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緬懷

  算來，當時他要麼是會當場死亡，如今活下來了，也只有短短的幾月時間的活頭了。

  身子已經在那一場強行催動護宗大陣之中透支的不行了，也不可能存在用再次結嬰來延長壽命的情況了，就看著他現在這幅樣子，還有這千瘡百孔的身子，便是連修煉，只怕都難以進行了。

  從前也是一副年輕的模樣，到了現在，卻是真的老了。

  因為靈力的消耗過度，花白了頭髮，臉上出現了許多的皺紋，原本的眼睛也如同老者一般渾濁了。

  墨寒長老看著那方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府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往常的時候，莫小鳶府門前的那些雜役弟子們從來都是中規中矩的，將府門打掃的一塵不染，妄念峰上那些不聽話的小靈獸們也不敢來這個地方撒野，倒也是只有小白一個，時常在這裡飛來飛去，如今事過境遷，小白也已經成為了別的弟子的坐騎，這裡也成了一片荒涼的地方。

  那天青雲宗內十分危急的時候，墨寒長老作為那時候宗門內陣法造詣最高的人，首當其衝地站了出來。

  青雲宗對他有恩，更何況，宗門上上下下這麼多人，不應當來受這無妄之災。

  是啊，邪淵和羲蕪的出現，對修真界中的所有人來說，本來就是一場無妄之災，這就需要有些人站出來了，在這個天地間，從來都是一些人，替另一些人擋去了某些災禍，讓他們能夠過上平靜的日子。

  墨寒長老甘願做這個人，哪怕是斷送了自己所有的前程，甚至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從他被青璃長老救下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對生命有了另一種程度的了悟了。

  而且，身為陣道中人，青雲宗的護宗大陣，也算是他的一個心愿了吧。

  縱然將會化為塵埃，能夠在有生之年同護宗大陣有一次共鳴，也算是值得了。

  在護宗大陣幾乎要消磨乾淨他的生氣的時候，他心中唯一的遺憾便是自己在陣法這一方面的衣缽沒有人繼承。

  早知道如此，他便早些收一個弟子就算了，縱然他將衍放到了莫小鳶那裡，但是卻不會收她為弟子。

  經歷了一次生死的人，對生命的見解自然也不一樣，但是這並不能夠說明在他一些方面就真的不計較了。

  莫小鳶的身份，始終是青雲宗的一個污點。

  魔修生出的孩子天生就同普通的修士不一樣，還在胎兒時期的時候，周身環繞著的就全部都是魔氣，魔氣進入胎體，是一生都無法祛除的，這樣的孩子在魔道上自然是有前途的，但是他們一生下來，也就註定成為魔修了。

  莫小鳶便是這樣，她的父母都是魔修，這世間上根本沒有一個魔修的孩子修道成功的例子，莫小鳶也逃脫不了這個桎梏。

  那根深蒂固的魔氣是先天而來的，既然無法祛除，那她便同別的修士不一樣，比別的修士更容易走火入魔，而陣道一門，是修真六藝之中最高深，最神秘的一門，她進入了這一門，縱然能夠用得上她的天分，但是卻更容易入魔了。

  當時心中計較著這麼多的事情，可真當將要殞落的時候，腦中想到的卻是平日裡教授莫小鳶一些陣法知識的情景。

  他研究了三百年陣法的所有，便也只傳授給莫小鳶了一些。

  雖然沒有師徒的名分，但若是稱上一句師徒，倒也是勉強可以的。

  只是那天所有的長老都聚在了一起對莫小鳶口誅筆伐的時候，他終還是沒有站出來替她說上一句話。

  墨寒長老又嘆了一口氣，隨即邁步上前去。

  這一生也只剩下了幾個月的時光了，他平生去過了很多的地方，留下來回憶最多的就是這青雲宗了。

  最後的這幾天時光，就在青雲宗內轉轉，也不算是虛度了。

  墨寒長老剛想推開塵封的大門的時候，忽然一陣鶴鳴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墨寒長老的眸光一動，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小白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像是不認識他一樣，微微偏著頭好奇地打量著。

  墨寒長老渾濁的眸光微微動了動。

  也是，他現在的這幅樣子，弟子都不一定能夠認得出來，更何況是靈獸呢？

  墨寒長老輕輕摸了摸小白的頭，低低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話音落下，小白像是聽懂了一樣，昂首挺胸地攔在了莫府門前，敵視地看著墨寒長老。

  墨寒長老看著小白這幅樣子，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

  未曾料到小白會來到這個地方，他本來就已經很是驚訝了的，卻沒有想到它還擋在了自己的面前，不讓他進去嗎？

  莫府的防禦陣法已經不再運轉了，不過平素也沒有人會來到這個地方，卻沒有想到小白居然會這麼快的趕過來，攔住想要進莫府的人。

  面對著小白執拗的作態，墨寒長老的怔愣住了，心底一陣負疚。

  墨寒長老微顫著伸出了手來，輕輕摸了摸小白的頭，隨即說道：「聽話，我們進去看看。」

  話音落下，小白卻並沒有讓開的意思，堅定的樣子像是在防止什麼賊人進入，打破了莫府的平靜一樣。

  墨寒長老的心臟突然間一痛。

  他最後還是進來了，小白在他的身後緊緊地跟著，忽然間眸光一動，看向了院中的某一處。

  透過隱形的結界，墨寒長老能夠看到那裡面的一片花田，裡面是成片的嫩芽。

  像是被主人十分珍惜地保護著，怕被人發現了遭到破壞一樣，一連幾個陣法套在上面，一方面為這些靈花聚集天地之華，另一方面將這些靈花們隱藏的嚴嚴實實，若非是在陣法之上造詣不低的人，是不會發現這裡還有一畝花田的。

  墨寒長老怔愣的樣子讓小白身子一動，連忙跳到了墨寒長老的面前，周身的氣息有些變化，仿佛是要準備攻擊的樣子。

  墨寒長老這才回過了神來，看了小白一眼，隨即眸光緩緩收了回來。

  既然是她珍視的東西，那便留著，等往後她再回來看的時候，希望這些還在，不會被其他的什麼人破壞吧。

  墨寒長老提起了步子，向著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