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月下相思

  龍嘯天也笑道：「龍伯，你多慮了，自古邪不勝正，我們率領正義之師，何懼區區魔君？」

  龍伯不再言語，只顧自己低頭沉思。

  莫子名卻覺得龍伯考慮極為周全，魔君的恐怖，他聽獨臂刀客鍾天豪說過，絕不能小視。

  「天色已晚，鄙莊準備了些酒菜，諸位盡情吃喝。」龍嘯天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諸位英雄，這邊請！」

  西域神僧一聽說有吃的，完全沒有了大師的樣子，一臉饞像。莫子名、張鳴鳳跟在他後面，心情沉重。

  張鳴鳳是在為司空一劍跑了的事傷心。莫子名是一直在想，魔宗這幾年發展迅速，高手如雲，藏龍臥虎，這樣發動正邪大戰，是否太過倉促。而且魔宗向來行事謹慎，總壇所在是其最高機密，怎麼會這麼不小心被人查到。

  「眾英雄請入座，招待不周，還請見諒。」龍嘯天的聲音打斷了莫子名的思緒。

  莫子名看到前方酒桌林立，酒香、肉香隨風飄散，勾人食慾。

  酒桌上熊掌、鮑魚、燕窩、魚翅人間佳肴一應俱全，魯、川、蘇、粵四大菜系一樣不缺。御龍山莊這次專門請了各地的名廚，由太白樓的大廚當主廚，做齊了人間美味。桌上的酒，是連漢武帝都贊其「甘美之」的益部枸醬酒。

  西域神僧如餓死鬼投胎，撲到最近的一桌，也不等人坐齊，抓起一隻熊掌就啃，還顯得回味雋永，不住地點頭。莫子名無奈地搖搖頭，跟張鳴鳳坐在他邊上，倒了一杯酒，自顧自小酌了起來。

  一杯酒下肚，莫子名精神大振，此酒乃平生之最，能有此口福也算不枉此行了。

  「可惜酒家兄弟不在，他們兄弟不知傷勢如何，笑紅塵前輩應該治好他們了吧。」莫子名邊吃佳肴邊環顧四周。

  眾英雄也不客氣，舉杯狂飲，一時之間觥籌交錯，杯盤狼藉。

  只有天寧寺的至謙大師、同心等僧侶，安靜地坐在一起。御龍山莊知道他們不沾酒肉，特意為他們準備了一桌素食。一個天寧寺的小和尚，佛法修為尚淺，看著西域神僧胡吃海喝，完全不顧出家人戒律，經不住誘惑，口水直流，可又不敢挑戰至謙大師的威嚴觸犯戒律，只好一面念著「阿彌陀佛」，一面咽著口水。

  鑄劍城的人自不用說，也都坐在一起，喝酒吃肉之餘，大長老不知是何用意，有意無意地向莫子名望來。莫子名礙於其在江湖中的地位，不敢跟他目光相對，趕緊避開目光，低頭喝酒。

  莫子名看著身旁西域神僧，胡吃海喝，如風捲殘雲一般，滿桌酒肉已去了大半，忍不住問道：「神僧身為出家人，怎麼」

  「阿彌.陀佛.」西域神僧嘴裡吃著東西，含糊不清地說道，「老衲戒殺嗯.不戒吃！」西域神僧一生行俠仗義，大小數百戰，可謂對敵無數，卻始終不殺一人！

  莫子名心中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江湖殘酷，人輕命賤，時刻伴隨著殺戮。

  哪個人手上沒幾條人命，連久經聖賢書洗禮的莫子名，這幾年在江湖中闖蕩，也殺人不少人。

  正邪大戰更是死傷無數，正道之首天寧寺、御龍山莊、鑄劍城殺敵最多。

  酒家兄弟，以殺止殺，死於他們兄弟的惡徒必然不少。

  何況很多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殺與被殺，只在一瞬之間，為了生存，只有殺。

  莫子名感嘆，自己以好人自居尚且時有殺人，那些心術不正的，像血和尚嗜血嗜殺、任天霸欺壓百姓、漠北雙鷹無惡不作、司空一劍洗劫武當山，被他們殺滅的生靈，更是不計其數。

  故此在江湖中要做到不殺，首先要有足夠的善心去尊敬生命。還要有極大的忍耐力，克制住殺了本要殺自己之人的衝動。最後一點，還需要極強的實力，不然以不殺之心，絕不可能在江湖中立足。

  能做到這三點可謂極其不易。

  怪不得西域神僧能號稱「神僧」二字，連天寧寺至善大師也不能獲此殊榮！

  莫子名對西域神僧心生敬佩，將面前一碗紅燒肉推到他面前。西域神僧接過就吃，口中沒有多餘的空間，勉強擠出個「謝」字。

  酒足飯飽之後，眾英雄住進了御龍山莊的廂房。

  這些廂房比客棧的上房還要華麗舒適。

  莫子名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思緒亂飛。月光透過窗紗，靜靜地灑在地面。他乾脆從床上起來，走到窗前，望著明月發呆。

  今天是十五，月亮顯得特別地亮，特別的圓。

  月圓之夜，是家人團聚的日子，真希望天下永太平，天下人永遠可以一家團聚，享受天倫之樂。

  「不知道她是否也在看著明月？」莫子名越想越清醒，不知為何，沐清柔的身影在他心中浮現，遠方的她是否也在思念？

  正在思念的莫子名，忽然覺得沐清柔的身影出現在窗前。

  不對！他揉了揉眼睛，拋開思緒，回到現實中，真的有個人影映在窗紗上！

  莫子名也不出聲，靜觀其變。

  「嗤」，薄如蟬翼的窗紗被捅破，伸進一根細管狀之物。一陣煙霧從細管飄入，在房間內彌散。莫子名知道有人暗算，立刻運氣屏息，悄悄抽出了鐵劍。

  當煙霧在房間內充滿之時，一個蒙面黑衣人從窗外摸了進來，動作幹練，沒發出一絲聲音。

  黑衣人剛進房間，忽覺脖子一涼，一柄鐵劍不知從何處橫掃了過來。黑衣人借著月光看清劍勢，低頭躲過。

  見此行不利，黑衣人迅速從窗外跳了出去，向暗處急速奔去。

  莫子名雖早有準備，一來不想傷他性命，只想將他挾持，查明身份，故劍招慢了三分，二來黑衣人武功也是不弱，反應極快，躲過劍招之後立刻跳窗逃跑，毫不遲疑。

  「站住！」莫子名大喝一聲，急忙去追。

  黑衣人輕功不弱，飛檐走壁，上了房頂。莫子名以輕功見長，哪容他逃脫，縱身一躍，落於房頂，踏瓦急追。

  黑衣人腳步沉重，踩地瓦片「咔嚓、咔嚓」碎裂，深夜之中分外清晰。

  「何方宵小！」一陣追逐之後，向來以俠義聞名的江南大俠提劍躍上房頂，剛好攔住了黑衣人去路。

  黑衣人向前踢起兩片瓦片，阻擋了江南大俠片刻，馬上又換了個方向飛奔。

  就這一耽擱的功夫，莫子名已到了他身旁，舉劍便刺。黑衣人竟不理會莫子名劍招，只顧狂奔。鐵劍將他黑衣劃開一條大口子，莫子名隱約看見他裡面衣服似乎有一朵火雲，剛想仔細看，人已跳下房頂，隱沒在黑夜之中。

  黑衣人借著夜色，閃進假山、竹林之中。

  莫子名、江南大俠稍一遲疑，也跟著跳下，終是慢了一分，再也不見了黑衣人蹤影。

  大批金衣鐵衛聽到動靜，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片刻之後，龍伯也匆匆趕來，看到江南大俠急問道：「汪大俠，何事驚擾？」

  江南大俠其實也不知所謂何事，只是聽到房上動靜，提劍殺出。莫子名將事情原委跟龍伯簡單敘述，但看到火雲圖案之事，因其本不確定，便隻字未提。

  龍伯聽後皺眉思索，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西域神僧、東海島主、至謙大師、大長老等眾英雄，聽到動靜，也隨後趕來。

  「怎麼？都是屬貓的？大半夜不睡覺出來瞎逛？」東海島主睡夢中被人驚醒，甚是惱火。

  龍伯心想，此時人多口雜，多半查不出什麼，簡單安撫了眾人幾句，便帶領金衣鐵衛先行退下。

  「都散了，回去吧。」大長老朗聲道。

  大長老甚是威嚴，他一出口，眾英雄不再多言，紛紛退去。只留下莫子名若有所思，獨自向房間走去。

  「莫大哥沒事吧。」張鳴鳳關切道。

  「沒事。」莫子名若有所思：是因為赤魔令來取我性命？還是.他下意識摸了下胸口的鐵笛，不敢再想了。

  夜又歸了寂靜，月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一個孤單的影子。

  夜風出來，帶著絲絲涼意，他感覺好累，好睏。回到房間，剛躺下便沉沉睡去。

  千里之外的冷月宮，一個白衣女子坐在石凳上，手上拿著件青衫，望著明月呆呆地出神，時不時嘆口氣。

  「宮主，這麼想他，就去找他啊。」百合看著白衣女子獨自傷神，心裡難過，忍不住說道。

  沐清柔雙頰羞地緋紅，嗔道：「你懂什麼，瞎出主意。」沐清柔從小跟百合她們一起長大，名為主僕，實為姐妹。在外人面前，為了冷月宮的威嚴，她們以主僕相稱，私下裡沒了顧及，便是好姐妹。

  「自從你當上宮主，我就再也沒見你笑過。」百合認真地說道，「跟莫大哥相處的那段時光，天天見你笑。看到你開心，我們也跟著笑。不如，我們一起去找他？」

  沐清柔聽她說得真切，心裡一酸，又望著明月，呆呆地道：「他若有心，自會來找我。他若無意，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一個情字，苦了多少兒女。只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宮主，宮主。」一名年輕女子跑了進來，手上拿著個白色的鴿子。

  沐清柔回過神來，應道：「怎麼了，春蘭？」

  春蘭將白鴿腳上綁著的一根精緻管子解下，倒出一張紙條，遞給沐清柔道：「藍香香的飛鴿傳書。」

  沐清柔接過紙條，反覆看了兩遍，秀美微蹙，吩咐道：「去準備一下，明日跟我出發。」

  「去幹嘛？」百合、春蘭齊道。

  「去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