帶著這兩個他的紅顏知己上路,我的御劍術帶兩個姑娘應當無礙。」
守正拍拍背上的韓夜,以真氣傳音道:「小子,你倒也艷福不淺啊,振作一點,萬一這兩個姑娘為你哭起來,為師可招架不住。」
韓夜羞愧難當,但轉念一想,這是守正在逗自己開心,鼓勵自己活下去,想到深處,不急尤為感激。
於是,守正帶著韓夜,元雲帶著司徒雲夢和薛燕,一行人御劍飛馳而去,餘下的武林人士皆由司徒勝招呼,那是後話了。
又說紀雲裝瘋賣傻跑出議事廳,逃到了堂後的青山上,等到衝進長天的密室時,身上的烈陽絕命毒發作,他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甬道里。
但聽一陣腳步聲響起,長天已站在了紀雲面前。
紀雲仿佛看到希望,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朝黑衣人伸出,道:「道長,原來你真的還在!救、救我……!」
長天眯眼望著紀雲,詭譎笑道:「救你?我徒兒呢?」
紀雲鎖著眉頭,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哦,你說那、那個小兔崽子,他,他背叛了你,被我大、大義滅親了……他好卑鄙!偷了你的太、太陽金針和烈陽絕命膏,對、對付我,求道長賜解藥……」
「死了?」黑衣人笑道:「好,他死了也省去不少事。」說著又很是奇怪地看著紀雲,道:「他沒告訴你?太陽金針配上烈陽絕命膏,是無藥可救的嗎?兒子死了,你這做老子的不去看他,跑來我這裡訴苦?想把人都引來害我?」
紀雲戰慄地向黑衣人伸手,心臟一陣劇痛,只好蜷縮著身體,道:「給我一千個膽子也不敢害你吶,道、道長!我發誓!」
「哼!」黑衣人冷哼一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雙目一瞪,紀雲背上一道白符便飛了出來,飄在地上,他死死盯著紀雲道:「那蜀山長老的追蹤符,怎會在你的身上?」
紀雲嚇出一身冷汗,回想剛才在議事廳的經過,才知最後守正是有意放他走,守正那一揮手之間,已將追蹤符貼在了他背上!
想到這裡,紀雲大喊:「冤枉啊!冤枉啊!道、道長,小人是被逼的,小人跑來這裡就是想告訴你,紀文龍已經出賣了你,蜀山人馬馬上殺到,小人真是為了救你啊!不然怎會一個人跑來通風報信呢!」
長天嘿嘿一笑,道:「是啊,你對我可算忠心耿耿,當年要不是你,我怎能安心在鳴劍堂潛伏這麼久,又吸了那麼多練武之人的魂魄呢?」見紀雲連連點頭,他又道:「其實我也知道,你是寧可暴露我的藏身處,也要保住自己的小命,人嘛,總要多替自己想想……你把你夫人殺了,想要送給我吸魄時,知道我怎麼想的麼?」
紀雲預感不妙,但既已被長天抓在手裡,他還如何反抗,只好搖頭裝傻。
長天忽而目露凶光,捏緊紀雲的脖子,道:「我在想,你夫人不練武,她的魂魄有什麼用?你倒是個不錯的人選,終有一日,你也會成為我一萬個魂魄的其中一個!」
紀雲嚇得渾身抖個不停,急道:「長天!我不能死!我告訴你,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靠不住!我把你藏身的地方記在某處,你有種就殺了我,我保證,你往後也沒好日子過!」
「那又如何?我只差五百人就可練成吸魄大法了,待我練成,就算蜀山的人不來找我,我也要找到蜀山去給他們好看!」長天險惡地笑了笑,故作可憐地看著紀雲說:「我親愛的堂主啊,你真可憐,剛從鳴劍堂跑出來,就不小心毒發身亡,死在了後門。」
紀雲聞言,萬念俱灰,雙手去捶打長天鐵箍般的手。
長天鄙夷地道:「紀雲啊紀雲,還記得我當初怎麼殺你二哥的嗎?就是這樣!」說著眼中凶光一閃,五指一用力便捏碎了他的脖子,精魄盡收,右手兀自抓著這屍首,舒爽地心道:「現在吸魄大法一天可以吸納十條人命,比從前快多了,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便可一雪前恥,毀蜀山、滅人間,叫那些鄙視我、陷害我的人統統去見閻王!哈哈哈!」
長天將紀雲的屍身拋在地上,心想:「雖然這密室在我自創的洞天裡,但既有追蹤符傳到這裡,難保蜀山長老不找到,以我現在實力,對付一個守正都十分艱難,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務必撤離此地,待風頭不那麼緊了,再回來好好修煉這吸魄大法。」於是一想,長天便匆匆離了青山,至於他之後的行動,已不在話下。
再說二位長老攜眾人御劍飛行,因為各有載重,故而速度並不算快,半個時辰飛出四百餘里,這時,後頭傳來一個清婉女聲,氣喘吁吁地道:「呼呼!兩位師叔,我哥怎麼樣了?」
眾人回頭一看,原是帶著一個包袱的韓玉追了上來。
「小玉,我們要隨道長一同去找聖書醫仙,只有他能救你哥性命。」司徒雲夢朝韓玉揮手,薛燕卻連忙拉住她道:「你不怕是別人假扮的麼?看清楚再說。」
守正道:「放心吧,這股氣息定是小師侄無疑。」
元雲也道:「而且長天那傢伙也已受了重傷,即便現在要來使壞,也絕非我與師弟對手,你們就把心放肚子裡去吧。」
話語之間,韓玉已然趕至,原來元雲等人前腳剛走,她便醒了過來,略略聽了經過,便去司徒雲夢閨房裡收拾了一些細軟,急忙忙沿著眾人離去方向趕來,終於還是追到。
於是乎,一行人里又加上了韓玉,六人三劍往西疾馳。據元雲所言,聖書醫仙雖然脫離蜀山,但心中依舊掛念蒼月,所以並未走遠,住在蜀地的隱竹林當中,現今只有蜀山長老知道那地方所在。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眾人便來到了隱竹林,這竹林上端雲霧繚繞,下端青竹滴翠,占地方圓二十餘里。
元雲對眾人道:「該地百餘年前並非此貌,但聖書醫仙為了不讓別人來煩擾於他,便以蜀山水靈道法喚出仙霧,將此地籠罩,久而久之,我們就把這地方叫做隱竹林了,若是普通人進入這片林子,因為霧氣太重,肯定會迷路。」
守正頷首道:「而從上空進入,又因為霧濃,找不到聖書醫仙所在,他便以此安然隱居多年。」
元雲自然是知道如何進入的,他領著眾人飛到隱竹林的中心,穿過茫茫霧海,韓夜終於見識到了另一番奇景。
原來,竹林中央方圓百丈內的雲霧稀薄,陽光從藍天直投而下,其下的景色更是一覽無餘,但見三五成群的翠竹相擁成趣,一條清澈見底的細長小溪在竹間穿梭迂迴,溪邊竹下有一老舊院落,古牆蕭瑟,院門清冷,石桌前有隻大熊貓手執掃帚站立著,呆呆望向從天上飛來的不速之客。
眾人下了劍來,尤以薛燕最為興奮,她看到熊貓呆頭呆腦的可愛模樣,便撲過去欲撫摸,而熊貓見有陌生人衝來,忙驚慌失措地扔下掃帚,四肢著地直往門裡跑,這時,韓玉追來喊道:「請等一等!」
熊貓頓了一頓,轉回身去,好奇地看向韓玉。
「請問……」韓玉走到熊貓面前,睜大清目問道:「你認識聖書醫仙前輩嗎?」
元雲道:「誒!師侄,這隻熊貓跟著聖書醫仙都幾十年了,他怎會不認識?別和他問東問西,就讓他帶路行了!」
熊貓似乎很怕元雲,慌張搖著頭,扭著胖乎乎的身子往門裡跑。
守正小聲對元雲道:「依我看,還是讓小師侄出面較好,你性子這麼急,萬一引得聖書醫仙反感就不好了。」
元雲望了一眼韓夜,嘆了口氣,點頭稱是。
而韓玉生怕熊貓要走,慌忙拖住他的腿,央求道:「求你別走!我哥快死了,拜託你去給聖書醫仙前輩求求情,讓他救救我哥吧!」
熊貓頗通人性,無奈地嘆口氣,把韓玉扶了起來,撿起地上掃帚就往門裡去,見眾人還愣著不動,又爪子一揮,示意跟上。
「餵。」薛燕用肘撞了一下韓玉,笑道:「你這招抱大腿可是萬試萬靈啊!」
韓玉一臉無辜地望著薛燕道:「燕兒姐別再挖苦了,我是沒辦法,我哥都那樣了……」
「小玉,別跟她說。」韓夜冷聲道:「某些人以為別人和她一樣,只會撒潑耍賴皮。」
「你、少、囉、嗦~」薛燕纖眉一挑道:「你都一隻腳踏進棺材了,少提那些陳年舊事!」
熊貓領著眾人進入大院,院中規模一般,迎門有一正堂加兩間臥室,左側是書房和雜物房,右側是藥房和廚房,這些房間尤以書房、藥房占地最大,也不枉其主人「聖書醫仙」的名號。院中栽有些許青竹,一條小徑分為三路,各自通向正堂、書房及藥房,而熊貓自然是帶著眾人往正堂去。
眾人步入正堂,卻見一位身材略瘦的男子坐於堂前,頭戴進賢冠,身穿素青衫,儒生味十足,他正拿著書細閱,眾人看不到他書後相貌,他也似乎渾然不覺眾人到來。
「不會吧?」薛燕小聲向元雲嘀咕道:「這書呆子難道就是聖書醫仙?」
元雲示意她不要言語不敬。
這時,觀書人卻漫不經心地道:「石頭,不是和你說了,凡是蜀山來的人,一個都不見麼?你倒好,一下給我帶了好幾個進來,嗯,元雲那老小子也來了,還有一個真氣純正、吐息恆穩,想是那個什麼公孫,呃……公孫什麼來著?」
「公孫正。」守正不卑不亢地道:「師兄,在下道號守正,叫我守正便可,公孫正乃俗家名字,現已用得少了。」
「什麼師兄?」觀書人依舊舉著書,道:「我幾時成你師兄了?我早已不是蜀山之人了,無事攀親,非奸即盜,我勸你以後別叫公孫正,叫公孫歪或者守歪豈不更好?」
「你!」元雲正要發作,被守正攔下,守正道:「師兄莫要說笑,眼下有個要緊事,我徒兒現已身中劇毒,普天之下,惟有師兄,咳咳,醫仙閣下能救他一命,還望醫仙成全。」
觀書人依舊拿著書,讓人覺得甚是裝模作樣,他沒有再和守正說話,而是責備熊貓道:「你啊你,連個地都掃不好,難怪跟了我兩百年都沒學會講人話,這樣子別說成仙了,妖精都做不成。」
「咕唧。」熊貓四腳著地,頗為愧疚地向主人叫了一聲。
「算了。」觀書人一手持書,另一隻手袖袍一甩,道:「繼續做自己的事去,這裡交給師父處理。」
熊貓點了點頭,如釋重負地出了正堂,徒留韓夜六人立在聖書醫仙之前,而聖書醫仙卻理都不理他們,只是安靜地一個人看著書。
又過了一陣子,元雲終於忍受不住,沖聖書醫仙喝道:「上官定文,你夠了!要不是為了我這個師侄,道爺會低三下四來求你嗎!你再愛搭不理,我就一把火燒了你的醫仙居!」
聖書醫仙這才放下書來,露出了面容,他看起來出奇地年輕,眉若劍雲、目若丹鳳,臉蛋白淨無瑕,氣質高貴典雅,凝視雲夢、韓玉等女子之時,眼中又有些莫名的神采。
聖書醫仙和悅地笑道:「諸位美妙多姿的姑娘光臨寒舍,真讓某受寵若驚啊!」
薛燕正欲搭話,元雲已祭出誅邪寶劍,整個正堂登時被耀眼的紅光所淹沒,但聖書醫仙只是把手一揮,四周泛起一陣清香,那紅光便漸漸消散。
「發脾氣就了不起?」聖書醫仙面色平靜地道:「好像我的水靈仙術比你稍微厲害那麼一點吧?」
元雲怒氣略消,道:「再怎麼說我們也曾是同門,你實在太過目中無人,辱我太甚!」
聖書醫仙把書放在一旁,冷冷看著元雲道:「這裡不歡迎你這種打打殺殺的粗魯之人,只要你還在隱竹林,我就絕不救這小子!」
說著,又一指守正,道:「還有你,聽名字我就不喜歡你,還是什麼蜀山長老,告訴你,你站在這裡,我就算死了也不給你徒弟療毒,瞧著吧。」
薛燕握緊粉拳道:「你也夠了吧!讓你當了這麼久太上皇,上癮了是不是?依姑奶奶看,你就是個庸醫,根本沒本事,真要有料子,早就把呆瓜這毒給治好了,還在這裡裝腔作勢!」
聖書醫仙向薛燕眨了眨眼,道:「你這性子我喜歡,既然你說我沒真材實料,我不妨猜上一猜。」說著看了看韓夜,道:「嗯,這小子眼珠微突、渾身盜汗,中了烈陽絕命膏;吐息三短一長、進少出多,乃黑煙瘴攻入了心肺;頸部有一條黑線,連到左手手腕,加上他剛進來右腳腳步聲比左腳輕,由此可見他有半邊經脈已被黑血毒破壞。你們急急忙忙把人送來,而蜀山長老的御劍飛行又很快,想來他中毒時間不長,但毒卻像中了兩三天,那是因為有一位內力極高的莽夫,以火靈真氣給這些劇毒推波助瀾,加速了劇毒循環,此人自然就是白痴陸歸雲。因此,我若不救,一個時辰之後,這小子就渾身發黑、爆血而亡!有不有趣?」
眾人聽得瞠目結舌,守正望了一眼韓夜,以真氣傳音對元雲道:「師兄,現在看來,真的只有他能救韓夜了,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走吧,我們兩個老傢伙站在這裡反而礙事。」
元雲一臉怒氣,拂袖徑直出門,御劍而去,臨走留下一句話:「上官定文,你有種,治不好我師侄,以後就別想過安生日子!」
聖書醫仙不屑地傳話出去,道:「嘖嘖嘖,還蜀山長老呢,這脾氣跟街上那些流氓混混有什麼區別?快走不送!」
守正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韓夜,道:「徒兒,安心留在這裡療毒,醫者父母心,聖書醫仙一定會治好你的。」說著,也不等聖書醫仙再說他什麼,化作一道白影,掠出門去。
聖書醫仙道:「算你溜得快。」
蜀山長老在人間是何等地位,到了聖書醫仙跟前一個個丟盡顏面,也惹得韓夜對此人有些莫名反感,聖書醫仙拍了拍扶手,站起身來,上下打量夢、燕、玉三女,邊看邊笑道:「煩人的傢伙終於都走了,現在我可以安心欣賞美色了,畢竟我這陋室已經很久沒有美人光臨了啊。」
韓玉不敢抬頭正視醫仙那熾熱的目光,只能忸怩地低頭撥弄髮絲,想著:「前輩怎麼說話怪怪的?」
司徒雲夢被他看得久了也是臉一紅,心想:「他特意支開道長們?該不會想要欺辱我們吧?我們這裡可沒一個是他對手啊!」
薛燕心裡罵道:「救命啊!這傢伙該不是個老色鬼吧!千萬別是啊!」
三女極不願看到的事情,偏偏就發生了,聖書醫仙完全沒理會韓夜,走到司徒雲夢和薛燕身後,一手搭著一人,還把輕佻目光看向韓玉,道:「其實嘛,蜀山的小姑娘也挺不錯,這小子艷福不淺,不如咱們做個交易,我救他命,你們三個決定誰留下來做我老婆,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