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信箋

  桃夭拉了拉他的手，心中不安慢慢擴大，她很害怕。

  感受到桃夭的動靜，男子回過頭來，輕柔的伸出手撫了撫她的臉頰，笑道，「阿夭不要怕」。只是笑容不復之前，甚至有些勉強。

  過了很久很久，又似乎沒有那麼久，男子輕輕道，「原來是這樣」，似泣似笑。

  男子的聲音突然之間滄桑了許多，不復剛進門時的明朗，就像是穿越了千山萬水，歷經了世事變遷一般。

  桃夭心中一緊，有些擔心的看著他，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竟覺得眼前的男子身影突然虛幻了幾分。

  男子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就像往常一般帶著寵溺的笑容，「這麼說來阿夭想要找天命」。

  「是」，但是，桃夭更想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總覺得自己忽視了很重要的事情，卻始終不得其解。

  看著桃夭糾結的表情，男子笑了笑，輕輕揉了揉桃夭的發頂，熟悉的就像做過無數次一般，「我的小桃長大了，真好，雖然不能……但是小桃想要的，我定然會為你取來」，男子的聲音溫和，「天命其實是我閒來無事遊玩時得到的一株藥草，就在這個屋子側間的柜子里，你定然能夠找到」，因為那就是她親自收藏的。還記得當時他把這株草帶回來的時候，小桃嫌棄的表情，後來聽聞這株草能活死人肉白骨，解天下奇毒，是難得的神藥，這才找了個盒子將它收藏在了自己柜子里。

  不過後面的話男子沒有說，看著如今的小桃，早已不是當初不諳世事初初化為人形的小女孩，而他再也不能保護她。

  雖然不舍，但是他早已寂滅，這只是他留在這裡的兩分元神，一直在等他的小姑娘出現。而如今也是借著以他骨血所化的那個人的身體，才能再次與她說話，再次觸碰到她的小姑娘。

  男子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意識在逐漸消失，男子最後能做的就是再喚一聲他的小姑娘，「小桃」，臉上的微笑還未揚起便已經消散了。

  桃夭還在思索這個人剛剛說不能什麼，突聞一聲呼喚，看過去就只見男子半揚的笑容，他的手還拉著桃夭的手，卻再也沒有動靜。

  桃夭身子一晃，好似壓在記憶深處很久很久的東西就要出來，但她來不及估計這些，急急的喊了兩聲男子，不見動靜，將仙力輸入，探查了一遍身體，只是消耗過甚，昏過去了，沒有大礙。

  桃夭將男子扶到床上躺著，心中卻莫名的悲傷，就像是什麼重要的東西突然逝去了，她滿臉茫然失措，眼淚就這樣不受控制的湧出眼眶。

  大約一刻鐘之後，床上的男子睜開眼睛，就看到窗邊淚流滿面的女子，「師父」，他輕輕喚，難掩關切。

  桃夭似此刻才回過神來，在鳳灼華關切的眼神中，慌忙擦了擦眼淚，可是這眼淚卻越擦越多，仿佛決堤了一般，特別是在床上男子喊師父時。

  桃夭在鳳灼華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強忍住嗓中的酸澀，「我無事，只是眼睛有些不舒服，剛剛為師已經找到天命了，你稍等，為師這就去取」，桃夭慌慌張張的去了側間。

  這裡的擺設如此的熟悉，桃夭只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桃花木的柜子，輕輕打開，裡面放著許多小姑娘喜歡的物件，有些其中暗含仙氣，有些卻像是人世間的物件。每個物件都保存的很好，可見小姑娘對著些東西都很喜歡。

  在最上層放著一個黃花梨木的盒子，像是有禁制，但是桃夭只輕輕觸碰了下，盒子就自己打開了。

  盒子有兩層，第一層是一株黑烏烏的草，安安靜靜躺在那裡，即便歷經千年依然鮮活，桃夭暗忖應該是這個盒子的原因。

  盒子的下面一層則放了一迭印著桃花的信箋，桃夭輕輕展開第一封，裡面是漂亮的簪花小楷。

  「今日灼華哥哥竟然帶回來一株極為醜陋的草，跟我們桃花簡直是天壤之別。小桃不喜歡他，但是灼華哥哥說這是可以救命的神藥。想到哥哥馬上就要出征了，天帝真是的，怎麼老讓哥哥上戰場。唉，小桃還是先將這株小草好好保存起來吧。對了，灼華哥哥還說，等這次戰爭結束了，就跟天帝請辭，然後帶著我去大千世界遊玩，真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啊！啊，灼華哥哥回來了……」字句到這裡戛然而止，可以想像到女孩子突然看到信中的人回來慌慌茫茫藏起來的樣子。

  信紙上是女孩子對於男子的擔憂以及對於未來的期待。

  看著紙上的一字字一句句，桃夭心中同這個女孩子一般，仿佛能夠感同身受，接著打開了第二封。

  紙上依舊是小女孩的心事。

  「今日灼華哥哥說戰爭將近，天帝宣他前去。這次我們出來玩耍就只有短短三日，小桃有些不開心，灼華哥哥去戰場就沒有人陪小桃玩耍了，而且戰場那麼危險，小桃不想讓哥哥去。但是灼華哥哥說這就是最後一次了，結束了這場戰爭，他就可以一直陪著小桃了。怎麼辦？小桃又不想哥哥去戰場，又想哥哥一直陪著小桃……」

  這封信到這裡就結束了，只留下少女的糾結，桃夭猜測這位灼華哥哥最後應該是上了戰場。

  第三封。

  「今日我們回到了家中，但是灼華哥哥明日就要上戰場了，就算是哥哥用法術變了一個小人來陪小桃玩耍，小桃也並不開心。哥哥又不肯帶小桃一起去，小桃只好把那株醜醜的草給哥哥帶上，希望他能保哥哥平安，可是他沒有名字，小桃便給他取名為天命，既然他如此厲害，那天也決定不了他的性命，性命當然是決定在自己收中的。小桃果真好厲害，也希望哥哥能夠早點回來」。

  原來天命竟是如此來的。

  桃夭摸了摸手下的信箋，只剩下最後一封，這封信不同於以前，前面有許多塗塗畫畫的痕跡，可見小姑娘的煩躁，整封信是從第三行開始的。

  第一句話是「灼華哥哥去戰場已經一個月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以前哥哥去戰場從未有過怎麼久的」，其中難掩小姑娘的憂心。

  接著道，「前幾日天帝還派人宣小桃去天界，可是小桃沒見過天帝呀，不知這個壞壞的天帝喊小桃去是什麼事？」在小姑娘的認知中，這位素未謀面的天帝因為老是讓灼華哥哥去戰場，所以就變成了壞壞的，這就是小女孩的認知。

  桃夭也很想知道這位天帝宣這個無足輕重的小姑娘去幹什麼，於是緊緊的看下去。

  「雖然灼華哥哥告訴小桃要躲著天帝，其實小桃不想去，但是灼華哥哥沒有回來，也沒有給小桃送信回來，小桃想去問問天帝，灼華哥哥什麼時候能回來，說不定灼華哥哥回來也會去天界，不知哥哥有沒有想小桃，小桃很想念你」，小姑娘說完這些就結束了，桃夭推測她應該是去了天界，只是灼華哥哥為何要讓她躲著天帝，而她到底有沒有見到那位灼華哥哥呢？

  她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猜測。

  將這些信箋整理好放回盒子的下層，四封信中小女孩的心思從開始出去玩的歡喜到最後惦念哥哥的心情，以及對於這位灼華哥哥的歡喜全部躍然紙上。而這位灼華哥哥應該就是之前接著徒弟身子與自己說話的那人，只是他對自己那般態度，是把自己認成了這個小姑娘嗎？

  聯合之前發生的事情，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但是這個猜測實在太駭人了，且桃夭現在心中很亂，所以有意的將這個想法壓了下去。

  看著盒中的天命草，這株草又出現在了這裡，那位灼華哥哥應該是從戰場回來了，只是不服天命嗎？只是現在自己這般不就是在與天爭命。

  收起心中繁雜思緒。拿著黑烏烏的天命草回去了內室。

  其實剛剛鳳灼華一直在通往側室的門邊看著自己的師父，桃夭剛剛那個樣子，讓他很是擔心，也是因為桃夭情緒波動較大，且剛剛一直專注看信，心情複雜，並未發現自己的徒弟。鳳灼華在桃夭回來時就已經躺回了床上。

  桃夭回到內室也並未多注意這些，只對著灼華道，「這就是天命，為師且來為你祛毒」。

  這天命神藥她雖然第一次見，但是卻莫名的清楚它的使用方法，唉，她輕嘆一聲，再不猶豫，「阿灼，你且抱守丹元，師父為你祛毒，一會兒可能會有些不適，要儘量忍住」。

  「是」，鳳灼華在床上坐好，雖然心中還是有些在意，但很快調整好了情緒，他明白若是自己分心，可能不僅自己，師父也會受到損傷。

  卻不知這天命藥草固然有其效，卻是需要桃夭半身仙力才能發揮其效，當年的灼華是真正的仙人，當然不需要如此的消耗，但是現今仙界早已不如當年的繁盛，天地元氣不純，即便是上仙也只是半吊子的修習著，要使用天命付出的代價自然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