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問道心

  心裡僅僅疑惑了片刻，隨後大黃又陷入打坐之中。

  它的身體微微律動著，同時也在瘋狂吸收著四周充足的靈氣。

  大黃的氣息在慢慢攀升，雖是如此，但要想立即跨過築基與金丹之間的那個緯度，對它來說有點難，還需要一些時間。

  因為大黃晉升金丹期所需要的靈氣，是一些修士晉升時的數倍，在晉升的同時還得輔以天材地寶。

  幸好柳憶香有這麼一大片靈田供她和大黃嚯嚯，不然還真是養不起它。

  ……

  一處絲毫不起眼的地宮中，倏然傳來一道激動至極的聲音，「感受到少主的氣息了！」

  「哦？在哪兒？」匍匐於石台上的龐然大物撐起了身軀，眼裡滿是興味兒。

  沒等它細細感受，那道熟悉的氣息就消失了，它眼中閃過一道慌亂之色。

  龐然大物見他的神色，就知道恐怕又了無音訊了。

  擺了擺手，身子緩緩躺了回去，那絲期待也散了，道：「繼續尋。」

  「是。」它恭謹的退出了地宮。

  別看地宮烏漆嘛黑，看起來不起眼，但地宮中的每一樣東西，都尤為珍貴。

  不拘是那樣，便是一塊極不起眼的小石子拿到外界去的話，都能引發一場殺機。

  龐然大物闔上了眼眸，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著石台，石台發出清脆的嗡鳴聲，引人昏昏欲睡。

  忽然，龐然大物頭一歪，又繼續睡了過去，地宮中只餘下清淺的鼾聲。

  ……

  柳憶香飲下悟道茶以後，也同第一次一般，昏睡了過去。

  睡夢中的場景與第一次尤為不一樣。

  呈現在柳憶香眼前的是一片濃濃的迷霧，迷霧中只有她一人，大黃的身影消失不見了，就連與她相熟的修士也不見了。

  迷霧中荒涼又淒清，好似元界只剩下她一人。

  悟道茶，本身就為悟道而生。

  每個人飲下去，所夢到的、所感悟到的東西都不一樣。

  柳憶香記不起來是怎麼來到這兒的，來到陌生的幻境，心裡不由有些驚慌。她的記憶逐漸模糊起來，只覺得存於腦海那些修煉的記憶對她來說顯得很不真切。

  那些記憶慢慢離她遠去，牢記在腦海中的功法、法訣、煉丹術，也全都離她而去。

  迷霧濃厚，遮住了她的眼，也……遮住了她的心。

  柳憶香茫然的跌坐在迷霧之中。

  四面八方傳來了一道聲音。

  「汝之道？道……道……」

  聲音匯聚在一起，形成無比紛雜的回音，讓人覺得煩躁不已。

  那聲音太讓她覺得煩心，柳憶香想走出這片濃霧，然而越走迷霧就越來越濃厚，很快就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少女暴躁的薅了薅頭髮，瓷白的小臉上滿是燥郁的神色。

  回音陡然加快，少女只覺得耳邊、眼前、手臂、腳下，身體凡是接觸到迷霧的地方，全都被這道令人無比厭煩的聲音纏住了一般。

  「道道道道道道道……」

  柳憶香經不住這些回音，耳鼻間竟留出了血跡，順著白皙的下巴滑落，滴在濃厚的迷霧中。

  血滴將迷霧都染了色，讓人心中無端生出了一股妖異感。

  柳憶香不想聽，下意識封閉了五感。

  正當她覺得此法過於熟悉，陷入茫然時，那道聲音又鑽入了她的心田間。

  聲音無孔不入，直叫人發毛。

  「汝之道。汝之道？汝之道！」

  三句話相同，但每一次的語調都不同，變得越來越急切，似是不從她嘴裡得到一個答案就不罷休一般。

  不待柳憶香回答，她忽地痙攣了起來，渾身血液逆流。

  裸露在外的肌膚肉眼可見變得青紫，少女卻好像無所察覺一般，依舊滿臉燥郁之色，似乎察覺不到她的身體正在痙攣，血液正在逆流。

  本來對這道聲音極為不耐煩的，但柳憶香竟鬼使神差念了起來。

  少女跌坐在地，眼神茫然沒有焦距，只嘴裡低聲呢喃著：「道……道……道……什麼是道？」

  迷霧愈來愈濃，似有將她包圍之勢，除了她的頭顱以外，再也看不清少女的任何部位。

  雲夢。

  泛著淡藍色的螢光浮現在少女身前，能瞧見系統的柳憶香和大黃都處於閉關中，此時倒是無人得見。

  系統早就察覺到少女的狀態了。

  柳憶香在靈田裡的神識虛影卻沒有絲毫變化，小臉依舊恬靜，除了眉頭輕輕蹙著以外，肌膚仍是粉撲撲的，瞧起來與睡著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少女處於虛無之地的肉身，看起來像是在平靜的閉關。

  但系統卻深知隱藏於平靜之下的風波，稍有不慎，送命也有可能！

  便是它也不敢輕易出手，否則很有可能會毀了少女的道心。

  但若是由著她繼續感悟下去，恐怕她將陷入死胡同中，神識永遠留在其中循環，悟不了，也掙脫不出來。

  如果它出手的話，柳憶香很有可能變成一個痴兒，如果不出手，由著這般下去，她的情況也不太妙。

  它和柳憶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系統不想柳憶香在修煉上出差錯。

  好似無論怎麼樣，結局都不利於她。

  系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中。

  最好的方法便是等她自己明悟，破開枷鎖，掙脫束縛。

  然而少女這個模樣，很明顯離沉淪不遠了。

  系統想強行打斷她，然而此法卻根本行不通，想想還是作罷。

  不是系統做不到，而是它不願意見到宿主有所損傷。

  系統也實在是沒料到，喝個悟道茶竟喝出事來了。

  雖說飲下悟道茶後，各人的因緣際會並不相同，但少有人會直接跳到了問道心這上面來。

  悟道茶是為了能更好的幫修士感悟天地法則的媒介，遂才稱為悟道。

  問道卻又不一樣。

  問道是斬去一切與道心不符合的東西，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從而確定今後要走的大道，以及道心。

  柳憶香表面看似無礙，神識已經無限接近於迷失狀態。

  她現在感悟到的東西太玄妙，太深奧，不是她現在這個閱歷能觸摸的。

  若要問道心，明確自身道心所向，至少也得等到修為達到元嬰初期之時。

  也不是沒有人因緣巧合之下，在金丹期就走過這一遭，然而結果大多不太好，少有修士成功。

  也有問道成功之人，那些人無一不是名聞元界的天才。

  不是系統不相信柳憶香的天賦，實在是她修道以來的日子太短了些，需要細心打磨，好生沉靜一番。

  螢光面板抖了抖，幽幽嘆了口氣。

  其實不是沒有辦法，它還有一個辦法。

  但那個辦法……

  早先它就泄露了一絲天機，若是再如此，那宿主的身份可能會因此而暴露，遭到它們無窮無盡的追殺。

  於情於理，系統不願。

  那些東西蟄伏著，沒道理它要露到明面上去啊。

  能猥瑣發育的話，誰願意將自己暴露出去。

  罷了。

  正當系統做出決定，要將少女從那種狀態中完好無損的拉出來時，它突然發現了一絲變化，動作頓時就止住了。

  少女的眉心舒展開心，沒有再緊皺著眉頭，恬靜的臉上出現一道恣意妄為的神色來。

  方才系統左右為難的那一會兒時間，迷霧中早就生出了變化。

  在迷霧沒過少女的嘴巴時，她從出生時的記憶全部歸攏了。

  經歷過的一切事情，如走馬觀花般在腦海中划過。

  幼時無父無母，與大黃、爺爺相依相靠；爺爺將她撫養到能自理，放心去了；臨水村人傳她是煞星，被逼上雲夢山，吳爺爺一家相幫。綁定系統，懲治惡人，五穀輪迴丹丹方有問題，陰差陽錯間是他的髮妻斬了他，再到後面拜入宗門……

  潛心修煉，出門歷練，其中遇上的危機數不勝數，不過都差不多算是有驚無險避過了。

  然後一步步歷練至今……

  爺爺已經去了，她早在這麼久的歲月中相通了，人總是得向前看的。

  除了爺爺以外，她基本上就沒有什麼牽掛了。

  若要說有的話，也就是亦友亦家人的大黃了。

  拋開這些不談，柳憶香更想活得恣意妄為一些。

  心中有牽掛是有牽掛，但與怎麼活，與她恣意妄為的活法……也並沒有相駁論的地方。

  倒不如心中想什麼，便遵從本心做什麼。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要走什麼樣的道，直到重溫了一遍幼時至今的記憶後，柳憶香明白了。

  她悟了。

  與其磨磨唧唧想著自己究竟要走什麼樣的道，倒不如隨心意而動。

  此想法可謂是什麼也沒改變，看似給出了一個確切的回答，細思深究之下，卻是什麼也沒有。

  然而柳憶香卻深知它的不同之處，她的想法因此而變了。

  心之所向，劍之所指。

  既是追尋本心。

  她現在所想的，便是讓這迷霧消失。

  柳憶香睜開眸子，其中流露出來的流光簡直就能讓人沉醉其中，瞳孔中隱隱有種莫名的韻味流出。

  少女闔上眸子，在她閉眼的瞬間，濃厚的迷霧頓時消散。

  等再睜眼時，她就回到了靈田中。

  系統這次是真的驚訝了，宿主的天賦竟如此變態？

  它細細的打量著柳憶香，隨後又圍繞她轉了一圈。

  她還是她，然而身上卻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少女含笑，「怎麼著？是沒見過我的美貌不成。」

  言畢，不留給系統回答的時間，神識虛影閃身出了靈田，回到了肉身之中。

  徒留下系統愣在靈田中，只覺得哽了口氣不上不下的。

  她雖然含著笑意，眼角溫柔，但那隱隱帶著點看土包子的眼神，還是深深刺痛了系統的內心。

  系統這下子知道宿主身上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是變得更貧嘴了……也變得更欠打了！

  突然就好懷念以前潛能盡失的自己，那時因著系統功能不全面，還能給宿主下達一些強制性……又很猥瑣的任務。

  現在卻是不能了。

  就是再有這樣的任務，還得顧忌一下宿主的意願。

  想想就……覺得以前挺美好的。

  看著宿主不得不吃癟的模樣，那才叫一個妙啊。

  但是現在自己卻成了被噎的那一方，想想就好生氣啊！

  然而它還拿她沒辦法。

  ……

  神識歸位後的柳憶香有些惆悵，整日就是一成不變的景色，如果不是有靈田可以給她解悶，她不知道都得鬱悶成什麼模樣了。

  她的骨齡……恐怕也快增加了一年吧？

  剛剛確定了自己今後要走的道，柳憶香不急著煉丹，也不急著修煉。

  她得好好規劃自己以後要走的路才是。

  其一是儘快找到激活【丹方商城】的辦法，既然有煉丹那個天賦，總不能因為沒有丹方荒廢了才是。

  正好她覺得最近修為晉升得太快了，有些不穩妥，煉煉丹藥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煉丹不僅能磨鍊神識，還能磨一磨她的性子，讓躁動的心沉靜下來。

  晉升金丹期，靈田也一下提高了那麼多，她心中確實有點得意，猛然得到了這麼多的好處，是個人都會心猿意馬。

  她承認她的定力不夠，還需多加磨鍊。

  其二是她覺得她的靈石多得沒處花，待出去之後看看買些防禦靈器什麼的，把靈石給花出去。

  其三便是將手中已有的法訣全都給吃透嘍。

  規劃好這一切後，為了遮掩，少女吞了粒辟穀丹，隨後心念一動，就進入了靈田裡面。

  先是瞧了眼瀾庭靈木，發現它依舊處於小木苗的狀態時，柳憶香便沒管它。

  反正都要給靈植澆水，柳憶香乾脆大手一揮，靈田空間裡便下了一場靈泉雨。

  靈植被靈泉水滋養著，變得更加蔥鬱、鮮活了。

  一時沒顧著大黃，待灑了靈泉雨後，柳憶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

  抬眼就瞧著渾身濕噠噠的大黃。

  大黃對靈田裡的一切都沒有戒備，在雨水落在毛髮上的時候也毫無知覺，依舊在閉關中。

  少女難免有些心虛，移開了視線。

  咳。

  那什麼……大黃該洗洗澡了！

  柳憶香隨後又理直氣壯起來，嗯，是該洗洗澡了，一身狗味兒。

  看了看大狗皮毛下藏著的肥肉，少女忽然就覺得有些辣眼睛。

  本以為是它身上的毛髮顯得狗比較胖，是她誤會了，是真的胖！

  大黃還真是越吃越胖啊……

  她一開始的確打著把大黃養得胖胖的，好幫她種田，但現在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竟胖成了這般模樣。

  她……確實有點後悔。

  當初那個小小軟軟一坨的大黃不在了，變成了肥肥胖胖好大一坨。

  怎麼說呢。

  心情就……挺複雜的。

  罷了，能吃是福。

  柳憶香最後不得不用大黃需要天材地寶淬體這個理由，來安慰自己。

  感慨一番，柳憶香做了個擼袖子的動作，便去收取成熟的靈植了。

  她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忘了神識虛影不用擼衣袖。

  用御物術收取靈植是挺方便的，但偶爾親自動手，體會體會豐收的喜悅，也別有一番樂趣。

  這正是心之所動。

  她只不過是隨本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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