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章 那是以前

  一步一步來走出來，林小胖的腳剛從山頂邁出，就在前方的路口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間或還有強烈的咳嗽聲，撕心裂肺的那種，腳下頓時一頓。

  說實話，如果可以，林小胖是不想跟天機子再扯上關係的，但是怎麼說呢，這人特意站在唯一的路口處，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見，看來是特意在這裡等著她的吧。

  慢吞吞的走了過去，目不斜視的走過天機子，林小胖沒有多分給他一個眼神，反倒是天機子，安靜的看著林小胖，眼中帶著些許意味不明的意味，然後在林小胖走出去三步之後出了聲。

  「小胖，能否等一下。」

  慢吞吞的站住了腳，林小胖面無表情的看著遠方一望無際的雲海，著實不想再跟他說一句話，但天機子似乎也並不在意林小胖冷淡的態度，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你之前一直在問我，究竟為什麼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下這等大事……」

  「那是以前，」輕飄飄的打斷了天機子的話，林小胖舉步欲走，「而現在，我沒有興趣了。慢走不送。」

  瞬間伸手打了道冷光到林小胖面前，止住了林小胖的腳步，天機子覺得自己似乎是瘋了，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但現在，他著實是忍不住了，這些話憋在他心裡已經好幾千年，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但現在，或許是因為知道林小胖必死無疑，不會有泄露的機會，天機子心裡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傾訴欲望來。

  他想說出來。

  「當年，開源大世界上還不是人修的主場，那個時代，上古異種層出不窮，人修，也只是勉強能在其中占據一個席位而已。即便如此，那時候的人族天才少年，還是如同星月更替，一茬又一茬。」

  「咕嘟嘟！」

  說到這裡，天機子忍不住又拿起酒葫蘆把自己灌了個底兒朝天，然後在滿身的酒氣中喃喃的道，「我那時尚且年少，仗著一身年輕一輩無人能敵的占星之術也勉強能在外面行走。那時候，我還結識了許多的少年豪傑，他們都是極為厲害的人，天賦也高。不過也對，如果天賦不高，也不會得到宗門的傾力培養……」

  「但有一個人，卻是例外。」

  說到這裡，天機子的表情有些懷念，即使林小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卻聽出來他聲音里的一絲悵然，不由得愈發麵無表情了。

  「明明是最普通的一個人，擱在數以萬記的弟子裡頭，連絲浪花都打不起來，卻意外的讓人在意。」

  天機子第一次注意到那個人的時候，是在一場幾大宗門的比斗之上，那時候，他已經闖出來了小小的名氣，與幾個所謂的友人百無聊賴的看著底下良莠不齊的比斗。就在他無聊的快要打瞌睡的時候，不經意間就看到了那個站在台上認真比斗的修士——葉皓然。

  其實並不是因為葉皓然的表現十分好天機子才注意到他的，相反，他反倒是輸得一塌糊塗的一方。那場比斗中，對面的，似乎是葉皓然從小撫養到大的小師弟，即便如此，那小師弟也沒有絲毫留手，反而三兩下將他打敗，然後氣沖沖的走了下去。

  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在笑他，說這都已經不知道是葉皓然親手撫養長大又拋棄他的第幾個小師弟了。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著那個帶著一副無奈又寵溺微笑的男人追著那小師弟走遠，天機子硬是上了心，從此以後只要是有關那男修的事情，都要停下來聽上兩耳朵。也是那時候，天機子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那麼差的人。天生的雜靈根，經脈阻塞的比凡人都厲害，若不是他那早已作古的師尊將自己的畢身修為傳授於他，只怕還築不了基。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在那個以實力稱霸的時代，居然人緣還不錯，當然，那得排除屢屢拋棄他的小師弟們。

  其實聽的多了，天機子也知道，那人就是個空長了一副仙氣兒臉卻修為低到塵埃里甚至連剛入門三個月的小弟子都打不過的人，十足十的繡花枕頭。

  但就是這樣，天機子卻對他越來越感興趣。在天機子不算長的生命里，似乎所有人都在用一種被逼趕的無可奈何的狀態拼命修煉，即使修為進展的飛快，也會忍不住焦灼，只有葉皓然一個人，會對別人露出個溫暖到極致的笑容。那樣的笑容，是天機子自從懂事以來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所以分外嚮往。

  他看著那個人一路平凡下去，看著他對那些尋過來的友人們沏上一盞清茶，看著他獨自一人過著自己的日子，是那樣的悠閒自然。但還是那樣一個人，在自己的小師弟被萬妖之王隨手挖去元嬰的時候站了出來，以一己孱弱築基之身追殺了萬妖之王幾萬里，最後更是硬生生的將剖了萬妖之王的妖丹，才作罷。

  沒有人知道葉皓然是怎麼做到的，但他就是做到了，甚至還平平安安的回了宗門。但是那個時候，葉皓然已經很虛弱，沒過兩年，他就死了。

  在這個過程中，天機子就像一個看客一樣，站在外面安靜的看著，看著葉皓然一世一世的輪迴轉世，看著他一如既往地步入修仙路上，再看著他一次又一次止步於金丹……

  「我的友人，大概是不知道我的存在的，畢竟，每一世，他都會很快死去，而作為高階修士，時間於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我曾試著用宗門秘法修改他的命格，可是沒有用！通通都沒有用！」

  「我親眼看著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努力，卻從未得到好的結果。我親眼看著，他煉壞的劍堆滿了山澗，畫的符篆飄滿了河流，刻的陣盤堆成了高山……可大道三千，我竟沒有見他能走的通一個！」

  到後來，天機子已經看不下去了，但那個人，卻一直在堅持。仿佛那些沒有結果的日子不是在虛度一樣，每一天每一天，都有極為強大的神魂與堅定的意志，然後走下去！

  可是人修的魂魄是會折損的，每一次轉世，都要折損一份，越到後來，他的轉世就越是不妥，甚至還有身體殘缺之輩……