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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憶仙姿

2023-10-28 05:10:01 作者: 臨劍
  「要不是看你手底下一個徒弟都沒有,我怎麼會把韓夜這種好苗子讓給了你,別說做師哥的不讓著你!」元雲故作不悅地道:「你在思過峰休養,當然不能去找他,再說你是蜀山長老,你去找他未免失了身份,你心裡想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

  守正聽著他說,只是哈哈大笑。

  元雲對韓夜道:「酒呢?別藏著掖著,就是你腰裡那袋子!我老早就聞到味了!快拿來!」

  韓夜聞言一愣,取下酒袋扔給元雲,元雲揭開蓋仰頸便喝,直喝得滿臉通紅,把酒袋對韓夜一甩,這看似隨意的一拋實則力道驚人,韓夜接住酒袋竟硬生往後退了三步,險些摔在地上。

  「哈哈哈!小娃兒還是稚嫩了些。」元雲爽快道:「說吧,守正這老小子教了你什麼?」

  韓夜剛想開口,守正朝他擺手示意,自己對元雲道:「教了他真武七劍訣。七年前你打賭他十年內不會上山,如今他已上山,你賭輸了,是以你須教他一招管用的道術。」韓夜聽守正的話頓時明白,他只說教了自己真武七劍訣,那么元雲也就只會教他一門功夫,倘若他說還教了斬龍訣,以元雲這性子非逼自己學些其他武功不可,蜀山武功道法皆是博大精深,隨便一練就是數十載,那就耽誤了修煉真武七劍訣的時間。

  元雲仰頭大笑,拍了拍胸口,道:「教武功沒什麼大不了,我教了那麼多人,不差這一個!不過你說,若我教一招,你也教一招,我們一人教他一招,我又說,如果你教他兩招,我也教兩招,以此類推,我雖不爭你這個徒弟,也得和你爭一爭這授業之道。」說罷單手作訣,誅邪劍飛出鞘在空中打旋,他縱身跳到劍上,對韓夜道:「小子,既然守正教你真武七劍訣,我便教你蜀山御劍術,你且瞧好!」元雲性子最急,話剛說完就御劍出鞘、疾馳而飛,一人一劍仿佛合為一體,在空中化出一道火紅光弧,眼看著飛過八卦城到了首峰,這才折返回來,收劍入鞘,落到韓夜身邊。

  韓夜如何不想學這功夫?從此地到蜀山首峰,少說也有七八里遠,那么元雲疾如流星,眨眼就飛了個來回,有了這功夫來去自如,相信很快就能到鳴劍堂去找司徒雲夢了,於是他恭恭敬敬地拱手道:「謝師伯賜教!」

  「不謝!」元雲劍眉一揚,道:「你的酒這麼好喝,不知是從哪個洞天福地弄來的,師伯喝得高興,教你幾招原也應當。不過師伯我功力深厚,在蜀山又主修火靈氣,速度是快了些,普通蜀山弟子一個時辰只能飛五百里。」

  韓夜心裡一喜,一個時辰飛五百里,幾個時辰就飛到鳴劍堂,那也是相當快了,哪怕用輕功不吃不喝、緊趕慢趕也得走好幾天啊!他又問元云:「敢問師伯一個時辰能飛多遠?」

  守正道:「你這師伯曾試過從南極之地飛往北冥,用了半天時間,眾所周知,南極與北冥相距一萬九千里,之外的地方不屬神州赤縣,你好好想想他有多快吧。」

  韓夜心算了一遍,目光驚訝地望著元雲,道:「師伯一個時辰能飛三千多里,了不起!」

  「那算什麼?」元雲非但不覺得驕傲,還一臉不悅道:「傳說真武大帝一個時辰就能南北來回一次,速度在我十倍以上,這還只是御劍飛行,像神界光遁術,與光同行,魔界法陣傳送,馳騁六界,那又快上許多,不過以我們這實力,掌握不了那些,學個御劍術也夠用了。」說著又對韓夜道:「學這門御劍術,必以強大真氣作為基礎,往往真氣愈強,飛得愈快,道理就和武林輕功一樣,但這門道法有三處弊端,你須注意!」

  韓夜抱拳道:「弟子洗耳恭聽。」

  元雲伸出一個指頭,道:「其一,御劍術分為以氣御劍和御劍飛行,以氣御劍這裡不作詳解,只要掌握了真氣的用法,武林人皆可以氣御物,而御劍飛行則需抱元歸一、心定神寧,一忌心神不定,二忌神志不清,倘若不慎從劍上摔下,輕則有損,重則立斃!」

  韓夜心想:「該當如此!心猿意馬、想東想西,或者本身迷迷糊糊,怎能好好御劍?」他倒是沒想過自己的親妹妹因為沒休息好差點摔死在蜀山下。

  元雲伸出兩個指頭道:「其二,御劍飛行已超越凡人極限,即便一個時辰只飛五百里,那速度也快過飛箭,如若不以渾厚真氣護住身前,軀體勢必難以承受,輕則被狂風吹飛,重則全身碎裂而死!」

  見韓夜一臉訝然,守正道:「正是如此,御劍術比之常人奔跑快出百倍千倍,迎風之強是你無法想像的,若無真氣護體,非死即傷。」

  韓夜想像自己以百倍身法在山川間奔跑的模樣,不由得暗暗點頭。

  元雲豎起第三根手指,說:「其三,御劍飛行須先掌握以氣御劍,將劍逼出鞘,控好平衡,方能踏上飛行,這期間務必全神貫注、一氣呵成,飛行前速度漸快,需要飛出一段路才能達到全速,因此遇到高手時不要急著用御劍飛行遁去,以防敵人突然襲擊或突發暗器,你是絕然來不及避讓的。」

  見韓夜沒有完全領會,守正又拍拍他的肩,道:「道理與你施展輕功奔跑是一樣的,但腳可以借地發力,很快能到達全速,而御劍飛行必須持續催動真氣,需要的時間自然多上許多。我在山門前遁去,也是先使出三辰閃作為掩護,這才藉機逃脫,遇上高手絕不能貿然用御劍飛行逃跑,那樣非常危險。」

  「正是!」元雲道:「一念之間,死於非命。」

  韓夜將元雲所說的三點牢記,又問:「師伯,我見清業和師父對戰時,既以氣御劍,又手出劍氣,左右開弓,這種打法可取嗎?」

  元雲聞言爽朗一笑,道:「那個不成材的傢伙,喜歡東學一點西學一點,萬劍訣沒學全,御劍術又學了個半吊子,有什麼可取?」

  守正道:「一邊以氣御劍,另一邊再出劍氣,這樣的打法未嘗不可,但僅適用於奇襲,須知氣分兩路,破綻百出,遇到高手三兩招便即落敗。」

  「對,意思差不多。」元雲點頭,對韓夜道:「所謂以氣御劍,是在劍上纏繞真氣,心神合一操縱此劍,如此一來不必親身參與打鬥,自然沒有破綻,更可以躲在暗處出擊,但即便如此,它的缺陷仍然很多。」

  韓夜不解,問道:「既然說它沒有破綻,又為何缺陷很多呢?」

  元雲哈哈大笑,道:「劍本身是沒有破綻,可人卻多的是破綻,你想想,你全神貫注去御劍,眼睛都盯著那柄劍,還有功夫對付來突襲你的敵人嗎?因此,這御劍之人就是最大破綻!」

  韓夜恍然大悟,心道:「難怪那日師父斬龍訣不去斬火雲劍,卻直攻元雲師伯,道理就在這裡。」

  守正接話道:「以氣御劍容易,但隨心所欲地御劍卻是難上加難,以氣御劍非但要全神貫注,而且還有兩個缺陷,一來畢竟真氣有限,御劍掌握的範圍不會超過數丈,至多數十丈,二來即便你躲在暗處,武林高手與你的劍過招,便能沿著劍上真氣察覺到你的位置,繼而來對付你!」

  韓夜感嘆道:「如果玄元真氣是無形的就好了。」

  元雲哼了一聲,道:「無形的人家就不知道嗎?這一手真氣送出去,人家沒感覺的?」

  元雲當頭棒喝,韓夜才頓覺自己幼稚,如此說來,當日清業一手使劍氣、另一手御劍,確是華而不實的招式,以氣御劍非但沒能保護自己,另一手的劍氣也相對削弱不少,如果和敵人正面對招,突然御劍繞到背後攻其背心,那倒是出奇制勝的妙招。

  元雲見韓夜還在沉思,便祭出背上的誅邪劍,對守正道:「噯,師弟,不說了不說了,說得多不如打得痛快,我已經手痒痒了,我們一邊拆招一邊給韓夜詳解。」

  守正微微頷首,施展出真武七劍訣,七把氣劍環繞周身。

  「小子,光想是沒用的,好好瞧我和你師父動手吧!」元雲開懷一笑,把手朝著守正一揮,誅邪劍便朝其飛去,守正二話不說迎上那劍,一人一劍在月下鬥了起來,韓夜仔細觀戰,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天明……

  卻說韓夜為學這兩門功夫,整日住在清律堂,上午由守正傳授真武七劍訣,下午經元雲指點御劍術,晚上三人再在一起實戰演練,如此很快就過了一月,薛燕和韓玉總是按時做些飯菜糕點給二老一少吃,二老倒也教得開心。

  是日,晴空萬里,韓玉御劍飛行,薛燕則乘劍站在其後,漫不經心地提著竹籃,兩人一同飛往思過峰。

  「真是的。」薛燕看著手裡的籃子道:「菜是我做的,糕點也是我教你的,又不是給我吃,老叫我提這個幹嘛。」

  「燕兒姐就辛苦一下嘛。」韓玉面帶央求地回看一眼薛燕,道:「小玉的御劍術學得不好,拿著籃子萬一摔壞了姐姐怎麼行呢?」

  其實,薛燕拿乖巧的韓玉當自家人,韓玉又喜歡薛燕明朗的個性,這二女僅僅一個月關係便似鐵打一般,薛燕故作不耐煩道:「行了行了,本姑娘又不是泥巴做的,哪那麼容易摔壞?要不是那兩個老頭喜歡吃,我才懶得送給那呆瓜呢!」

  韓玉聽薛燕這麼一說,婉眉一舒,笑道:「燕兒姐姐,你喜歡我哥。」

  薛燕聞言俏面飛紅,慌忙道:「什、什麼啊!本女俠怎麼會喜歡那個大笨蛋,別開玩笑了!」

  韓玉終歸是個細心的姑娘,望著雲與山的彼端,道:「可你每次提起我哥哥,情緒都很激動啊。」

  「那、那是因為他老惹我生氣,我提起他就來火!」薛燕說著岔開話題,雙手背到身後望天道:「哎呀對了,我記得有人還想找我學做菜做糕點的呢!嗯……什麼荊州魚糕啊,蜂蜜桂花糕啊,紅棗千層糕啊,重陽糕啊……」

  韓玉一聽,皺眉無奈道:「姐姐,我不是拿了一套繚花劍法和你換了嗎?」

  「那種中看不中用的劍法,學了有什麼用?」薛燕右手托住下巴,故作為難地道:「而且劍法我已經學會了,可有些人啊,才學了幾道菜和點心就不想學了,唉,可惜可惜~!」

  韓玉不由得撅嘴道:「燕兒姐姐就會欺負人、耍賴皮!」

  「哦,那就是不想學啦?」薛燕望天嘆道:「多好的美味啊,可惜了,呆瓜和你師叔都沒口福咯!」

  韓玉聞言一驚,連忙回身去挽薛燕的手,急道:「不!好姐姐,小玉要學!小玉聽你話就是了!」這一番動作太大,差點忘了控劍,整個寶劍都晃動起來,薛燕嚇得不輕,靈眸圓睜道:「幹嘛幹嘛!好好御劍!快摔下去啦!」

  韓玉趕緊屏氣凝神,薛燕則嘆了口氣,摸了摸胸口道:「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這個呆瓜妹,唉,開個玩笑也當真。」

  韓玉高興地問道:「也就是說,姐姐還教我做菜做點心了?」

  「肯定啦!」薛燕沒好氣地道:「只要你別學你哥的老跟我作對就行啦!快飛吧。」

  「嗯,燕兒姐姐果然是好姐姐~!」韓玉恬美地笑了,載著薛燕飛到了後山的岩地上。

  「小玉也是個好妹妹。」薛燕俏生生笑著,跳下劍去。

  此時的空曠岩地上,韓夜與守正正在比試劍法,元雲則在一旁細心觀看。

  但見守正周身真氣縈繞,七柄氣劍上下浮動,他如疾風迅雷般向韓夜快攻,「牛」劍光芒大盛。再看韓夜,其身外竟也懸浮著七把模糊氣劍,眼見守正攻來,右手一揚,身前凝成一道劍氣壁。守正沒有強攻,立刻轉換進攻路數,「危」劍閃動,他身影一晃,如鬼魅般繞開劍氣壁,自右路側攻而來。韓夜反應不慢,隨即施展出斗字訣,雙手握劍,一眼瞧出守正能夠出招的三個方位,魔劍向著左上斜揮,這一劍封住了守正的攻勢,只聽當地一聲,守正被迫出劍相拼,握著微微發顫的赤龍劍往後退卻,此回合便以韓夜防護得當告終。

  元雲拿起韓夜的酒袋喝得正爽,一聲震喝道:「好!師弟,你這回合沒拿下他,又到他反攻了。」

  韓夜橫劍胸前,另一手齊腰作訣,「室」劍煌煌,他旋即變招,手裡的劍如和風細雨般襲向守正。守正微微一笑,右手持劍、左手作訣,舞出一套越女劍法,三尺赤龍靈巧盪開柔綿的魔劍,繼而直挑韓夜咽喉。

  「小子認真點!要輸了!」元雲一拍大腿喝道。

  韓夜並不說話,眼裡卻閃過一絲自信,魔劍微抬直指守正小腹,那魔劍比赤龍又長了不少,只怕守正還沒挑中韓夜的喉頭,魔劍已經刺中他小腹。

  「哈哈哈!」元雲笑道:「沒想到你徒弟出劍也快得很吧!這種使劍的方式,定是林寅教的。」

  守正不怒反喜,將手往下一揮,赤龍劍當地撞在魔劍上,他藉此力道往後一翻,落定身姿。

  韓夜則將魔劍往地上一插,向守正抱拳道:「師父,弟子承讓了。」

  守正收劍回鞘,拍拍白袍上的灰塵,道:「我沒收錯徒弟,你尚未學會斬龍訣,但短短一個月能將劍法學到這種程度,也足令我驚嘆不已了。」

  韓夜恭謙地道:「是因為師父張括多年前就給我打過基礎,加上林寅兄教我快速出劍之法,師父與師伯又用心引導,方有今日成就。」

  「謙虛什麼?」元雲橫臥在石頭上,伸了個懶腰,道:「御劍術你也學會了,因為你內功本就略高於普通弟子,一個時辰飛個千兒八百里是小菜一碟了。」

  守正雙手負於身後,面帶威嚴地笑道:「你師伯說得對,這套劍法甚為高深,若無天資,即便打好基礎也需練上三年五載才略有小成,而你現在就能有此成就,當真是百年不遇的奇才。」說著又望了一眼地上的魔劍,神色嚴厲地對韓夜道:「你既已是我徒兒,有句話做師父的須提醒你,這把魔劍是魔界之物,內中的秘技還是少用為妙,對你有害無益。」

  韓夜聞言一驚,緩緩點頭道:「是,師父。」

  元雲打了個哈哈,道:「話雖如此,魔劍畢竟已是你手裡的東西,大可拿去斬妖除魔,如遇強敵,你就用了也無妨,咱們仙道中人不必太過拘泥。」

  守正似乎有所疑慮,看了元雲一眼,再看向韓夜和魔劍,終於意味深長點了點頭,語氣緩和道:「也對,你在人間遊歷多年,畢竟沒有遇過真正的勁敵,倘若遇上了十惡不赦者,該用魔劍就用,不要枉自送命。」守正說著,不遠處傳來一個女聲道:「哥,二位師叔,小玉帶東西來給你們吃了。」

  三人聞聲轉頭去看,但見前方數丈處,韓玉正挽著沉甸甸的竹籃向這邊揮手,而她身邊的薛燕則故作漫不經心地偷瞄幾眼韓夜,等韓夜把目光投來,她又緊張兮兮望向別處。

  「哥哥好厲害!」韓玉笑臉盈盈地奔向韓夜,道:「才一個月就可以和守正師叔拆二十多招了。」

  守正正正經經地道:「是三十招。不論內力,師叔要在三十招內勝他可得費上許多神啊。」

  「真的嗎?」韓玉清眸睜大了些,眉毛舒展,高興地把竹籃遞給守正,道:「師叔辛苦了,吃些小玉做的東西吧!」

  一旁的元雲坐起身,抱怨道:「守正就是你師叔,我不是你師叔!」

  「啊?是是是!」韓玉趕緊又拿了很多吃的給元雲,道:「元雲師叔自然是小玉的好師叔!」

  元雲和守正便都吃起了韓玉做的東西,各自露出了愉悅的神情,元雲還和守正打趣道:「師弟,我就說掌門師兄偏心吧?當初是你先提出要收這孩子當徒弟的,他非攬了去,他當時和你說什麼來著?」

  守正想了想,道:「他說,守正師弟,你剛任本門真武長老才幾年,鎮守蜀山難有閒暇,諸多大事又待你解決,怎能讓你再費心收徒?」

  守正說罷與元雲四目相對,忽而雙雙放聲大笑,元雲更道:「懂了吧?他就是瞧著這小丫頭為人乖巧順意,生怕你我奪了去!不然怎麼韓夜來了,我們教武功他不說『費心』,反倒收這小丫頭就是『費心』呢?」

  兩位真武長老有說有笑,韓玉在一旁恭敬聽著,忽而想起什麼,面有憂色地看向韓夜,正待開口,薛燕卻瞪了她一眼,搶到韓夜身旁道:「聽說某些人啊,才三十招就被人家打趴下了,還要多加努力啊!」韓玉收攏眉頭,便沒再說話。

  韓夜沒多加注意韓玉,回擊薛燕道:「哼,某人倒是清閒,天天睡懶覺。」

  薛燕埋怨道:「還不是因為跟著你亡命天涯,害我難得睡幾天好覺,在這裡不多補補,日後下山豈不又要累死?」說著又趾高氣揚地道:「再說了,我可比你忙多了,我要教你妹妹廚藝,自己還要學劍法,哪像你?天天有時間跟兩個老頭子喝酒切磋!」

  韓夜望著薛燕,有喜也有憂,喜的是在茫茫紅塵遇見這樣一位奇女子,喜的是又能和妹妹在一起生活,憂的卻是長路漫漫,不知如何去保護她們,更憂的是,終究少了一個最重要的人在身邊。

  韓夜在眾人的歡悅聲中,眉頭卻越收越緊……

  轉眼便至深夜,其時正值夏過秋來,外頭下起一陣綿綿細雨,每逢雨季,韓夜便憂思難解、輾轉不眠,他從床上坐起身來,發現胸口透過衣襟正發著淡淡白光。

  「又在發光了……」韓夜緩緩將手伸進衣里,把那塊白色雕花玉墜拿了出來,頓時整個屋裡都被光芒點亮,望著閃閃發光的玉墜,韓夜鎖眉心道:「這是雲夢的隨身飾物,每次玉墜發光,定是她想我想得厲害,只是……這次的光為何這般明亮?」

  韓夜心頭鬱結,打開窗戶,望著窗外迷情細雨,隨手勾起桌上酒袋喝了一口,苦澀難明,夜空灰濛濛,無月光星辰,只有一片朦朧的憂傷揮之不去。

  青山碧草,燦爛星河,童稚的聲音、當初的誓言仿佛就在耳邊。

  「唉!」韓夜苦嘆一聲,雙手扶著窗台,窗外涼風吹動衣襟和鬢間青絲,他閉目心道:「如果我們不浪費那八年時光的話,會不會有更多美好回憶呢?喜歡一個人,就是一輩子,我們都一樣啊,雲夢。」

  韓夜轉過身來,握緊手裡的玉墜,低下頭,光線照得看不清他的臉龐,他輕聲道:「沒錯,我有很多事要做,但此時此刻,我最想做的就是帶你走!如果不是我武功還不夠強,又諸多顧慮,你早就陪在我身邊了,不是嗎?」韓夜抬起頭,面容沉靜,眸里卻充滿希望,一頭長髮隨風狂舞,只道:「所以啊,我練就這一身武藝,學會御劍術,就是要去鳴劍堂,堂堂正正帶你走!司徒雲夢!!」

  如夢令·思雲

  猶記多情舊路,

  夜裡愁傷無數。

  白玉手中收,

  再盼紅顏眷顧。

  思慕,思慕,

  泛起一絲芳馥。

  外頭的風張牙舞爪,甩動窗戶,細雨也隨風飄了進來,沾濕了韓夜的衣,但他只是緊緊抓住玉墜,再無一絲睡意……

  不知不覺,一宿不眠,天已亮了,韓夜整理好行裝走到桌前,看了一眼雲夢幫他織造的劍鞘,輕輕撫摸了一遍,終於背上寶劍毅然踏出門去,恍然之間,他又想起那個穿避水衣迎風前行的男孩,那一刻的信念仿佛再度浮現在雙眸里。

  韓夜走出清律堂大門,卻見薛燕一手放在纖腰上,另一手撥弄著胸前青絲,背對門口,似有什麼心事。

  「燕兒?」韓夜心下一驚,想趁著薛燕沒發現繞道而走。

  但薛燕似乎已然察覺,馬上轉過身來,看到韓夜這副裝扮,表情里有失落也有欣慰,她提了提嘴角,強笑道:「動身了?韓大俠。」

  「哼。」韓夜不以為然地道:「我有事,要離開蜀山幾天。」說著便要從薛燕身旁經過。

  薛燕雙手環臂,等韓夜走到她身旁,嘆道:「知道雲夢要嫁人,終於要動身去找雲夢了吧?」

  「雲夢要嫁人」這五個字一經韓夜腦海閃過,他頓時瞪大了眼眸,怔在那裡再不動彈,良久才問道:「要嫁人?嫁給誰?」

  「原來你這段時間只顧著練功,根本沒關注外頭的事啊!」薛燕有些詫異,但既然已經把話說破,只好道:「這事情江湖傳遍了,鳴劍堂的『黑劍』紀文龍要娶堂主的女兒司徒雲夢過門,就在明天。」

  韓夜從聽到「紀文龍」三個字開始,拳頭便攢得咯咯作響,心道:「好你個司徒雲夢,婚姻大事豈同兒戲?我不去鳴劍堂找你算帳便不叫韓夜!」

  薛燕見他一臉鐵青,只道他是受不了這事的刺激,便安慰道:「好了啦,好在你御劍術修煉得不錯,現在我們去還是來得及的。」

  韓夜對著薛燕微怒道:「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薛燕見他突然生氣,心中略有不快,卻仍然解釋道:「我和呆瓜妹以為你是知道的,只是在刻苦修煉御劍術啊!要是你御劍術沒修煉好,她一個人帶不了我們倆,也趕不及啊!」見韓夜平息怒氣,又道:「再說了,雲夢是不可能嫁給紀文龍的!她很有可能是被脅迫了,這一定是個圈套,我還以為你打算和我商量好,做足準備再出發呢!」

  「知道了。」韓夜御起魔劍,跳上劍去,對薛燕道:「你就留在蜀山等我,記得和我妹妹說聲,叫他不要擔心。」說著便乘劍欲往東方飛去。

  薛燕心中老大不快,手指韓夜喊道:「喂!你什麼意思?真要單槍匹馬去救雲夢啊!」

  「她是我的青梅竹馬,救她本就是我該做的事,和你沒半點干係。」韓夜看也不看薛燕,御劍便走,薛燕哪裡肯放,拔腿就跑,朝著飛馳的韓夜追去。

  「喂!你等等!」薛燕在後山的草木之上飛速躍動,韓夜御劍才剛剛起步,她尚能追得上。

  韓夜望了一眼下方飛跑的薛燕,冷聲道:「還來幹什麼?」

  薛燕跑著跑著,長髮飾帶在身後飛舞,她沖韓夜大喊道:「姓韓的!你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給姑奶奶說明白!什麼叫和我沒幹系?!」

  「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歡她麼?我和她的事本就不該把你牽扯進來。」韓夜遙望遠方,道:「而且你自己也說過,等我們找到小玉你就離開。」

  「本女俠改主意啦!你這些爛攤子,能少了我收拾嗎?!」薛燕靈眸圓睜,沖韓夜喝道:「給我說句真心話啊!你是真希望我馬上滾蛋嗎?如果是!姑奶奶馬上就滾!」

  韓夜嘆道:「燕兒,何苦呢?為我去救一個你不喜歡的人,身處險境,我於心何忍?」

  「婆婆媽媽……廢話連篇……」薛燕低下頭,回想起司徒雲夢一路上對她的照顧,回想起司徒雲夢傻乎乎地喜歡著韓夜,她握緊雙拳、昂首挺胸,一股俠義之氣油然而生,沖韓夜吶喊道:「你這傻蛋!姑奶奶才不是為了你呢!!!青梅竹馬也好、兩小無猜也罷!她有難我一定要幫她!這是洛陽薛女俠的事,跟你這傻蛋沒半點關係!就算你現在不帶我去,我也要拉著你妹妹一起去!」

  「因為,她是我薛女俠的同伴!!!」

  薛燕使出渾身力氣喊出了這句話,深深打動了韓夜。

  「燕兒……」韓夜驚訝地睜大了清目,忽而明白了她的心意,轉過身來,一把抓住薛燕的手,道:「跟我一起別扯後腿。」

  「本女俠會扯你後腿?」薛燕借力跳上劍去,道:「我是怕你死了沒錢給你買棺材!」

  韓夜與她相視一笑,然後轉回頭去,道:「加速了,抓緊!」

  薛燕一個機靈,抓住了韓夜背後的劍鞘,想起這劍鞘是雲夢織的,更是堅定了決心,穩穩地站在了劍上。

  二人剛飛出蜀山範圍,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哥!等我!」

  韓夜、薛燕二人回頭一看,卻見韓玉背著個包袱,乘著碧雲劍趕了上來,道:「我們一起去!」

  韓夜沉聲問道:「你怎麼也過來了?」

  韓玉與哥哥齊劍飛行,擔憂地道:「夢姐姐要嫁人了,小玉覺得這不像她的作風,但又怕你情緒低落影響練功,所以沒告訴你,打算今早收拾好東西一個人去看她,如果她有危險我就把她救回來找你,如果她沒危險就給她捎個口信讓你放心。」

  薛燕不解地道:「那你怎麼追到這來了?」

  韓玉道:「我走之前總也得看哥哥一眼吧?沒看到他的人,當然明白他已然知曉此事,所以索性追過來了。」

  「胡鬧!」韓夜斥責道:「我只有你這一個妹妹,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叫我如何給爹娘在天之靈交代?」

  韓夜以為這樣就能把韓玉鎮回去,可他又想錯了,韓玉在危難關頭豈會輕易退縮?她一臉堅毅地對韓夜道:「哥,我不怕!對小玉而言,夢姐姐就是我的親生姐姐!連哥哥都去了,小玉豈有回頭之理!」

  韓夜也知道韓玉的脾氣,她要是想如何,定會死纏到底、掙脫不開,便緩和問道:「掌門師伯同意你下山了?」

  韓玉鄭重地點頭道:「我和他們都說了,他們說時機已到,可以下山歷練了。」

  韓夜本來還在猶豫,一旁的薛燕卻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道:「噯!有事別一人扛了行麼?長天那老烏龜狡猾得很,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不信斗他不過!」

  韓玉被薛燕的話逗樂了,笑道:「姐姐說的是,所以小玉一點也不怕。」

  韓夜看著薛燕和韓玉,目光漸漸堅定,朝著前方一指,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去鳴劍堂。」

  於是三人二劍便朝著鳴劍堂疾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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