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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冷月驚風(大結局)

2023-10-28 04:25:45 作者: 光頭的魚
  直到一場下了很久很久的鵝毛大雪,將一切都覆蓋。焦黑醜陋,被潔白純美替代。

  或許,來年,冬雪融化,春雨降臨,這裡也會重新長出新芽吧。

  笑紅塵不愧是一代神醫,天寧寺內尚有一口氣的,全部經他妙手活了下來。

  不過,從此之後,江湖上再無人見過笑紅塵身影。

  只一句「浮生若夢,紅塵一笑」,在武林中傳頌。

  但是,有一句話比這句「浮生若夢,紅塵一笑」更有名,幾乎有名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清風一劍驚天下,冷月玄冰鎮武林。」

  冷月宮的名號,再一次威震天下。

  宋虎、唐絕、諸葛鎮元、陸義、柳葉雖然從正邪大戰中活了下來,卻無處可去。終於,在一個最冷的冬夜,雪花格外的白。「十絕丹」毒發的日子終於來臨,七竅流血,渾身潰爛,肝腸寸斷,一樣樣在他們身上出現。

  在這寒冷的冬夜裡,一個衣衫襤褸、長滿膿瘡的垂暮老人,蜷縮在一個臭氣熏天的角落裡,時不時用流膿的手背擦去口鼻鮮血。

  沒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誰,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而來,又到何處去。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偶爾會見他突然發瘋一般大喊:「我殺了你!」奇怪的是,他的聲音跟容貌相比,格外年輕,像是一個青年被禁錮在一具蒼老的軀體中,說不出的詭異。

  這時若是有不識趣的人靠近,會頃刻間死在他掌下。很快,他又會恢復一臉茫然。

  風雪中的御龍山莊,給人一種落寞蕭條之感。龍伯成了御龍山莊的新任莊主。沒有半分喜悅,沒有一聲喝彩,只有寒冬的嚴酷。

  龍伯跪在龍嘯天、龍夫人的墓前,任憑積雪覆蓋全身。積雪覆蓋下的龍伯,「天機子」的神氣不復存在,更無半點御龍山莊莊主的威嚴,有的只是一片衷心帶來的愧疚。

  龍施雨的結局都是他咎由自取,並非任何人之過。御龍山莊的所有榮耀也隨著龍施雨的消失而不復存在。

  做了莊主之後,以龍伯之智,當然也發現了莊主臥室里的秘密。研習密室里的龍神功之後,龍伯功力大增,只是龍神功最後一招「飛龍在天」,從此失傳。

  鑄劍城,城主府內,歐正天大戰之後的身體正在慢慢恢復。一隻嬌嫩潔白的玉手時而在他胸膛撫摸,時而擺弄著他的鬍鬚,說不出的柔情蜜意。

  歐正天睜開眼,滿足地笑道:「夫人越發年輕漂亮了,我卻是一把老骨頭了。」

  「說什麼呢。」歐夫人美目橫了他一眼,「上回跟你說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歐正天點點頭道:「夫人言之有理,歐世傑他們勞苦功高,按輩分還是我長輩,長期關押他們也不好。」

  歐夫人嬌聲道:「這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們身居長老之位多時,城中頗有勢力,你剛恢復城主身份,人心不穩,只怕.」她嬌媚的聲音,能將人骨頭融化。

  歐正天將她用力一摟:「還是夫人想的周到!」

  「哎呀,老頭子,你輕點.」

  次日,歐世傑、歐世非、歐世峰、歐世雷四人便恢復了長老身份,重新穿上了火雲白袍。

  武當山頂,寒風徹骨,飛雪連天。

  一個青年道士在冒雪練劍。武當掌門佩劍鋒芒畢露,劍氣四起。

  風雪中,青年道士不再因為仇恨而練劍。這次,他懷揣著夢想,有朝一日,他要讓「武當」二字響徹雲霄。

  原來,夢想的力量絲毫不亞於仇恨。能為夢想而練劍,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寒風中,他仍掛著笑意,任飛雪沾滿全身。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伙子,腰間掛著與他個頭一般長的鐵劍,哆哆嗦嗦地從風雪中跑來。望著青年道士雪中練劍的身影,眼中滿是憧憬。他學著道士的樣子,練了幾招劍法,也似忘了寒冷。

  鐵劍對他來說太過沉重,練了一陣,小伙子手臂酸痛,再也抬不起來。他收起鐵劍,對著青年道士行禮道:「啟稟掌門!」

  青年道士早發現小伙子的身影,收起佩劍道:「何事?」

  小伙子恭恭敬敬地道:「掌門重傷初愈,笑神醫曾囑咐過您不可過度勞累。」

  這青年道士便是張鳴鳳,司空一劍長劍從他右胸穿透,未傷及性命,被笑紅塵救起。他理所當然做了武當掌門,今天是他傷愈後第一次練劍。

  而這小伙子是武當山下「客滿樓」包老闆的兒子。張鳴鳳重回武當山後,包老闆便讓自己未成年的兒子拜在他門下。

  張鳴鳳笑意更濃:「好,我不練了,接下來看你練!」

  「是!」小伙子也掛著稚嫩的笑意,舉起酸痛的手臂,抽出鐵劍。

  武當派,在他們身上,充滿了希望。

  大雪封山,兩個獨眼酒鬼在山間客棧開懷痛飲,沒喝兩口,其中一個已經倒下。剩下一個一人喝完了客棧所有藏酒。

  一個番僧,赤腳在雪地趕路。他雙腳凍地通紅,忽然聞到一股烤肉飄香,馬上精神一振,撲了過去。

  清風山頂,與當年幾乎一模一樣的一座冷月宮,重新矗立。覆蓋在皚皚白雪中的冷月宮,卻透露出一股暖意。

  宮主寶座上,莫子名與沐清柔坐在一起,百合、小櫻、小若風等一群丫頭嘰嘰喳喳吵個沒完,似有說不完的話。等武林中大大小小的事情終於匯報完畢,百合她們識趣地退下。

  沐清柔把頭依在莫子名溫暖的懷裡,嘆了口氣。

  莫子名多少猜到了她為何嘆氣,仍故意問道:「柔兒,何事嘆氣?」

  沐清柔目光望向窗外,透過薄薄的窗紗,望著空中明亮的一輪新月:「現在武林中所有人都怕我們冷月宮,我卻反倒有些不安。」

  莫子名也無奈道:「是啊,如今魔宗絕跡江湖,武林中表面上風平浪靜,可是難道世間就此再無惡人?」

  「現在越是平靜,我反而有些害怕。」沐清柔的身體竟然一陣發抖,「我怕重蹈兩位先祖的覆轍。」

  莫子名將她用力攬入懷中:「別怕,有我在。」其實,他心中也有些害怕,尤其是崖下老人那句「殺光了天下惡人,你便成了天下第一大惡人」令他寢食難安。

  這時沐清柔感覺莫子名胸前有一物觸碰著她臉龐,她伸出玉手摸出一看,是天寧寺的《貝葉經》和西域神僧的譯文。

  莫子名低頭看著她手中的《貝葉經》,忽然眼前一亮,忍不住在她額頭親吻了一口。

  沐清柔含羞低頭,不知他為何突然高興了起來。

  「柔兒,我們明天去外面看看雪景如何?」

  「好啊,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不對,應該是你去哪,我去哪。我可是路盲啊!」

  「也是!」

  天寧寺只有幾間簡陋的木屋,毫無往日的半分雄偉風采。風雪中,寺里仍隱約傳出幾聲微弱的啜泣。要從內心的傷痛中走出來,談何容易。

  至罡大師成了方丈,主持寺廟重建。那日之後,他從未笑過,也不主動與人言語。

  風雪未停,他早早推開木門,剛踏出一步,馬上被眼前一個不起眼的包袱吸引。

  他打開一看,裡面只有三物。一卷《貝葉經》原文,一卷《貝葉經》譯文,還有一卷《無量真經》。

  他放下包袱,衝出木屋,四下探望,除了風雪,別無一物。雪地上連一個腳印也沒有。

  看包袱上積雪不多,應是放下不久。至罡大師早已醒來,在屋中打坐,卻不曾有絲毫察覺。

  重新拾起包袱,看了一遍《貝葉經》譯文,又看了遍《無量真經》,至罡大師沉吟良久,又慢慢放下《無量真經》,認真誦讀起《貝葉經》。

  看來他也終於明白,能拯救這個武林的,永遠不是任何高深的武功,只有世人心中存善,武林才能真正安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離天寧寺不遠的一處山尖,莫子名、沐清柔並肩而立。兩人武功卓絕,立於積雪之上,竟然不會留下絲毫印跡。

  踏雪無痕!

  風雪嚴寒對他們來說也僅僅只是一種天氣而已。

  他們望著重建中的天寧寺,不由感嘆:但願整個武林也跟天寧寺一樣,在希望中重建。

  良久之後,莫子名輕輕拂去沐清柔發梢積雪,柔聲道:「接下來,我們去哪?」

  皚皚白雪中,沐清柔一身白衣白髮迎風飄蕩,仿佛與風雪融為一體。她也替莫子名拍去肩頭積雪,望著東邊天際道:「我想去看看海。」

  「看海?」

  「是啊,我長這麼大還沒看過海。」

  沐清柔從小在冷月宮長大,成年後又在中原武林奔波,青山綠水見過不少,大海卻從未見過。她心中一直有個夢想:和心愛的人坐著小船,在無邊無際的海中央,在滿天星光下,許下白頭到老的諾言。

  現在天下已定,她終於可以去實現這個夢想。

  「而且我想把寒月刀還給狄島主。」沐清柔正色道,「狄島主當初為了對付魔宗才忍痛割愛,現在魔宗已除,如此寶刀理應物歸原主。」

  當初狄傲祖為了對付可怕的玄武真功,不惜將自己珍若生命的寒月寶刀贈給沐清柔,還傳授她刀法。

  莫子名看了眼她身後的寒月刀,喜道:「難得你有這份心!」遙想當年,沐清柔投靠幽香魔女,公然與正道武林為敵,又因為一頭白髮,落了個「妖女」之名。

  現在她千里迢迢,遠赴東海要將寶刀物歸原主,與當年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狄島主贈我寶刀,授我刀法,也算我半個師父。」沐清柔道,「我豈能將此刀據為己有。」

  「好!我們這就去東海!」這次他們出門,莫子名將龍吟劍留在了冷月宮,一來是魔宗已除天下太平,二來是以他現在的武功,武林中只怕無人能逼他動用龍吟劍。

  他也終於知道沐清柔為何仍然背著寒月刀出門,原來她早有此打算。

  兩人攜手在風雪中趕路,時而展現絕頂輕功,踏雪飛掠,時而緩步而行,欣賞漫天雪景,宛若神仙眷侶。

  詩情畫意的景色,柔情似水的愛人,這正是「鐵笛書生」莫子名無數個日夜裡所憧憬的。現在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他甚至做夢都掛著笑。

  相比莫子名沉浸在幸福之中,沐清柔卻時不時掛上憂愁。

  與愛人過這種神仙眷侶的生活,當然是幸福的,但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怕這種幸福轉瞬即逝。

  也許是從小見慣了刀光劍影,這種平靜反而令她不安。也許是愛得太過真切,才會特別害怕失去。也許僅僅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下了幾乎一個冬季的飛雪,終於,慢慢停歇。

  神仙谷內,原本是鳥語花香,現在也安靜了下來,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

  天下太平之後,笑紅塵不問江湖事,不理天下人。

  他已經很久沒推演過周易,這個天下第一神相只顧著飲茶賞雪,吟詩作對。

  神仙谷眾多弟子中,唯有上次去清風山送信的青年,最得笑紅塵真傳,也最受他喜愛。這青年名叫林逸,笑紅塵遊歷天下時發現他資質過人,頗有靈性,便納入谷中,收為徒弟。

  笑紅塵的其他弟子終日不是演習周易,推演八卦,便是號脈煎藥,翻閱典籍。還有的對武學更感興趣,在習武練劍。

  在谷中巡遊的笑紅塵,看到眾弟子的刻苦,反而臉現不悅。

  當他把目光放在林逸身上時,笑紅塵發現整個神仙谷,只有他最為悠閒。

  早些年,無論是對星象八卦還是醫藥典籍,林逸比谷中任何人都刻苦。不知從何時起,林逸似乎一下子領悟了什麼,變得更喜歡飲酒作詩、品茶沉思。

  谷中師兄弟都說林逸不務正業,都在勸他「改邪歸正」,他卻始終不為所動。

  笑紅塵看到「不務正業」的林逸,反而露出一絲微笑。

  追隨笑紅塵左右的小藥童,不明白為何師父看到刻苦的師兄們要皺眉,看到「不務正業」的林逸反而微笑。

  「師父!」小藥童終於忍不住好奇心問道,「弟子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小藥童道:「師父為何看到師兄們刻苦用功要皺眉,看到林逸師兄悠閒遊樂要微笑?」

  笑紅塵撫須道:「你可聽過『吾生也有涯,吾知也無涯』?」

  小藥童點頭道:「聽過,聽過,是勸人奮發圖強,勤奮學習!」

  笑紅塵踏雪踱步,搖頭道:「非也,非也,以有涯隨無涯,殆己!」

  「以有涯隨無涯?」小藥童歪著腦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笑紅塵話中何意。

  「哈哈哈……」笑紅塵仰天大笑,飄然踏雪而去。

  「難道刻苦用功還有錯?」小藥童想來想去想不明白,還想再問,發現笑紅塵已不見了蹤影。

  笑紅塵對林逸表現極為滿意,想不到他年紀輕輕有此悟性,他心道:將來繼承神仙谷的,必是此子。

  「吾生也有涯……」

  「有涯……有涯……」

  「人生苦短……」

  「人為什麼而活著?」

  「我為什麼而活著?」

  「浮生若夢!」

  「紅塵一笑……」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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