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一眼已萬年

  素心門門主打開其中一隻酒葫蘆，低頭嗅了嗅，抬眼看向寧嵐：「果然是落梅白露，寧嵐，你這朋友來王屋有何所求？」

  「門主——」

  門主淡淡道：「落梅白露是靈酒中的珍釀，她捨得拿出手，自然不是只想拜訪我這個老婆子吧？」

  素心門門主本姓苗，名淺檸，後承了莫姓，便叫莫淺檸了。

  她自稱為老婆子，實則看來不過三十來歲，聲音輕柔，舉止溫婉，比之輕靈婉約的寧嵐，又多了份成熟的美麗，那種歲月沉澱下來的無邊風華，不是尋常年輕女子能夠及得上的。

  寧嵐垂眸，恭敬道：「門主，我的朋友來王屋，是想見祖師。」

  莫淺檸眼神平靜，打量著手中暗粉色的葫蘆：「呃，想見祖師？似乎許久沒有人提出這個要求了，她是什麼修為？」

  「結丹中期。」寧嵐道。

  「結丹中期？你可告訴她要闖萬絕千尋陣？」莫淺檸問道。

  寧嵐點頭。

  「那便讓她試試吧，我會傳命守陣弟子，她明日就可以闖陣。」莫淺檸淡淡道，神情波瀾不驚，似乎失去了說話的興趣，更沒有接見莫清塵的意思。

  這結果不出寧嵐所料，門主身為元嬰修士，若不是特殊之事，鮮少與外面元嬰以下的修士打交道的，恐怕今日和自己說這麼多，還是看在落梅白露的份上。

  「你下去吧。」莫淺檸合眼，眉宇間隱隱有倦色。

  「是。」寧嵐躬身退下，心中有些沉重。

  門主乃元嬰中期修士，如今壽元將近了，這也是她們三位候選聖女考驗越來越多，競爭越來越激烈的原因。

  渡仙樓。

  老闆娘收到了靈鴿帶回的訊息的同時，還收到了兩顆珍珠大小的丹藥，一紅一綠。

  老闆娘想著訊息上提到的兩枚丹藥的用途，暗道小姐真是有手段，居然有這樣神奇之物。

  這一紅一綠兩枚丹藥，有個很詩意的名字，叫做「綠肥紅瘦」，紅色的丹藥若是給人服下，就會勾出那人埋在心底最深的慾念，在藥力的作用下那人便會無法自控的去尋心中愛慕之人，而服下綠色丹藥的人，則會在藥力發作時把他接觸的第一個異性看做自己的心上人。

  「綠肥紅瘦」只要分別給一對男女服下，任他們是貞男烈女，也必然會行那夫妻之事。

  小姐說明日寧師叔就會返回，那位莫前輩也在明日闖陣，看來明日就是最好的動手時機了，只是唐公子和那小和尚要想法子引開才好。

  想到唐慕辰，老闆娘微微一笑，引開他，並不是難事吧。

  王屋島碧落苑。

  竇婉把傳訊符捏碎，無聲的笑了笑。

  真沒想到，隨寧嵐來的那位莫姑娘想要闖萬絕千尋陣，而薛曉曉，居然想趁機把她滅殺在陣中呢。

  渡仙樓中，自然也有竇婉安插的眼線，想到那邊剛傳來的話，竇婉嗤笑一聲，喃喃道：「薛曉曉，你這一箭雙鵰之計用的甚好啊，只是你恐怕想不到守陣弟子已經是我的人了吧。若非如此，我還不知你在萬絕千尋陣中動了手腳。只是不知寧嵐失了身子，你的事情又敗露，到時會怎樣呢？」

  或者這次無需自己動手，只需要靜靜等著就是了。

  翌日。

  「莫道友你看，這便是我們王屋的聖山了，萬絕千尋陣就在聖山之頂。」

  莫清塵隨著寧嵐緩緩落下，在她的介紹中看到兩個雪衣女子迎來。

  「寧師叔。」二女施了一禮，臉上卻淡淡的。

  守陣的弟子在門中地位比其他弟子高些，寧嵐習以為常，頷首道：「起陣吧。」

  「是。」二女點頭應是，各自手中多出一柄雪色長劍，緊接著雙劍相擊，空出的手打出一道道靈訣沒入劍中。

  劍身漸漸被靈光包裹，閃耀了片刻猛然靈光大盛，雙劍相擊之處射出一道璀璨流光。

  二女同時點頭，空出的手揚起，各自拋出半塊玉佩。

  兩塊玉佩在流光中翻轉，忽然合二為一，一陣清鳴聲傳來，一隻仙鶴展翅高飛直衝天際，竟把天幕撕裂，出現一個白氣蒙蒙的缺口。

  「萬絕千尋陣已開，請入陣！」二女素手持劍，同聲道。

  莫清塵看向寧嵐。

  寧嵐神色鄭重：「莫道友，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莫清塵一笑，堅定的神色已經告訴了寧嵐答案。

  寧嵐輕嘆一聲：「莫道友，任務在身，我這就要回去了，你多加小心。」

  「恩，等我回去，叫上師兄和我大哥，我們還一起喝酒。」莫清塵說完，頭也不回，腳踏冰鮫綃緩緩向天幕上的破口飛去。

  寧嵐靜默而立，仰著頭看著那青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入口中，天幕重新回歸平靜，艷陽高照，聖山上的皚皚白雪反射著清冷的光。

  留下一聲嘆息，寧嵐飄然遠去。

  入陣的混沌之光散去，莫清塵只覺身子一沉，落了下去，這才開始打量周身環境。

  入眼就是一片雪色，一直蔓延到天際處還看不到盡頭，四周平坦，像是一馬平川的雪原。

  莫清塵把青隱弓拿了出來，打量片刻，只覺萬籟俱靜，針落可聞。

  這裡除了雪，竟然就只剩下了風聲，難道這就是萬絕千尋陣的含義麼？

  環視四方，皆是一般模樣，莫清塵挑了個方向開始前行。

  雪域裡，時間仿佛被拉長了，莫清塵感覺已經走了許久，可仍然走不到盡頭，身後的腳印開始由無變有，由淺變深。

  到後來，雙腿仿佛灌了鉛，每走一步都會氣喘吁吁。

  寧嵐不是說，三個月就能走出麼，為何現在還望不到盡頭？

  眺望著遠方，一種絕望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

  莫清塵猛地咬了一下舌尖，腥鹹的味道令她頭腦一清。

  冷笑著吐出帶血的唾沫，莫清塵眼睛一眯。

  這陣法，還有削弱人意志的能力麼？

  她偏不信，有永遠走不出的陣法！

  腳步依然沉重，可堅定了走出去的信念，那些負面的情緒再也沒有襲來。

  在莫清塵的時間概念里，仿佛又走了數月，腳底已經磨了泡，雙腿麻木的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機械的往前走著。

  她明白，現在靠的只是毅力，一旦停下來，那她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莫清塵拿出酒葫蘆灌了一口酒，一股清涼之感遊走四肢百骸，快要虛脫的身體又憑空生出了幾分力量。

  一年。

  兩年。

  三年。

  冰天雪地中，一個青衫女子在艱難的爬行。

  素白纖細的手指緊緊把雪抓住，用那一點點借力往前挪動身子。

  原本瑩潤如珍珠般的指甲已經變得青白，出現一道道裂痕，每一次用力，一股鑽心的疼痛就傳來，不染纖塵的白雪變成了淡紅色。

  聖山之上，忽然落下一個紫衣女子。

  「薛師叔。」兩個雪衣女子齊齊施禮。

  薛曉曉擺手：「不必了，怎麼，陣法還沒動靜？」

  入陣的人一旦身亡，陣法就會自動把那人送出。

  萬絕千尋陣中的時間和外面是不同的，那第一關並沒多少花哨，就是看修士能不能憑毅力走出。

  只是原本的設定是三個月，可薛曉曉卻悄悄改成了三年。

  莫清塵已經在冰雪世界中走了三年，可在外面，只是過了一個半時辰而已。

  「是的，那位莫前輩還在陣中行走。」其中一個女子道。

  薛曉曉皺眉，心中對莫清塵起了深深的忌憚。

  「把望雪鏡拿來我看。」薛曉曉伸手。

  「薛師叔，這不合規矩。」一個雪衣女子道。

  薛曉曉大怒，一甩衣袖：「什麼不合規矩，我不過是看看陣中情景，又沒有插手！」

  「這——」雪衣女子還待再說，另一個女子悄悄拽了一下她的衣衫。

  雪衣女子拿出望雪鏡，打出特殊的靈訣沒入鏡中：「薛師叔請過目。」

  薛曉曉一把抓起望雪鏡，望了過去。

  鏡子中顯現的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天地間皆是一片雪白，唯有一抹青色緩緩爬行，點點紅梅在身後散開，蜿蜒成一條時斷時續的紅痕，觸目驚心。

  那青衫女子，明明已經脆弱不堪，面上卻一片平靜，緩緩爬動一會兒，就一手撐地，空出另一隻手拿出一個酒葫蘆，仰頭喝上幾口。

  喝完沒做片刻停歇，繼續慢慢爬行。

  一股寒氣從薛曉曉心頭冒了上來，這樣的女子，她絕不能讓她活著出來，實在太可怕！

  流煙城渡仙樓。

  雅間中，葉天源幾人圍坐在一起，皆看向寧嵐。

  「寧姑娘，你可回來了，我妹子怎麼樣了啊？」唐慕辰挑挑眉，笑嘻嘻的問。

  寧嵐忍住拔腿就跑的衝動，露出個笑容：「莫道友今日已經入陣了。」

  氣氛瞬間沉默。

  好一會兒，葉天源道：「怎樣算作破陣？會耗時多久？」

  寧嵐道：「一眼萬年，萬絕千尋陣中時間流逝和外面不同，陣能不能破，都在今日。至於如何破陣，我只知道第一關是在雪地里行走，以修士的腳程，大概堅持三個月就能走出去，算作破關了，至於第二關第三關，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那兩關的場景會隨著不同的人隨機變化。」

  唐慕辰拍拍葉天源的肩：「好了，落陽道友，別多想了，清塵那麼彪悍，我只見過別人吃她虧，可沒見過她吃虧。」

  葉天源沒有做聲，攏在衣袖中的手心，握著靈光淺淺的並蒂同心珠。

  這時老闆娘端著茶盞進來：「寧師叔，幾位公子，還是先喝口茶吧。」

  說完把茶杯一一放在眾人面前，躬身退了下去。

  「對，對，喝茶，喝茶。」唐慕辰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感謝大家的打賞和粉紅，今天可能還會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