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情字使人狂

  胡冰藍怔怔看著自己的頭髮，像個木頭人似地一動不動。

  不遠處空氣開始如水波紋般劇烈波動起來，片刻後一分而開，走出一個頭戴雪絨球的宮裝女子。

  「冰藍，快走！」宮裝女子快步走到胡冰藍身邊，伸手把她拉了起來。

  胡冰藍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任由宮裝女子把她拽起，強拖著向空間裂縫處走去。

  驚人的威壓由遠及近的逼來，胡冰藍停了下來，豁然抬頭。

  「走！」宮裝女子狠狠推了她一把。

  「娘，是他，是他來了，我不走——」

  「糊塗！」宮裝女子斷然喝道，拉著胡冰藍躍入了空間裂縫中。

  整個山谷歸於平靜。

  顧離從空中落下，環視四周，目光最終落到虛無之處，凝神片刻，匆匆離去。

  五指峰上，切磋賽繼續進行，人們的目光漸漸被吸引到比武台上。

  唯有合歡宗一眾女修，看向莫清塵的目光猶如利刃一般，要是能夠傷人，她恐怕早已被扎的千瘡百孔了。

  看著在手腕上蜿蜒的紅線，莫清塵起了身：「子汐師姐，我先回房休息一下。」

  「行，要是有事，趕緊通知我。」子汐真人道。

  見良辰美景想要跟上，莫清塵搖頭制止，獨自回了房。

  一進屋，就快步走到梳妝檯前，把衣衫緩緩解開。

  鏡子中，那一條紅線由手心沿著手臂一直向上蜿蜒，繞過鎖骨，停留在心口處，綻放成一朵紅色花朵。

  莫清塵放出神識，探查起體內情況。

  丹田、識海以及經脈，看起來並無任何異常，探查到心臟時，一股寒意從心底生了出來。

  那停留在體表的紅色花朵，竟然在心中生了根！

  根須錯節，盤繞在心臟上，所幸的是侵占的只有心臟一角。

  這就是師父說的纏心牽機線？

  莫清塵看的心中惡寒，忽聽門外有聲音傳來：「清塵，你在屋裡？」

  莫清塵忙把衣服穿好，走過去把門打開：「師父，您怎麼來了？」

  顧離神色凝重，看了莫清塵手腕一眼：「清塵，這紅線，到了何處？」

  莫清塵有些赧然，見顧離神色鄭重，直言道：「停留在心口處。」

  顧離眼底生寒，低聲道：「果然如此。」

  莫清塵心中疑惑，問道：「師父，這紅線是怎麼回事？為何名字那麼古怪？」

  顧離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纏心牽機線，是雪狐一族的天賦秘法，只有皇族才能得到傳承。被纏心牽機線纏住心臟的人，平時看起來和常人無異，但是一旦施法者心有所動，那人就會身不由己的照著行動，若是違背，心就像被無數細絲狠狠拉扯，痛不欲生。」

  莫清塵聽得心中一沉，面上卻依然保持著平靜：「師父，既然纏心牽機線是雪狐一族的秘法，為何雅意真人會施展，莫非她和雪狐一族有什麼聯繫？」

  顧離搖搖頭：「這倒不是，雅意真人應該是做了媒介罷了。雪狐一族的皇族，唯有女狐才被視作真正的皇族，能夠獲得天賦傳承。今日切磋的十人，你和子汐、碧雷真人、雅意真人是女子，子汐和你同門，關係密切，性情又灑脫，很難被施法者所惑，碧雷真人是雷靈根，本就是異物的克星，相較之下，雅意真人就是最適合的人選了。」

  莫清塵聽完顧離的話，終於對纏心牽機線有所了解，可心中更為疑惑：「師父，那雪狐一族，為何要針對清塵呢？」

  說到這裡猛然想起在廣寒宮的事，當時她和羅蝶君殺死七夕和九月兩個狐女，又把至寶冷月冰蓮捲走，恐怕是那位小姐發現了吧？

  想到這裡，有些不敢看顧離。

  要是師父知道她殺了他心上人的侍女，還搶了他心上人的寶貝，會怎麼想？

  正打算坦白從寬，忽聽顧離嘆道：「是師父連累了你，清塵，你先不要妄動，我——」

  話未說完，就聽一聲慘呼。

  「清塵，你怎麼了？」顧離臉色微變。

  莫清塵雙手死死撐著桌面，疼的冷汗滾落下來，咬牙道：「師父，我忍忍就好，您先回去吧……」

  話一說出口，就覺得纏在心臟一角的紅線狠狠收緊，真真正正的痛徹心扉。

  咔嚓一聲，手把桌子生生按掉了一個角，莫清塵把顧離往外推：「師父，您先回……」

  「她要你如何？」顧離攏在寬大衣袖中的手緊緊握起。

  莫清塵死死咬著唇，只是道：「師父，請……您回去……」

  顧離深深看她一眼：「好。」

  見顧離離去，莫清塵再也忍不住，倒在榻上翻滾起來，狼狽不堪之際，手心仙魔八卦球浮現，對準心口狠狠一擊，一口鮮血噴出，那種萬刃凌遲心尖的感覺終於退了下去。

  站起身來，把冷汗濕透的衣服換下，拿出酒葫蘆狠狠灌了一口酒。

  這纏心牽機線，發作起來還真是要人命。

  幸虧當初被仙魔八卦球所擋，進入體內的紅線只有少一部分，剛剛纏住心臟一角，要是整個心臟都被紅線所纏，她真的沒有信心支撐過來。

  要是支撐不住——

  一想到剛剛顧離在時，心底深處傳來的念頭，她要是真的付出行動，恐怕只有一掌拍死自己以求解脫了。

  莫清塵撫著心口，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胡冰藍，她到底什麼意思？

  既然是師父的心上人，就算想要報復自己，也不該選擇這樣不堪的辦法，若不是因為仙魔八卦球使得秘法沒有完全施展，豈不是要把三人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想到這裡，莫清塵心底生寒，抬腳來到顧離門前：「師父，你在麼？」

  屋內許久沒有聲音，莫清塵忍不住探出神識，沒想到雖然有陣法在，她的神識卻輕而易舉的探了進去，發現顧離正盤膝而坐，面前懸著數十冊玉簡。

  莫清塵收回神識，站在門外足足等了半個時辰，裡面才傳來顧離的聲音：「清塵，你在外面？」

  門無風自開，莫清塵走進去，開門見山道：「師父，如果我殺了胡姑娘，您會恨我麼？」

  「你想殺她？」顧離神色平靜，看不出情緒。

  莫清塵點頭：「不錯，受制於人，形同傀儡，簡直生不如死，既如此，不是她死，就是我活！」

  靈獸袋中傳來火烏鴉的嗤笑聲：「主人，您還真好意思說啊，說半天，都是人家死，你活！」

  莫清塵毫不客氣回道：「這你都看出來了，真不愧跟了我這麼多年。」

  火烏鴉嘴角抽抽，主人，您這是氣糊塗了吧？

  顧離示意莫清塵坐下，才道：「她恐怕已經回了青丘，你想殺她，並不容易，而且，師父並不希望你這麼做。」

  莫清塵咬咬唇，果然如此。

  見莫清塵一副倔強的樣子，顧離輕聲道：「她是雪狐一族的公主，你若殺了她，後患無窮。別擔心，十日之後，師父幫你解除纏心牽機線。」

  「師父能解？」聽顧離這麼一說，莫清塵心中鬆口氣。

  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願意取胡冰藍性命傷師父的心。

  顧離看著莫清塵，微微一笑：「能解，你放心，只是這十日，要熬過去。」

  莫清塵點頭：「我會的，既如此，清塵先退下了。」

  至於顧離為何能解雪狐一族的秘法，她並沒有問一個字，或許，那是師父和白狐之間的秘密吧。

  風雲大賽終於結束，各派修士陸陸續續散去。

  因為莫清塵的傷不方便趕路，亦不方便滯留在武夷派，顧離就命子汐真人率眾人先返回瑤光，自己則帶著莫清塵尋到一處偏僻山洞，開闢出幾間石室，然後開始煉製藥引。

  纏心牽機線，唯一的解除之法，就是藥引「移情」。

  所謂的「移情」，就是把纏心牽機線移到另一個人的心上去，那個人若是修為遠超施法者，就能勉強承受纏心之痛，再徐徐化解。

  而煉製「移情」的材料，許多年前，他恰恰留了一份！

  一日日過去，每一日的特定時間，纏心牽機線都會發作一次，莫清塵心底會有一個聲音，叫囂著要去踢開顧離閉關的石門，她死死克制著這種衝動，石壁和身上，全是指甲抓出的痕跡，仿佛只有別處的疼痛才能緩解心上的痛楚。

  更難熬的是，這種疼痛一日更甚一日。

  到了第七日，石門打開，顧離走了出來，見到莫清塵狠狠揪著自己頭髮在地上打滾，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胸口一窒，快步走過去把她抱起。

  「清塵——」

  莫清塵猛然環抱住顧離的腰，聲音呢喃如夢：「顧離——」

  顧離身子一僵，把莫清塵推開。

  莫清塵只覺心立刻被攪得粉碎，痛的打顫，卻清醒過來：「師父，不是我！」

  顧離臉色如冰，卻把莫清塵擁入懷中：「我知道，這樣好些麼？」

  似乎是滿足了內心深處的那個聲音，仿佛有一股清涼澆到莫清塵心頭，疼痛頓時緩解。

  但隨後，那個聲音叫囂的更加兇狠。

  它要抱他，要親他，這些還遠遠不夠，它還要他成為它的男人！

  它瘋了！

  莫清塵死死咬著唇，舉起手掌向自己心口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