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懸崖勒馬

  霍叢站在府門外，始終猶猶豫豫。

  昨日他從雲恆那裡拿到毒藥後，卻始終沒辦法下定決心。

  殿下待他還算不錯，當初他科考落榜，走投無路之時，是呂頤給了他一份差事，讓他能餬口飯吃。

  霍叢幼時喪父，母親因為悲傷過度哭傷了眼睛，後來一直都看不清楚。

  然而卻為了供霍叢讀書，母親沒日沒夜的給別人洗衣，雙手日日泡在冰冷刺骨的井水裡，昔日白皙的手早就變得粗糙不堪。

  原本一直指望著金榜題名，母親也能少些勞碌。

  沒想到，他還是落了榜。

  科考落榜後，機緣巧合下霍叢遇到呂頤，便他在呂頤手下做事，還跟母親說的是在朝中做官。

  母親是個大字不識的鄉下婦人，對於很多事情都似懂非懂，倒也從來沒有懷疑過。

  日子原本這麼平靜如水的過著，霍叢本來以為他能哄騙母親一輩子，卻不料前些時日母親跟別人聊天，才弄明白他早就落了榜，如今做的也是給人當護衛的差事。

  這一下子，急火攻心，一得就是重病。

  為了給母親看病, 霍叢花光了這些年所有的積蓄。

  同時, 也後悔當初不應該騙人。

  一個謊話，總是要用無數個謊話去圓。

  這些年，霍叢的謊話也越來越大，才會不捅自破。

  霍叢如今想的便是能拿到一筆銀子, 給母親治病, 然後離開這裡。

  離開這處傷心地。

  想到這些，霍叢的一顆心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他握緊藏在衣袖裡的拳頭, 轉身走進了七皇子府。

  **

  呂顏那邊消息打聽的極快。

  沈棠剛回來不久, 就得知了霍叢母親生病的消息。

  「好像這病的不輕，其他人都說霍叢這幾天一直心不在焉。」呂顏將打聽的事情說出來。

  沈棠聽後, 就問：「他可跟旁人說過有何難處？比如, 是否囊中羞澀，無力承擔藥費診費？」

  呂顏想了想，很快搖頭：「這倒是沒聽說。」

  「霍叢每日都在府上？」沈棠又問。

  呂顏思慮片刻，道：「差不多, 就是聽說昨日離開過一段時間，但是時間並不長。他跟人說是回家一趟，但他家在城郊, 一來一回不應該這麼快，想來他是去了其他地方吧。」

  呂顏這一句「去了其他地方」，頓時讓沈棠升起幾分警惕。

  「不對。」

  呂顏忙問：「可有何問題？」

  「我這心裡總覺得不對勁, 找人盯著他，看他都在做什麼。」

  「好。」雖然沈棠這吩咐沒頭沒尾的，但呂顏還是按照她的吩咐做。

  不多時，雲覓回到院子。

  沈棠沒有提起霍叢, 這畢竟只是她的猜測, 沒必要再雲覓面前亂說，萬一讓雲覓對霍叢產生什麼誤會就不好了。

  可事情很快變化。

  沈棠跟雲覓剛閒聊了幾句話, 就見霍叢端著茶水走了進來。

  按理說，這樣的差事不應該由身為護衛的霍叢來做。

  而且, 平日裡這差事都是冬生的, 即便是冬生有事, 也還有藕節和蓮子。

  沈棠悄悄地觀察著霍叢的一舉一動。

  雲覓看到霍叢進來, 直接問：「冬生呢？」

  先前救沈棠的時候, 霍叢也跟著, 所以霍叢已經知道雲覓不傻，也就不用在他面前裝下去。

  霍叢微垂著頭, 回答道：「冬生身子不舒服, 讓屬下將茶水送來。」

  「不舒服？」

  「嗯, 好像有些鬧肚子。」

  沈棠微微眯了眯眼, 好端端的，為何會突然鬧肚子？

  該不會真的跟她猜測的一樣，霍叢是在故意接近雲覓吧。

  下一瞬, 霍叢從茶壺倒了兩杯茶水出來。

  沈棠用餘光掃視, 發覺霍叢的手微微發抖, 神色也有幾分若有若無的緊張。

  雲覓好似全然沒有察覺到一般, 接過茶盞, 就往嘴邊湊。

  沈棠正想說些什麼讓雲覓不要喝那杯茶，就聽霍叢開口：「殿下, 方才冬生耽擱了些時間, 這茶水可能有些涼了, 屬下再拿下去重新添些熱水。」

  「好。」雲覓將茶水放了回去。

  霍叢幾不可查的鬆了口氣，將茶水重新端走。

  待他走出去後，沈棠低聲道：「他不對勁。」

  雲覓輕輕笑了笑：「糖糖果然看出來了。」

  沈棠驚訝地問：「殿下知道？那為何還要喝那茶水？」

  「這不是沒喝嗎，而且，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對我下手。」雲覓眸光暗了暗。

  知道茶水有問題，他定然是不會喝的，但總要試一試，霍叢的心思。

  呂顏眉心微微蹙起：「若茶水有問題，那他必不能留。」

  「為何？」沈棠有些難以理解，「他不是沒有讓殿下喝下那茶水嗎？」

  呂顏道：「動過其他心思的人，即便是這一次沒有做出傷害殿下的事情，將來也說不準。所以，為了殿下的安危，霍叢不能留下。」

  雲覓漫不經心道：「給他一筆銀子，讓他給他娘治病, 然後將他送出京城吧。」

  沈棠問：「殿下知道霍叢母親生病的事？」

  「知道，呂頤跟我提過。」

  沈棠仔細一想, 也不覺得奇怪，雲覓既然能做到裝瘋賣傻這麼多年，觀察人的能力也不是旁人能及的，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沒被拆穿。

  沈棠惋惜道：「我還是覺得有些惋惜，誰還沒有個行差踏錯的時候。」

  呂顏道：「萬一他又一次動了心思，我們又沒有防備，只會很危險。」

  沈棠一想覺得有道理：「其實這樣對他也好。」

  若是霍叢真的跟雲恆有聯繫，離開這個是非地也能避開風險。

  「他昨日去了六皇子府。」雲覓似是隨意提起。

  這下，沈棠和呂顏都很是震驚。

  沈棠雖然有所猜測，但是真的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會覺得驚訝。

  「他跟六皇子有牽扯？」沈棠問。

  「先前應該是沒有，昨日大概是第一次去。我只是覺得寒心，跟在我身邊多年的人，遇到難處竟然去找旁人，而不是來找我。」雲覓微微低了低頭，自嘲一笑。

  沈棠安慰道：「興許是剛知道殿下是裝傻，有幾分畏懼，才會不敢跟殿下說吧。」

  「那他也不應該跟六皇子勾結！」呂顏咬牙，憤憤不平。

  沈棠悄悄觀察雲覓的表情，被信任的人背叛，應該很不是滋味吧。

  可這世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

  「霍叢會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也會後悔去過六皇子府。」

  雲恆不是善類，若真的是霍叢去投誠，不會輕易放過。

  若是能順利將霍叢送走，他以後應該也會感激雲覓。

  雲覓淡淡一笑：「不需要他明白，我不在乎。」

  嘴上說著不在乎，沈棠也能看出雲覓眼中有一絲淡淡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