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尋千葵

2023-10-27 12:17:05 作者: 榎月十七
  她翻身下床,就要把長履套好,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那魔族之人怎麼樣了?」

  球球蹭了蹭她大腿,語氣輕描淡寫,「也還暈著呢,估計在幻境裡頭被你們折騰慘了吧。」

  伊椀微覺尷尬,迅速起身。

  「哎!我這次不能陪你去了,畢竟肖墨體內這涌動的少許魔氣,還要靠我壓制著呢,你可一定要小心!」球球孩童得稚氣聲音,聽著總是讓人覺得與它能力不配。

  伊椀已經將青翎劍冰涼的劍鞘握在了手裡,她別過頭,將它小腦袋一戳,「你乖乖呆在這便是。」

  球球尚還享受這她指尖的溫度,下一秒便覺一流靈力波動,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它怨念一嚎,就不能再安撫它一下嘛!壓制那點魔氣也是很累人的好不好!

  而只剩下一人的鵑花紋木大床上,他靜臥依舊,只是齒唇間,抿出些許掙扎,似乎正與什麼東西,不依拉扯。

  鳳棲山與收了白澤的東望山類似,地處偏僻不說,還多的是險境環生的亂象,但不同的是,這裡因著沒有白澤等神獸壓陣,故來此探尋珍物的妖怪是數不勝數。

  妖族不比魔族,魔族縱使六年前一戰後元氣大傷,但根基穩固,只要不斷有人生了心魔,他們便有攝取不完的魔氣,再加上本根都是人,辟穀後便與修仙者並無異樣。

  妖族卻是不同,他們本就是吸了天地精華才修煉成的人形,對他們來說,每一日的生存都值得擔憂,所以他們會不斷尋找珍奇藥草,來穩固那顆妖丹。

  伊椀自下了劍開始,一路上,已經打暈了數十個窺視她丹田的小妖,若不是習慣了現代公民遵紀守法、不能隨意殺人的戒律,她恨不得當場就把他們這些膽大妄為的小妖們頭蓋骨擰下來。

  她本來好好的脾氣,連著撞了這麼多個心懷不軌的傢伙,也是被磨的差不多了。

  又一次用劍柄劈暈一個小妖后,她不耐地將他踢至腳邊雜草叢裡,來個眼不見心不煩,然後細細擦拭了一遍劍身後,正又要抬腳前進。

  「救命!救命!」那呼叫聲瞬息至她身後。

  她掌心一緊,一把揚起青翎劍,冷冷擋在了闖來之人的喉間。

  那人面色慘白,倒不似被她這招嚇得,只是起皮的唇角一動,「求求你,救救我!我可什麼壞事都沒幹過!」

  伊椀視線從這妖臉上移開,便見一道頎長黑影朝著這邊迅速飛來。她眯了眼,這大白晴日的,還能舒展著一對黑色薄翼,四處招搖的妖怪,還能是誰。

  想來,她倆自上次一別後,也是半年未見了。他竟也沒有絲毫變化,那張冷如死潭的臉,該怎麼臭,還是怎麼臭,尤其是看見那小妖被自己攬到身後後,那臉更是要溢出殺意來。

  他飛至伊椀數米之外便停止了前進,只是收了對翼,腳尖著地,無言與她直直相對,原本飛揚的玄衣也安靜下來,一時間,竟與一尊希臘美男子的雕塑無異。

  伊椀慢慢將青翎劍從劍鞘里拔出,指向他。開玩笑,剛剛明明從他眼裡看到了那麼濃的殺意,現在站著不動難不成還是在積攢力量嗎?!

  「你要護這妖?」他終於開口,語調涼的如人間冬伏。

  伊椀一哽。這對話也太過於似曾相識了吧。

  「椀真人這次可是還要護著扶煙?」「護又如何?」之前片段猛然閃過她大腦,她心裡啼血。當初護扶煙,那是因為她是魔王肖墨的小老婆啊,現在護這小妖,完全就是出於仙道了,畢竟她剛剛仔細探過這小妖的氣息,確實是只清修的妖怪,不該枉死。

  「我遵的是仙道。」言外之意,她自然是要護的。原身都會心血來潮救下扶煙,那她心血來潮救了這隻小妖,估計也沒毛病吧。

  「我可以不殺她,」他瞥了那躲在伊椀身後瑟瑟發抖的小妖,將沾了還未拭去血漬的指尖不動聲色收到了垂下的袖袍內,「只要她給我妖丹。」

  伊椀沉了臉。這個妖王之子,也太囂張了點吧,誰不知道,雖然妖族沒了妖丹不會死,但代價便是再也修不成人形,這對他們這些開了神智的的生靈來說,失去妖丹,就等同是受了滅頂之災。

  「你這與奪去她生命,有何區別?」她分明感受到了身後那身軀的劇烈顫動,顯然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他抿了那薄唇,冷漠面色隱隱有了些龜裂,「你真要護她?」

  「是。」她答得乾淨利落,把著劍的掌心已經有數股靈力飛出,環在了那小妖身上,給其下了個保護罩。

  他卻後退半步,薄翅展出,煽動起了方圓半米的沙塵,只是輕輕一踮,身子又懸在了半空之中,他側臉線條凌厲,「這小妖的性命我姑且放過,就算是上次真人救我們的回報,但若是下次見面,對你,我定不再留情!」

  伊椀臉色還未來得及鬆弛半分,便已經瞧著他離去的背影,化成了遠處的一點墨色。

  這是來去皆為一道風?還真是符合他一貫的尿性。

  伊椀收了手,並未回頭,對著身後之妖道,「他已經走了,我也只能救下你這一次,你之後好自為之。」

  「多謝真人!」那小妖被嚇的一時腿軟走不快,便噗呼一下,化回了原形——竟是只灰色長耳兔。她這下便四腿一蹦,速速離開了這裡。

  伊椀搖搖頭,嘴角勾起一點弧度。這小妖原形,可比人形可愛多了。

  「咔——」房門被人急急推開。

  球球正欲吧嗒垂下的眼珠子,倏然睜大,看著昭明公主最先進來,面色驚慌,連頭上的對簪插歪了也沒心情再理會,而後跟著的,便是一臉凝重的老頭。

  昭明一眼便瞧見這大床上少了一位人的身軀,一隻柔白的手已經捂上了嘴巴,「天吶,真人這是去哪了?」

  球球也不敢說話,怕嚇著這千金之軀,只能慢悠悠嘰嘰兩聲,表示著伊椀並沒有出事。

  「這可怎麼好,」昭明似乎自動忽略了它的存在,只是將頭轉向老頭,「那這事?」

  「公主莫慌,既然真人已經不在了,這事便只能先壓著,萬不可驚動了皇上,以免皇宮內人心惶惶。」

  球球看得閒適,心裡暗想,這老頭,回話得這般板眼,越發不像個只是浪蕩江湖的解蠱者了。

  昭明點點頭,隨手將門外侍衛招進來,壓低了嗓子:「你帶兩個人速速去把地牢清理了,萬不可走漏了一點風聲,」她又將柔和表情一凜,「若是走漏了你知道後果。」

  那侍衛的腰差點沒哈到地上去,聽了這番話,立馬兩手一合,暗戳戳退了出去。

  「父皇心思縝密,難保這事不被有心之人傳到他耳朵里,尤其是那個瑾妃,本宮懷疑,這蠱毒一事,估計跟她也脫不了干係。」

  「那公主認為」

  昭明莞爾一笑,「她不是想看著本宮為情所困,日漸消瘦而亡麼,那麼,我們為何不以其人之道,還其人自身呢?」

  老頭面上並沒有流露出驚訝來,只是搓了搓繡在布衣腕關節的補丁。

  昭明也不繼續,只是靜靜看向他。

  「公主為何這般篤定?」他實在不能轉移注意力了,才幽幽嘆了口氣道。

  她踱步地走向東南角一面精緻的銅鏡,看著鏡子裡自己這張滴粉搓酥、將比西子的嬌柔臉龐,不由抬起有些病態白皙的指頭,將那垂著玉流蘇的簪子取下,又對著鏡子,細細插進去,宛若是在打扮著一張秀美的面具。

  「本宮這些年,和她也明里暗裡鬥了不少,不過一個漂亮些的暖床,竟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如果這件事真的與她有關,本宮看來,也是容不得她這肚子裡七月大的東西了。」

  老頭背微微一僵,不過一個受寵些的公主,竟然打起了謀殺皇嗣的想法,這若讓皇上知道了

  「哎呀,」昭明笑的柔柔,搭在了他手腕處,「恩人不必擔憂,此事尚未下了定奪,本宮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公主所言極是。」他哈著腰,目光卻暗中掃向了床的位置。

  球球一個激靈,窩到了肖墨內側咯吱窩下。它在東望山活了也幾百年了,雖然也見到了不少因錢財而鬼迷心竅,天天絞盡腦汁來捕獲它們的獵戶,但真要論起心計來,跟這公主比,也真的小巫見大巫了。

  這女人,簡直生來就是個陰謀家啊!可惜、可惜,投個個公主胎,這聰明才智全都葬送在這無聊至極的皇宮裡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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