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妞妞去了醫院後，發現小麗在幾個小時前就出院了。

  按說，她出院這麼長時間了，要是想回家的話早就該到家了，既然沒回家，那都不用問，十有八九被是叫張健給拐帶走了。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妞妞和她男人輾轉找到張健工作的美發廳，跟其他的店員要到張健的傳呼號，把電話打過去。

  電話打通後，張健一聽是小麗那又有能耐又有錢的大姐，對妞妞十分客氣，並且也坦然承認了小麗就在他家了。

  一聽這個，妞妞心裡這個火呀，撂下電話就要去張健家把小麗勸回來，但是還沒等行動呢，就被她男人攔住了。

  崔連傑給她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況，現如今，小麗是鐵了心要跟張建健在一起了，不然的話也不會鬧成現在這樣，所以，就沖小麗那股子執著勁兒，以妞妞一人之力，是沒法把小麗勸回來的。

  別說是妞妞一個人，就是加上爸媽和小姨，都未必能把她勸回來，說白了，就是去了也是白去，倒添堵！

  妞妞琢磨了一下，覺得確實是這麼個理，也就死心了，於是親自回家一趟，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她媽。

  韓明翠一聽小麗出院了居然不回家，真的住到張健家去了，登時氣了個倒仰，躺在炕上整整哭了一下午，誰勸都不聽，連晚飯都沒吃。

  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韓明翠上火上的滿嘴起大泡，嗓子也啞了，估計是扁條體發炎了，眼睛也長呲麼糊了，胸口更是悶的跟壓了塊大石頭似的，喝水都打嗝，整個人都都萎靡了、崩潰了。

  她曾好幾次想衝到張健家，把小麗給揪回來，用強制的手段強迫她跟張健分手。

  但是高廣斌給她分析了——小麗已經鐵了心的要生下這個孩子，鐵了心的要跟張健在一起，他們就是把她揪回來也沒用，等她肚子大了，孩子生出來了，最後不還得找張健負責嗎？到那時，倆人不還得湊到一起去嘛？

  再說，就算小麗肯回來，也不能讓個沒出嫁的大閨女在家生孩子啊？家裡還有一個閨女倆兒子沒婚配呢，誰能跟她丟起這個人啊？

  結合以上種種，結論就是——還是讓小麗在張健家待著吧，否則對誰都沒有好處。

  韓明翠聽到高廣斌的分析後，也就不再想去把小麗抓回家了。

  她是拿那個死丫頭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跳火坑了，道是她自己選的，她這個當媽的該說的說了，該勸的也勸了，她不聽勸，她也沒辦法啊......

  於是，韓明翠就忍著沒去找小麗，由著她去了。

  一晃七八天過去了，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喜事，那就是——小靜生了，生了個六斤多沉的大閨女。

  千斤落地，可把大亂給樂壞了，小靜也很開心，只是王文遠不大高興，甚至還很失落。

  倒不是王文遠喜歡孫女，二十他更喜歡孫子。

  王文遠是農村出來的，在農村待了一輩子，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的植在了他的骨子裡，無法改變了。

  在他的觀念中，一個家必須得有兒子，只有有兒子，家族才能延續下去，將來到老了、死了那天，才有人給扛幡兒、摔盆兒，年年過年過節的時候也有人供奉。

  要是生閨女的話，等閨女結了婚，過不上幾年，肯定心就完全的向著婆家，記不得娘家了。這是他幾十年來親眼目睹總結來的經驗，對此觀點他也深信不疑。

  所以，這就更加堅定他家裡一定要有男丁繼承家業的決心了，在他的心中，要是光有閨女沒兒子，那這種人家就等於是絕戶了，沒有任何希望了。

  他好好個家，好好個兒子，要是最後後繼無人了，將來到地下了他有啥臉見列祖列宗啊？

  這要是擱過去，允許隨便生孩子的時候，兒媳婦就是再生兩個孫女他也不怕，反正家裡也有錢，大不了生了就養著唄，只要多生幾胎，遲早能生出兒子來。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如今國家政策嚴，一對夫妻只許生一個孩子，也就是說，他們家往後就只能有這一個孫女了，孫子是不可能有的了。

  這不等於絕了老王家的後了嗎？王文遠在看到孫女的那一霎那，很著急很上火，也很傷心，急怒攻心之下，竟然病倒了。

  章淑珍也沒好到哪去，她也重男輕女的人，只是她已經有倆孫子了，所以反應才不像王文遠那麼大，但是看到小靜生出來的是閨女後，也是非常灰心的。

  從打小靜懷孕以來，她就天天變著法的給小靜做好吃的，還摩拳擦掌、躊躇滿志的準備將來要親自照顧孫子。

  可是，見到呱呱墜地的孫女後，她的滿腔熱情猶如被兜頭潑了一瓢冷水，一下子就被澆滅了，雖然現在她也照顧兒媳婦坐月子，也儘量的照看小孫女，但明顯沒有之前那麼高昂的積極性了。

  老兩口沒事兒閒話的時候，都是長吁短嘆，自哀自怨，嘆他們家命不好，生生的斷了後人，也嘆他們小兩口子沒用，生不出兒子，害得他們老兩口想抱孫子這個美好的願望，終成泡影了......

  不提王文遠兩口子是如何傷心上火的，再說韓明翠家。

  小麗住到張健家一段時間後，有一日，倆人忽然回來了。

  那天正好是周日，大家都在家呢，韓明翠也正躺在床上養病呢，小麗和張健突然推門走了進來。

  一進門，小麗就看到韓明翠憔悴不堪的樣子了，心疼的一下子哭了出來，「媽，你這是咋了？這麼幾天的功夫，咋就造這樣呢？」

  韓明翠一看見惦記了多日的閨女回來了，頓時來精神了，她坐了起來，沒好氣的說，「你管我造啥樣呢？你不是不認我這個媽了嗎？我死我活跟你有啥關係？你還是趕緊回你的老張家去吧，我這地方小，供不下你們這尊大佛。」

  雖然這些天她時時刻刻都惦記著小麗，時時刻刻都盼望著她能回家，但是當小麗真正回家時，她看到小麗是帶著那個人回來的，就不覺有氣，所以說出來的話也沒一句好話。

  小麗哽咽著說，「媽，你別這麼說，你是我媽，是生我養我的媽，到啥時候我都是你閨女……」

  看到閨女哭了，韓明翠的心也不得勁兒，這畢竟是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養了十幾年的親閨女啊，從前娘倆在一起時都是母慈女孝，親親熱熱的，別提有多黏糊，多溫馨了，可現在，娘倆相見竟是這般樣子，這擱誰心裡能得勁兒啊？

  韓明翠的眼圈也紅了，剛想問問她這幾天過得咋樣，有沒有受委屈，可沒等張嘴呢，就聽到張健虛頭巴腦的向她問好。

  一看到張健那副虛偽得意的樣子，韓明翠那顆剛軟下來的心瞬間就又硬起來了，她哼了一聲，「可拉倒吧，我可不敢認你這個好閨女，我說了，你要是想認我這個媽，就必須跟他一刀兩斷，你要是捨不得他，就別想認我，也別進我這個家門，咋選，你自己掂量著辦。」

  小麗抽泣著說，「媽，張健是我愛的人，是我肚裡孩子的爸，你是生我養我的人是我的親媽，你讓我咋選啊？這不是難為人嗎？」

  韓明翠說，「不選你就滾蛋，別在這氣我，我還想多活幾天呢。」

  張健看了看韓明翠，又看了看效小麗，忽然拉著小麗的手，在韓明翠的炕沿前跪了下來，誠懇的說——

  「阿姨，其實我現在應該叫您媽了，可是您不認我，我也不敢這麼叫……阿姨，今個我跟小麗來家裡，就是向您請罪來的，請您原諒我們的懂事兒，這段時間，因為我們倆，害您傷心難過了，我們錯了，今個我們倆就跪在您面前，任您懲罰，只要能讓您高興，您怎麼罰我們都行……」

  「哎呀，你這是幹啥？起來，趕緊起來……」高廣斌一直在韓明翠身邊坐著的，剛才他也一直沒搭話，但是現在看到張健忽然拉著小麗跪下了，就急忙起身來勸阻他們。

  倒不是因為他過意不去，而是因為小麗還懷著孕呢，就這麼跪在地上，萬一動了胎氣可咋辦啊？

  張健見高廣斌過來拉他，非讓他起來，就更來勁了，他手一擺，將自己的胳膊從高廣斌的手裡掙出來。

  「叔，您就別攔著我們了，讓我們跪吧，不然我們的心裡內疚，過意不去啊……」

  韓明翠生氣的說，「你別假惺惺的裝好人了，你要是有良心的人，壓根就不會做這麼缺德的事，現在事都讓你辦出來了，你以為跪一下就沒事了嗎，家寶，家貝……」

  韓明翠直著脖子叫起來。

  家寶和家貝從西屋跑出來，小哥倆先是惡狠狠的瞪了張健一眼，接著湊到他們媽身邊，「媽，幹啥？」

  「你們倆，趕緊把不想乾的人攆出去，咱們家不招待他們……」韓明翠吩咐道。

  家寶和家貝倆最近看到媽媽因為三姐的事受的那些痛苦和煎熬，都恨死張健那個壞小子了，聽到媽媽發話，倆小子一人扯一個就往外攆。

  「出去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們，趕緊走，別在我們家氣我媽……」

  小麗一把推開家貝的手，說，「你倆別鬧好不好，沒看我們跟媽道歉呢嗎？」

  家貝歪著脖子哼道，「還道啥歉啊？你趕緊走吧，沒看媽都讓你給氣啥樣了嘛？你還非要把媽氣死咋的？我可跟你說，你要是真把媽氣個好歹，我指定饒不了你們。」

  說話間，加寶已經揮起小拳頭，對張健連踢帶打了。

  「你個騙財騙色的壞蛋，我揍死你……早晚有一天，我讓我小姨夫把你抓監獄去……」

  小麗一看加寶踢打張健，心疼不已，現在正值夏天，穿的少，這孩子一腳一腳的踹到張健的身上，雖說踹不傷，但肯定能踹疼啊。

  「家寶，你給我消停點，這是你姐夫！」小麗厲聲喝斥道。

  家寶才不怕她呢，小男子漢一邊打張健一邊大聲道，「我還想叫你消停點呢？你光顧著跟這個壞蛋好，都不顧家、不顧咱媽了，你還有啥臉跟我大呼小叫的？」

  張健被家寶拳打腳踢，氣的直咬牙，強忍著暴揍這個小畜生一頓的衝動，對小麗說，「麗呀，媽現在還在氣頭上，要不咱們還是過兩天再過來吧……」

  說完，拉著小麗的手就往外走。

  小麗本來還想再多跟韓明翠說兩句話，好好的跟媽賠個不是，好讓他媽原諒他。

  結果沒等說呢，就叫張健給拉走了。

  小麗也是心疼張健挨打，所以張建拉她走她也沒堅持，就順勢跟著走了。

  韓明翠看到閨女跟個傀儡似的，人家說啥她聽啥，不由得又生氣又委屈，又哭了一場，火也上的更大了。

  到了外面，張健忽然停住腳步，拉著小麗在大門口跪了下來。

  小麗抽打著說，「咋又跪呢？你不是說媽現在正在氣頭上，咱們過兩天再過來嘛？」

  張健偷瞟了一眼隔壁門口大樹下幾個乘涼聊天的鄰居，對小麗說，「我想好了，擇日不如撞日，以媽現在對咱們的態度，這口氣沒個一年半載的估計都不能消，咱倆倒是可以等她消氣兒，可咱們的寶寶等不起啊，所以，還是跪吧，咱倆心誠點兒，媽不原諒咱們就不起來，我就不信媽真能捨得咱們一直這麼跪著……」

  被張健花言巧語的一迷惑，小麗還真覺得是這麼回事，就也咬咬牙，跟他一起跪在了太陽底下。

  「哎呀，這不是小麗嗎？這咋還跪大門口了？這是咋的了啊？」

  一個好事兒的鄰居看到小麗跟一個年輕俊俏的年輕人跪在了家門口，急忙過來八卦。

  另外幾個鄰居也都是平日沒啥事的老娘們，專門以傳瞎話打聽八卦為樂，這會看到這麼勁爆的一幕，當然不會錯過，也都呼啦一下圍上來了，獵奇似的看著他倆。

  小麗看到這些圍過來的鄰居，臉們刷了一下紅了，也後知後覺的覺出，他就這麼冒冒失失的跪在大門口，委實有些不妥。

  「張健……」她窘迫的低叫了一聲，想跟張健商量要不要起來。

  沒想到張健竟沒聽到她的話，反倒跟過來搭訕的嬸子聊起來了。

  「嬸兒，我是小麗的男朋友，因為高叔叔和韓阿姨不同意我跟小麗的事，我們只能在這下跪求他們同意！」

  「哎呦，這都啥年代了，小青年談戀愛的事還用家裡管嗎？你高叔叔和你韓阿姨也真是的，看看你們倆多般配呀？他們有啥不同意的呢？」一個不怕事大的女人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說著風涼話。

  哼，誰叫老高家的日子過得這麼好了，天天家裡往出飄肉味，給她兒子饞的哭一溜叫一溜的，他們家也不知道分享給鄰居們點吃，就關著門吃獨食兒，活該他們閨女不聽話。

  張健聽到這個女人的話，非常乖巧的對那女人點點頭，「謝謝嬸子了，其實，我高叔叔和我韓阿姨反對我們戀愛也是有原因的，小麗是正經的師範畢業生，馬上就畢業分配了，將來是有正式工作的正式老師，可我……」

  他自嘲的笑了笑，失落的說，「我就是個理髮師，工作朝不保夕的，從個人條件上來講，我確實配不上小麗……」

  「哦，這樣啊！」女人們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一個正經的師範畢業生，找一個剪頭的，確實虧了點。

  張健一邊觀察著這些女人們的表情，一邊在心裡暗罵這些女人勢利眼，不過，他的臉上可沒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氣憤來，還因為順眼的，顯得很可憐，很落魄。

  「我也知道我配不上小麗，可是，我真的沒辦法離開她，再說，我也不能讓我們的孩子沒爸爸呀……」

  說到這，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一下子掩住了嘴巴，小麗則的身子晃了一下，像遭到重大打擊了似的，差點跌倒。

  「麗，麗，你沒事兒吧……」張健看到小麗失態，急忙伸手扶住她。

  此刻，小麗已經羞得恨不得一頭碰死，連頭都不敢抬了，她窘迫的跪在那兒，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大概是缺氧了……

  而那些過來八卦的老娘們們，捕捉到了張健話里的漏洞，一個個都興奮的兩眼放光，看向小麗的眼神也更加曖昧，更加八卦。

  「哎呦，可別這麼說，你雖然沒有正式工作，可是長的一表人才的，配小麗也配上了，再說，都這樣了，你高叔叔和你韓阿姨還攔個啥？難不成還想把你們拆散了，把小麗另嫁別人咋滴？」

  「要是那樣的話，他們兩口子可太不厚道了，人家一家三口好好的，他們憑啥把人家拆開呀……」

  「那可不，這要是上婦聯去告他們去，一告一個準……」

  大夥七嘴八舌的議論著，眼看著門口的人越聚越多，差不多附近的鄰居們都過來了，也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小麗未婚先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