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笑容

  莫河記得前世道家的著作中，有一句廣為人知的話，叫做「朝聞道，夕死可矣」！

  道是什麼，每個修煉者可能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沒有人能夠給出一個標準的答案, 道，可以指代很多的事情，不管你如何理解，都不能用對錯來下一個定論。

  看著那位陰神境界的長老是身上那一抹滿足的笑容，莫河願意相信，在他生命的最後是得道了, 那份得償所願的滿足感，就是他所追求的道。

  在那位靈船宗的長老坐化之後，江邊靈船宗的弟子上前收起了那位長老的屍身, 然後將那艘大船收起，隨後就離開了江邊。

  周圍人看到沒有熱鬧可看了，一個個也紛紛離開，不少人都在討論著，那艘新的法寶級的大船，到底有怎樣的威能，也有一些人感嘆那位陰神境界的長老，修煉數百年，一朝壽元盡頭，一身修為盡散，終究也落得一個轉世投胎的下場。

  不過能夠轉世投胎，對於修煉者來說已經非常不錯了，絕大多數的修煉者，尤其是散修, 若是有朝一日遭遇了不測, 等待他們的下場，很可能是形神俱滅，根本沒有轉世投胎的機會。

  當晚，莫河沒有離開府城，去往對岸那邊，因為靈船宗這位長老的死亡，來往江上兩邊的船隻，今明兩日全都不發，以示對其尊重，就連對岸的那個和靈船宗多有競爭的另一個宗門也是如此。

  一夜過去，莫河在城中的飯店之中，再次品嘗滄州的魚鮮時，卻意外從飯店夥計的口中聽到一個消息。

  「昨日靈船宗的何長老坐化，結果今天早上，有從江面上飛過來的高手帶來了一個消息，說對面的玄船宗趙長老在知道何長老坐化之後，也於昨天夜晚坐化了。哎，據說這兩位長老互相間針鋒相對了數百年，各自在製作船隻上完全不服對方，沒想到卻是惺惺相惜，一個走了，另一個也隨之而去了！」夥計說完之後，接過莫河遞給他的一枚玉錢，然後一臉歡喜的離開了。

  看著這名離開的夥計，莫河心中微微有些感慨，沒想到只是讓夥計給自己介紹一下迎江府的一些情況，卻知道了這樣的消息，心中也是感觸頗多。

  再加上昨天那位長老屍身臉上滿足的笑容，莫河隱約之間仿佛有所明悟，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意識沉入觀想圖之內，重新化作了一棵參天大樹。

  只是這一次，莫河卻沒有太多迫切想要生長的欲望，而是非常悠閒的舒展著自己的枝葉，看著這片自己生長的環境，那單調的無邊水域，還有頭頂，只剩下寥寥幾顆的星光，這時似乎都變得有趣起來了。

  他能感覺到潺潺的流水沖刷著自己的樹幹，根系之下，仿佛是一片虛無，不管紮根的多深，似乎都觸碰不到底部。

  莫河也不強求，任由自己的根系自由的生長，不管探索到什麼，對他來說都是驚喜，不需要急著生長得更高，去觸碰高處的藍天，只是悠閒的享受此刻的寧靜，並且沉浸在這片寧靜之中。

  沒有刻意的去生長，但是莫河的體型卻依然在緩緩的長大，枝幹上也抽出了一片片的新葉，顯得更加生機勃勃。

  不知道過了多久，莫河的意識重新脫離觀想圖，回過神來，自己還坐在飯店的桌前，那位離開的夥計，他的腳步聲隱約還能夠聽到，一切只是瞬息之間而已。

  不過就在這瞬息之間，莫河的神魂卻又壯大了一些，雖然距離能夠衝擊陰神境界依然有差距，但是也再次將修為向前推進了不少。

  「道，道可道，非常道！」莫河又想起了前世那部眾所周知道家經典之中的第一句，心中不由得閃過了這句話，然後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隨著他修為不斷的提高，對於道的領悟不斷的精深，前世的寶藏，漸漸的也被他挖掘出了一些。

  只可惜在他前世，科學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對於古人的智慧，大家都只是當做思想哲理去看，莫河前世沒有讀過多少道家經典，也只記得那些幾乎所有人都熟悉的隻言片語。

  在飯店之中品嘗了一次魚鮮，莫河發現這迎江府的廚子，手藝似乎並沒有萬滄府那家飯店之中食家弟子的手藝好，雖然做出來的東西也是相當美味，但總歸還是差了點兒。

  飯後，莫河剛準備離開，快要走出飯店的時候，迎面進來的三個修士，讓莫河腳步微微頓了一下。

  這三人，兩名陰神境界的修士，還有一名體修，正是之前追殺袁坤的那幾人，三人進入飯店，一邊走一邊談笑風生，似乎心情非常不錯。

  「……才能手刃此賊，當真是大快人心，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二位道友！」

  「些許小事罷了，那人劫運纏身，一看便知，並非良善之輩，道友不必客氣！」

  ……

  彼此擦肩而過的時候，莫河聽到那三人的談話聲，從內容大概就可以判斷，那位袁道長，最終還是沒有能夠逃離，死在了這三人的手上。

  走出飯店，莫河回頭望了一眼，然後在心中搖搖頭，不再理會這件事情。

  時間一轉眼又過去了一天，萬江上可以來往兩岸的大船，再一次開始通行，莫河就來到了江邊，搭乘上一艘大船，前往了江對面。

  之前見過了跨江大橋，現在又體驗一下這能夠往來兩岸的大船，兩種過江的方式，莫河算是都體驗了。

  站在一艘大船上，莫河看著船下的江水，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船身傳來的顛簸感。

  通過大船過江，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平穩，中途不斷的有水妖撞擊船底，雖然知道正常情況下不會有什麼事，但是給莫河的感覺依舊不是很好，若是從上游來一隻厲害的水妖，能夠撼動大船，那恐怕這一船的人，最終都要葬身妖口了。

  當大船最終抵達對面岸邊的時候，莫河跟隨著人流一起下船，在下船的時候，莫河看了一眼大船的底部，卻發現操縱著大船的那些修士，正在大船底部周圍忙碌著。

  用神識一掃，莫河突然之間挑了挑眉毛，因為他發現，在大船的底部，竟然有一些尖銳的刺，上面還布著倒鉤，此刻正有不少水妖的被勾在這些倒刺上。

  這些水妖生命力頑強，被倒刺勾著，但卻幾乎都沒有死去，被那些船上的修士一一活捉。

  掃了一眼，莫河就繼續往前走去，這樣的事情並不怎麼稀奇，只是操縱船隻的這些修士的一些額外收入。

  來到江對岸的這邊府城，莫河也進去轉了一圈，發現河對面的府城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沒有什麼更加亮眼的東西，莫河便離開了府城，繼續踏上歸途。

  迎江府江這邊下一個接壤的府城，名叫分江府，因為在這座府城之內，一共分出了三條萬江的支流，其中一條非常的細小，屬於人工開鑿而成，只在境內流淌，解決境內百姓的灌溉等問題，剩下的兩條支流，最終都流過了滄州，到達了其他的州府境內。

  從江這一側的迎江府到達分江府境內，莫河又用去了一天的時間，路上基本上沒有停留。

  到達迎江府境內，從這裡開始，一直到達分江府和萬滄府的交界，也就是跨江大橋之處，之後的道路，就是沿著莫河來時的道路一路返回。

  「終於到這裡了！」坐在分江府的道路上，莫河心中暗道，在到達這裡之後，按照自己的速度，最多十天左右，自己差不多就能回到子安縣。

  之前在回歸的路上莫河並沒有什麼緊迫感，但是走到了這裡之後，心裡卻不自覺，有了一種歸心似箭的感覺。

  距離分江府的府城還有一段距離，莫河就先看到了分江府中第一條萬江的支流，這條支流寬度比起玉河要差不少，但這樣的一條支流，也吸引了不少的散修，在此處獵妖。

  見過了萬滄府的獵妖之後，莫河對於這邊的獵妖，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拿出自己離開迎江府前買的小船法器，直接就過河離去了。

  繼續一路向前，在前方的路邊，莫河突然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看起來大約八九歲的年紀，正在一步一步的向著自己這邊走，腳步非常的緩慢。

  他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左側的衣袖空蕩蕩的，似乎是失去了手臂。

  看著這道小小的身影，莫河覺得非常的眼熟，便緩步向他接近，在靠近他大約十米左右的時候，莫河終於認出了這道身影。

  「無憂！」

  這個大約八九歲的孩子，正是袁道長的弟子無憂。

  聽到莫河叫出了他的名字，正在艱難行走著的無憂也抬頭看向了莫河，莫河皺了皺眉頭，幾步走到他的身邊，同時開口問道：「你怎麼在這裡，又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

  聽到莫河的話，無憂抬頭看著他，似乎是認出了莫河，眼神之中微微有一些波動，然後他的臉上突然間露出一個笑容，用非常虛弱的聲音對莫河說道：「我可以笑出來了！」

  看著他的笑容，莫河想要說的話，突然之間卡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明明是一個非常乾淨，非常燦爛的笑容，但是給莫河的感覺，卻是一種深沉到凝固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